其实也是她自己心理作祟的原因,一看到孙端寅就浮现出他的那双下垂眼,潮湿的头发耷拉下来,就像一只落水的小狗,漆黑的瞳仁里,印着自己的面庞,仿佛是认准了主人,让人带它回家。
恨不得伸手过去摸摸他圆圆的头,说一声“乖”。
而这事儿,她在第一次进新家验收的时候就那么做了,甚至是收获了一只满脸通红的小狗。
在这之后,全正思就反思自己,不能太把孙端寅当小孩子,好歹也是个180的大小伙子了。
钱霁明拍着桌子大笑,“就这事儿?值得你们两个尴尬一星期?这好办,今晚我就给你们攒个局,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弥补,行了吧?”
他怕全正思还在生气,把鱼香肉丝也往她面前推,“吃这个,这个肉丝不错。”
全正思对钱霁明说的话持怀疑态度,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他俩还是需要一个调和剂,毕竟孙端寅这孩子,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主儿,这几天每次见面都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欲言又止,让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午休刚过,尚姐就来拉人了。
下午是早就定好的直播时间,主要是向大家介绍新型毒/品,让广大群众警惕此类物品,做好防范。
坐在打光灯前,全正思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露出一个微笑。
孙端寅知道今天下午全正思有一个直播任务,早就开着手机等,一看到全正思的脸出现,就开始疯狂点赞。
“请大家注意,在我手里的这些东西,可不是零食,都是经过伪装的毒/品。”
画面里的全正思举着一包包以假乱真的包装,“糖果?果冻?饼干?这些都是新型合成毒品!披着羊皮的狼!食用之后,不仅仅会上瘾,同时也会造成巨大的身体伤害。”
“有些人可能会说,我们不去买不就是了?但我们低估了犯罪份子的恶,他们往往是很狡诈的,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会出现在学校门口,以免费分发零食的方式,发到各大高校的学生手中,一旦有人食用上瘾,一个家庭就会陷入困境。家长们一定要特别注意,叮嘱孩子不要随意接受陌生人的东西,特别是食物!犯罪分子的手正在伸向年轻人群。”
只见全正思拿起一瓶包装时尚的瓶子,“卡哇潮饮和听话水,想必大多数人都听过,顾名思义,听话水就是要让人听话,饮用后会让人产生情绪高涨和兴奋的情绪,连记忆力也会短暂缺失。”
“此类饮品大多会出现酒吧和KTV相关的场所,男性朋友和女性朋友出门在外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离开座位后的酒请千万不要再喝,也不要喝陌生人递过来的饮料和酒水。”
孙端寅又看见全正思拿起邮票和茶叶,开始介绍恰特草和新型毒/品邮票。
看着评论里问的问题,全正思回答:“有朋友问要怎么分辨这些东西,我们的建议是,对自己不熟悉的东西,绝对不要碰,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好奇心,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禁毒是全社会的焦点,希望大家多多注意,全民禁毒!”
全正思直播了三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但热度居高不下,直蹿上热度榜,收看直播的人数直达十几万,点赞冲上了第一。
尚姐捧着星星眼说这一周的kpi都有了,“你简直是我们分局的福星!”
“今天可要一起吃饭庆祝一下!”
全正思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嗯……尚姐,我要是再说我不去,是不是不够意思?”
“怎么?你又要跑,你老公这么不放人呢?要不我跟他说说?”
全正思思考良久,吐出一口气,“尚姐,其实吧……我离婚了。”
——
刚看完全正思的直播,因着短视频平台没有回放,孙端寅特地用手机录了屏,手机太老内存不够,他还卸载了很多不必要的软件,才将将录完。
正拿着数据线把视频导进全正思给买的新电脑里,房门就被敲响了。
这时候能在家的,也就只有钱霁明,孙端寅回了声“请进!”
“干嘛呢?看啥小视频呢?”钱霁明一进来就贫嘴,看着孙端寅把视频拷进电脑文件夹里。
一瞧封面,他就懂了,“你说你这偷偷摸摸,连直播视频也录,暗戳戳地做些大胆事,怎么这几天不敢跟思思说句话呢?”
他靠坐在书桌的一端,双手抱胸,“老弟,你观察这么久,不知道她神经比较大条吗?”
孙端寅反驳:“做警察就没有不注意细节的,你是在质疑姐姐的专业性。”
钱霁明无奈:“我是在质疑她工作的专业性吗?我是在质疑她的情商。”
在他们还是学生的时候,在一起玩的小圈子里,十个男生就有九个喜欢她,还有一个就是钱霁明,他早就明白自己的性取向,做一个冷眼旁观,隔岸观火的人。
她愣是没发现,还整天乐呵呵地叫人一起打球一起去疯玩。
听得钱霁明举的这些例子,孙端寅头一偏,身体往座椅后靠,“你真的觉得姐姐没有发现吗?”
这话问得钱霁明一愣,他想起那段日子的情景,又听了孙端寅的话,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问题,全正思没心没肺的那段时间,好像确实有在调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他太置身事外,就被她给排除了。
“好家伙!我这是小看了全正思啊!”钱霁明双手一拍,捏着下巴不住点头,“不过这跟你们两个之间尴尬的气氛有什么关系?”
话题一转,孙端寅咳嗽两声,转身站起来想离开,打算逃避现实,却被一把抓住后衣领。
“今天我可是跟全正思打包票,晚上一起吃饭,你自己主动一点,别给我像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你不憋得慌吗?看看你电脑里这视频……啧啧啧,我都觉得心酸哦~”
钱霁明丢了颗酸枣给孙端寅自己品,幸灾乐祸地跑出去订餐厅去了。
留下孙端寅被钱霁明的话堵着,他怎么不憋,他快要憋死了!
这段时间,全正思一看见自己就想溜,为了错开早起见面时间,经常赖床的人都能比孙端寅起得还早了。
没办法,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他特意在床上多躺了半个小时,听得她出门的动静,才凑到窗边看她开出去的汽车屁股。
就这么些天,电脑里已经存了不少全正思直播和短视频发的视频,每个都分门别类标注了时间和类型。
“叮!”
视频传输完毕。
孙端寅靠在桌子上,点开时间最早的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视频。
鼠标双击打开,出现在眼前的就是摇摇晃晃的画面,没过多久,一个漂亮而又敏捷的女警察就出现在镜头里。
他已经不知道把这段不长的视频看了多久,这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视频的最后,他呆楞的表情,简直可以说用傻子来形容。
全正思这个人,就像是一个无端的礼物,从天而降,像视频那样直冲冲地撞到他的面前来。
撞得心灵震颤,撞得眼花缭乱,撞得神魂颠倒。
他摸出抽屉里在出租屋里画下的那张画,第一次那么清楚地记下一个人的样貌,那么顺畅地画下来,就像是认识了十几年,连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圆圆的眼睛,神摇目夺,眼睛下方的小痣,勾魂摄魄,嘴角扬起的弧度,心驰神往。
她是一个有魅力的人,是他即将到来的十八岁,最好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钱霁明: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两个就是心虚!就是心虚!
第25章 斗兽 ◇
◎就凭你?◎
大雨倾盆, 空气里都弥漫着草木的腥气。
全正思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撑着雨伞走在餐馆的路上,裤脚被雨水溅湿, 她一边发消息一边埋怨钱霁明选的地方偏僻。
这家私房菜馆她听高端提起过,他们谈生意经常选这儿。
刚发完消息,全正思一抬头,就见孙端寅跟迎宾似的站在花廊下等着。
他正低着头看手机, 时不时露出一个笑来。
少年的身形已经修长有佳, 全正思脑子里浮起藏在衣服下面肌肉形状,斜飞的雨丝扑在脸上, 她猛地摇摇头, 把画面从眼前清除出去。
才正眼,孙端寅已经挺拔而立,摸了一把短寸, 冲她笑:“姐姐!”
刹那间,什么旖旎,什么尴尬,都在此刻飘入雨中, 烟消云散。
两人并肩而行, 雨伞由前台人员收好,孙端寅替她拿着包,一边询问她工作的事情,说自己也看了直播。
好似把这一星期的话都要说完,孙端寅一句接着一句, 惹得全正思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推门, 偏头问她笑什么。
“总觉得这一个星期你憋大发了, 没人跟你说话。”全正思促狭。
孙端寅摸摸头。
钱霁明正拿着手机玩消消乐, 提示音响彻整个包间。
“unbelievable!”他跟着音效大喊,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意有所指。
“看来我今天这饭局还没开始,目的就达到了?”
全正思一屁股坐下,挽起裤脚,“你选的破地方,下这么大的雨,裤脚都湿了。”
“大餐还不能配得上你这条裤子?”钱霁明咬了一根棒棒糖,在齿间刮蹭着,咔啦咔啦地响。
全正思笑,看着面前剥好的葵花籽,抓了一把吃起来,感叹:“还不错啊,连葵花都是剥好的!”
钱霁明睨孙端寅一眼,翘着的腿绷直了指指旁边的孙端寅,“可别夸错了,这葵花籽可是这小子给你剥的。”
提前两小时在这儿等着,没事做就手动剥了一大盘葵花籽,也就只有孙端寅能做到了。
钱霁明自诩追人是无法做到这种地步的,一般都是别人来追他。
见到全正思惊讶的表情,孙端寅摆摆手:“就是等的时候随手剥的,没费多少事。”他看了眼手指,又收回去。
全正思注意到他的动作,走过去拿起他的手看:“手怎么了?”
食指上有一些划痕,似乎是被什么刺出来的,破了点皮,倒是没有多严重,只不过手指总是要沾水碰东西,归根还是不太方便。
孙端寅蜷缩起手指,抬起眼看全正思,露出无辜的表情,并不想说出来。
“这小子刚刚在家里给你切菠萝,被刺到的。”钱霁明面无表情陈述,说完又唾弃自己非得帮人解释,明明一开始还幸灾乐祸他藏着掖着。
他拍拍自己的嘴,瞪了孙端寅一眼,反倒看见他眼尾的笑意。
唉,他这张嘴,真是吃人嘴软。
这家名叫悦来山居的私房菜馆湘菜与粤菜都做,兼顾到吃辣与不吃辣的客人,口味一绝。
三个人,五菜一汤,由穿着长衫的男服务员推进来。
全正思这才正视这家古色古香的店面,回想起一路上走来的长廊,两侧庭院深深,芭蕉惹骤雨。
俱是私密性极好的包厢,透过落地窗将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几棵枇杷树在雨水里摇曳,铺满石子的地上间或落了几颗果子,黄澄澄的。
全正思想吃,服务员便说稍等,出门打了一盘进来。
“好甜!”她不住地点头。
香辣排骨也是全正思的爱,一口剔骨,牙齿撕咬着筋络,全正思吃得不亦乐乎。
孙端寅殷勤地剥虾,一只只垒起来,转到全正思面前。
闹离婚那段时间,全正思再不吃虾,却在今天又遇上了给自己剥虾的人。
虾没有错,错的是人而已。全正思大口吃起来。
钱霁明拿起金丝饼咬着,跟玩儿似的,扯出长丝。
全正思伸筷子打过去,“别拿食物玩,粒粒皆辛苦!”
教训完钱霁明,转头就看见孙端寅低头吃饭,把碗里的饭一粒粒捡清楚,“明明,你看看端寅吃得多干净,多大的人了,还不如个小孩儿!”
第一时间看到孙端寅怨念的表情,钱霁明嗤笑出声,喷了半拉“金丝”,被全正思嫌弃不少。
“姐姐,我不是小孩儿!我还有一个月就十八了!”孙端寅放下筷子,很郑重地说,“我看起来这么像小孩吗?”
全正思没法回答这个问题,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还有一个月就到你的生日了呀?什么时候?”
孙端寅不情不愿地回答:“六一。”
这下两个二十几岁的大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六一儿童节,你还说你不是小孩儿呢!”
孙端寅郁闷得多喝几杯饮料。
这后果就是勤跑洗手间。
私房菜馆的洗手间不在包厢,要穿过长廊到对面的庭院。
他撑着伞走在雨下,听得落在伞面的雨声,有欢声笑语夹杂其中,而中间的一分,是属于他的。
刚走没几步,钱霁明就挤进伞下,“是兄弟就一起上厕所!”
孙端寅撇他一眼,对他的话不敢苟同,“性取向不对,还是要保持距离。”
“嘿!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钱霁明一把拦住要逃跑的孙端寅,“今天我已经很帮你说话了,你这样的态度才叫不够意思吧?”
“瓜子,菠萝。”钱霁明数着手指,比在他眼前,“哪样不是我给你在后面补充的,你这小心机,不得有人跟你打配合?”
孙端寅不置可否,举着伞的动作终于稳稳当当,不再偏移。
走到对面的的阶梯,钱霁明就被孙端寅一扯,刚要迈上阶梯的腿被迫收回,他想要发作,就见孙端寅冲他嘘了一下。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能看见站在楼梯角落的一男一女。
钱霁明眯起眼睛,这两个人,他可都认识。
高端和刘思敏。
“高端怎么会在这里?”钱霁明一生气,就想嚼点什么,他从口袋里摸出木糖醇,倒出两颗塞进嘴里。
离得不太远,但他们也只能听见这两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刘思敏穿的衣服是件旗袍,跟前台的人员装束一致,说明她是在这里工作。
孙端寅转头看见钱霁明的表情,“你知道那个女人在这里?”
“知道,我是故意选的这个地方,就是想帮思思问清楚。不过我也是没想到,高端也找到了这里。”
他把木糖醇盒子抛了几下,走上前去,孙端寅抬手顺过在半空中的盒子,掂量掂量,在钱霁明惊讶的目光下,甩手就扔到了男人的身上,砸了个正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争执的两个人转移视线。
黑伞低下来,露出两个男人的面孔。
高端看清楚钱霁明,眉头一皱,开始环顾四周,寻找着什么。
“别找了,没在这儿。”钱霁明知道他认为全正思也跟他们在一起,但他就是不想让高端跟她见面。
刘思敏看到钱霁明,转头就想走,却被孙端寅冲过来拦住。
“我知道你。”孙端寅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她的眼里充斥着慌张和其他的情绪,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