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王道：“我就想弄清楚真相，你陪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如棠心惊道：“好。”
慢慢劝说他吧。
在岐王的要求下，如棠再次化成了玉壶的模样，这回岐王不再说什么便宜话，什么娘子夫人、你是我的人之类的绝口不提，但这种变化让如棠越发不安起来。
两人来到高进府上，一路无语。
直到见了红色大门上金色的门钉，岐王才道：“我想试试高进的野心，你帮我。”
如棠忙道：“高进老谋深算，怎会上当？王爷可别打草惊蛇。”
岐王道：“咱们先试试。”
说罢便上前亲自叫门，听说岐王和夫人到了，高进和夫人忙迎接出来。
“不知王爷光临，有失远迎。”高进有些诧异，“请王爷和夫人府里用茶。”
岐王带如棠进高府，直接到了高进的书房。
高夫人亲自奉茶，如棠忙起身道：“不敢当。”
高首辅请岐王上座，问道：“不知王爷过来，敢问王爷有何吩咐？”
岐王不说话，看着高首辅，似乎想看出两人的相似之处来。
如棠咳嗽提醒。
岐王方道：“请高夫人先回避，我有话要对首辅单独说。”
高首辅忙吩咐高夫人道：“你带玉夫人去用茶，我和王爷说话。”
高夫人起身笑道：“我有一幅好画请玉夫人欣赏。”
岐王忙道：“玉壶留下。”
只是让高夫人离开，高首辅满肚子狐疑：“王爷这是？”
岐王只是不说话，直直看着高首辅。
高夫人知趣退下后，吩咐丫鬟：“送信进宫，问问贵妃娘娘，岐王又发什么疯？”
书房里面，岐王还是不说话，高首辅站着道：“王爷有何指教？”
岐王这才喝了一口茶道：“本王听说，刘栋和你无冤无仇，只因为科举压了你一头，你便压制了他几十年，一直没让他升官。”
高首辅忙道：“刘栋是王爷的人，老臣不敢为难。”
岐王又道：“屈尚书满腹抱负，只是曾经和你政见不和，你多次调他出京城，这次还想给他考评中下。”
高首辅低声下气道：“此事太后已经教训过，臣再也不敢造次。”
岐王继续道：“所有的人都说高首辅睚眦必报，吃不得一点亏。”
看来岐王是来为手下讨公道的，高首辅越发恭敬：“臣私德不修，必定改过。”
岐王话锋一转道：“可是本王先后打断你儿子的腿，为难你女儿，赶走你妹妹，又将你的心腹于同楠、黄淮、张尚之贬了，你却一言不发，这是为什么？”
天渐渐黑了，烛火依次亮了。
高首辅的脾气如风中烛火，风在那边他就在哪边，道：“王爷教训他们是他们的福气。”
“你也不是全然逆来顺受，上回吏部考核，你将本王的人全都打了中等下等，母后大怒，你却解释是为了缓和关系，呵呵，本王不明白，本王和你有什么可缓和的，可是母后居然认同了。”
高首辅道：“都是老臣的错。”
岐王又喝了一口茶道：“你是先帝提的大臣，你如何评价先帝？不要说什么不敢评价，君君臣臣的话，我让你直说。”
高首辅被逼无奈：“先帝从小聪慧，能任用贤臣，国力强盛，是一代明君。”
岐王冷笑道：“可是本王听说，二十年你在凤仪宫对母后说皇上好色贪婪，将来必定横死，让母后不必担心，做稳皇后位置安心等着当太后。”
高首辅面如土色，跪下道：“这是别人诬陷，臣绝然不敢，太后也不会任由臣胡说。”
岐王起来，转身背着手道：“你起来，我不敢受你的礼。”
如棠扶起高首辅。
高首辅道：“王爷这话……”
“我是你儿子对不对？”岐王不回头，看着座椅背后的猛虎下山图，“你一直知道真相，才如此纵容我。”
高首辅大惊：“王爷……”
岐王道：“你就说是也不是？”
如棠轻声道：“首辅就给个准话吧，不然王爷必定会去追问太后。”
高首辅叹气：“老夫惭愧。”
“果然是。”岐王含泪转身，“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看着我和你对着干了二十年。”
“老臣不敢。”高首辅不明白岐王的用意，说话依旧小心谨慎。
岐王跪下道：“儿子见过父亲。”
如棠：认贼作父，今日见到真的了。
高首辅大惊又大喜，也跪下道：“王爷快起来，老臣实在当不起呀。”
岐王亲自扶高首辅坐在主位：“请父亲上坐。”
高首辅坐下，如棠上茶。
岐王叹气：“你为何不早说，不然我可以和你学许多本事。”
高首辅眼中有戒备：“王爷想学什么？”
“父亲叫我岐儿就是。”岐王再次感叹，“怪不得母后执意给我起名岐，原来是指我并不是先帝亲生的。”
高首辅道：“王爷聪慧。”
岐王道：“父亲什么都懂，儿子什么都想学，尤其是治国的大道理。”
话里隐约有野心。
第二百六十九章 岐王的打算
听岐王如此说，高首辅越发谨慎。
高首辅眼光闪动道：“王爷从前爱玩，怎么突然想学治国了？”
“我上个月上进了。”岐王道，“本是好玩，却无意发现父亲和母后的秘密，既然我能发现，难道今后其他人不会发现？若是被皇兄知道，我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早做打算。”
这话的意思更明显。
高首辅道：“既然王爷愿意，我愿意倾囊相授。”
见岐王还要说下去，如棠忙拦住他笑道：“王爷说过今日来是认亲的，其他可从长计议。”
岐王笑道：“是了，我和父亲喝茶，其他慢慢计较。”
高首辅盯着如棠道：“王爷这么信任玉夫人？”
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侍妾参与，也太不可信了，高首辅看着如棠，企图看出她的破绽。
岐王低声道：“她不是我的夫人，她是皇后最信任的宫女，皇后和儿子……嘿嘿，儿子和父亲一样，皇后早已对儿子心有所属了。”
如棠：……
高首辅笑道：“怪不得你总和璇玑为难，原来是为皇后撑腰，可是她有了皇上的孩子，将来未必和你一条心。”
岐王笑道：“皇后的儿子是我的。”
如棠：真像那么回事。
高首辅哈哈笑起来：“原来如此，没想到我儿也是雄才伟略之人。”
岐王亲自给高首辅倒茶：“此事请父亲不要告诉母后。”
如棠解释道：“当今皇上也是太后的亲儿子，有香火情，王爷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话越发说得明显了。
高首辅道：“这是自然。”
告辞出高府，两人约定继续恢复从前的样子，但彼此眼中都有欢喜和野心。
岐王转身离开，高首辅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高夫人小心问道：“老爷，岐王过来究竟为了什么？”
“让人盯着岐王动静，也让人经常问问璇玑宫里情况。”高首辅道，“约束府里人，让知闲不许出去惹事。”
高夫人越发心慌道：“老爷到底怎么了？”
高首辅眼中有蓬勃的野心：“或许是好事，江南那边可以继续联系了。”
高夫人一惊：“江南可以继续联系了？”
高首辅笑了笑。
高夫人道：“老爷这么信岐王？”
高首辅笑笑道：“我信自己。”
“太后对老爷已经有了防备，此次大学士中许多人都是太后的。”高夫人道，“老爷也要提前做准备了。”
高首辅道：“太后是心疼岐王，并不是针对我。”
高夫人眼里有不服气和委屈，但她适时闭嘴，让人继续去宫里打听消息。
轿子里，岐王眼神凝重：“他果然有野心，高进当年只怕安慰母后没安什么好心思。”
恐怕真心喜欢太后不多，更重视的是当年袁大人的影响力和皇后的地位。
只怕是另一个秦常宜。
今日和高进说话，他并不劝岐王安分，甚至愿意教岐王治国，充分说明了他的野心。
如棠叹息道：“即使如此，王爷也心急了些。”
岐王道：“你为何阻止我？”
方才正要继续说怎么对付元泓，套高进的话。
如棠笑笑道：“高进是几十年的老狐狸，王爷从前和他不亲，他怎么会因为王爷突然上门就信任王爷。”
没有养育的血缘，只是互相套话而已。
岐王想了想，果然高进没有一句过界的话，抱头道：“我怎么会是这个老狐狸的儿子。”
如棠道：“谁的儿子不要紧，难道上一刻是你，这一刻就不是你了？”
岐王道：“如棠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你是你，他是他。”如棠顿了顿道，“除非你真的想当皇上。”
岐王连忙道：“我压根不想当皇上，我没有皇兄的韬略和本事，我只喜欢看热闹，只喜欢挣银子。”
可是这次热闹结结实实看到自己头上。
如棠问道：“那么你想怎么做？坐山观虎斗还是大义灭亲？”
岐王痛苦道：“我也不知道。如棠，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如棠想了想道：“马上要南巡了，你先散散心，平时请安问好写信的先稳住高首辅，今后也少和高贵妃做对。等你南巡过后想清楚了再说。”
“我都听你的。”岐王叹气道：“只是我哪还有心思南巡？”
如棠笑了笑：“公主还等着你救呢，难道不是亲生的姐姐就不救了吗？”
岐王忙道：“姐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岂能不救她。”
是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远胜血缘。
高首辅是真心想让自己上位吗？还是他自己有野心？
岐王觉得前路迷茫，重重叹了一口气。
如棠道：“高首辅不会告诉太后，你打算告诉太后吗？”
“我可不能说，万一母后理会错了我的意思，让我真当了皇帝，那怎么办？”岐王道，“我听你的，若无其事去南巡，先救姐姐。”
岐王又叹了一口气，眉头蹙着。
如棠心疼看着他，他本是个无忧无虑的翩翩公子，怎么突然就背上了如此沉重的枷锁？
先帝真是造孽不浅。
太后也造孽不浅。
回到岐王府，天已经黑了。
玉壶接出来问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岐王颓然道：“我累了，扶我进去休息。”
见岐王如此模样，玉壶惊讶道：“王爷这是怎么了？被高府欺负了？”
如棠拉她过去，一五一十说了全部，玉壶听得眼睛瞪大：“居然还有此事？王爷怎会是他的儿子。”
“你好好安慰王爷，事已至此，别让他多想。”如棠道，“我得回宫了，还不知皇后会怎么怀疑我呢。”
玉壶忙给了衣裳给她：“你快回吧，这里有我呢。王爷是个性情中人，过两日便能想开。”
“别让他做傻事，若有什么，先让孙姑娘和王夫人制服他，再送信给我。”
孙姑娘能武，王夫人会下药，岐王闹不大。
玉壶蹙眉：“至于如此吗？”
“防备些的好。”如棠道，“我还得借你的虎皮，才能安然无恙。”
玉壶笑道：“你尽管借，反正我和她翻脸了，她恨我恨得牙痒痒呢。”
第二百七十章 南巡
回到凤仪宫，宫门差点落锁，皇后在凤椅上心思重重，梧桐给她锤腿，文蕙端着茶在旁边。
皇后也在担心。
万一岐王不信，或是闹到太后跟前，她也吃不了兜着走。她更担心的是，岐王说的烧火丫鬟的信息是错的。
若是错的，她自己在明处，又有孩子，怎能对付得过烧火丫鬟。
皇后摸着那玉佩，眼里的寒意挡不住。
“楠竹还没回来吗？岐王府比宫里还好，让她流连忘返不成？”皇后的声音也带了冷意。
如棠忙进去行礼道：“娘娘，奴婢回了。”
皇后脸上看不出表情，慢慢道：“让你去请岐王，你为何至今才回？”
如棠开始抱怨道：“娘娘可要替奴婢作主呀，玉夫人太欺负人了。”
皇后娥眉一扫：“为何？”
梧桐和文蕙手都慢下来，听八卦要紧。
“娘娘让岐王和玉夫人进宫，奴婢本要跟着，可是玉夫人不让，说铺子没人看守让奴婢去看着，奴婢从白天看守到下午，玉夫人一直没发话让奴婢回。”如棠带了抱怨道，“奴婢是宫女，又不是王府丫鬟。”
皇后道：“后来呢？”
“后来奴婢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去了岐王府，谁料门人说岐王带玉夫人去了高首辅府上。”如棠道，“奴婢只能等着。”
皇后眉头一蹙：“岐王真去了高进府里？”
看来事情可以控制，岐王没去找太后，皇后的表情松了些。
如棠忙道：“奴婢不知，等岐王回府已经是傍晚，奴婢才匆匆告辞玉夫人。”
皇后忙细问道：“你可见到岐王，他是什么表情？”
“岐王在轿子里，奴婢不曾见到，只闻到了酒味，似乎王爷喝了不少。”如棠细细想着，又说了一句，“岐王还说了一句酒话，让人好不理解，可是玉夫人却如临大敌，匆匆让奴婢回宫。”
皇后道：“岐王说的什么？”
“似乎说什么给南洋去信，让她永远别生回来的心思，我也帮不了她了。”如棠蹙眉道，“奴婢没听清楚，也许是生意上的事情。”
梧桐等笑道：“楠竹姐姐是撞了霉头。”
皇后的金护甲闪动，一如她的心思。
这么说，烧火丫鬟真的在南洋，自己和她两不相干，倒是最好的结果。
皇后松了一口气笑道：“听说岐王和南洋做生意，必定是亏了。”
如棠道：“想不通为何王爷突然要做南洋生意，难道中原还不够他赚吗?”
皇后更加笑道：“银子岂嫌多，你这丫鬟受了气便不服，本宫赏赐你一百两当做补偿。”
文蕙笑道：“楠竹姐姐这可划算了。”
如棠也笑了道：“听说皇上要南巡，正好可以去江南买东西。听说江南有无数美食，还有丝绸美人，保准你们眼睛都不够用。”
梧桐露出向往的表情。
皇后蹙眉摸着肚子道：“南巡？”
南巡的消息不是秘密，后宫人人盼着出去走走，可是皇后心有余悸，算算皇后已是六个月，但她隐瞒成五个月，她害怕南巡路上腹中胎儿有闪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