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棠跪下：“奴婢向娘娘辞别，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睁开眼睛，目光如矩：“是了，你今夜就要离开，一去就是三五个月，本宫管不了也见不到，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如棠心里一跳道：“娘娘的意思是……？”
“你抬头让本宫看看。”皇后话里不容拒绝，她亲自下座，挑起如棠的下巴，“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岐王每次都要你。”
如棠忙道：“娘娘，奴婢也不想去南巡，想伺候娘娘，是岐王一定要奴婢……”
皇后冷冷打断她：“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是岐王硬要你去的，还有玉壶对你不好，你心里怨恨，对不对？可是这都是你说的，本宫没见到过，也只能听你说什么是什么。但是本宫知道，玉壶和你在宫里关系极好，本宫也知道，玉壶是个木头，木头突然会变成金刚钻吗？”
如棠：老子暴露了。
皇后道：“每次你出宫，岐王总在宫外有大动作，比如破了孩子的案件，比如柳夫人没了，但是当时你屡屡能找出理由，本宫也因身子不适，始终没往心里去。”
如棠勉强笑道：“若娘娘怪罪奴婢，奴婢便不去南巡了。”
皇后笑笑继续说道：“这些还罢了，皇上居然也对你青眼有加，喂鸟送汤出入御书房，是不是那凤仙花也是为你种的？”
梧桐和文蕙大惊。
第二百七十三章 虎口
凤仪宫里梧桐和文蕙都不敢说话，皇后也并不避讳她们。
如棠道：“娘娘误会了，是娘娘让奴婢去送汤喂鸟的。”
“就算当时是本宫让你送的，可后来你不送了。”皇后道，“皇上以前不喜欢来凤仪宫，可是你不送汤后，每次你从宫外回来，皇上总是会借口来凤仪宫。好几次了，这总不是巧合吧。”
如棠：皇后是怀疑自己，但是不知她怀疑到哪步，自己还有没有脱身的可能。
如棠道：“皇上九五之尊，若他有这心思，谁能阻挡？娘娘实在是误会。”
皇后继续道：“从前你在德妃宫里，都不能出头，可见资质平庸，可是如今在人才众多的凤仪宫，你都能出类拔萃，实在是让人怀疑。”
如棠道：“奴婢不知如何，才能让娘娘信任。”
“梧桐，带人去抄了楠竹的房间。”皇后冷冷道，“若本宫猜测错了，稍后本宫给你道歉，若本宫猜测对了……”
如棠：我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皇后道：“你看不到今夜的月亮。”
如棠：……
梧桐带了几分犹豫：“楠竹姐姐，对不起了。”
皇后瞪眼：“还不去吗？”
梧桐忙去了如棠房间，几个小丫鬟瞬间将东西抄出来，分门别类摆放在皇后跟前。
梧桐回道：“娘娘，全都在这里。”
皇后一样样看过去：“这是几百两银票，倒是符合你大宫女的身份，不多也不少。”
如棠不做声。
皇后又来到衣裙棉袄的箱子跟前：“都是宫里每个季节发的，也有本宫赏赐的，十分朴素并没有越矩。”
如棠不说话，不合规矩的已经送出宫了，随你翻。
皇后继续来到化妆盒前，仔细看：“各种眉笔，胭脂，小刀，唇红，东西真不少。”
如棠道：“都是女子用得到的。”
皇后笑了：“你平时并不是个喜欢打扮的，瞧瞧你的簪子没几根，耳环也不多，衣裳也没几件自己做的，可是为何化妆的物件这么多？”
如棠：还是有破绽。
皇后上前，仔细端详如棠的脸：“莫非这脸是假的？需要时刻修补化妆？”
如棠：老子要完。
“奴婢每日伺候娘娘，怎么会是假的。”如棠笑道，心里却飞速旁算怎么跑路。
皇后吩咐梧桐：“拿皂过来，让她洗脸。”
如棠心里暗叫不妙。
花间在宫外道：“娘娘，奴婢是昭阳宫的花间，奉岐王命和楠竹一起出宫伺候。”
如棠：救星来了。
皇后冷冷笑道：“告诉她，楠竹有些不舒服，让岐王先等等，稍后便让楠竹出宫。”
梧桐出去传话。
透过宫门，花间见不让自己进去，又隐见凤仪宫一片狼藉，地上有掉落的东西。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可能是如棠出事，飞奔向宫外找岐王。
侍卫远远见了：“那宫女站住。”
花间道：“我是昭阳宫的，岐王要去南巡的宫女。”
侍卫追赶不及，忙禀告姜慎：“有昭阳宫宫女从凤仪宫飞奔出来，自称是岐王要去南巡的，不知是不是刺客。”
姜慎蹙眉看着凤仪宫。
殿内，如棠问道：“娘娘为何让奴婢洗脸？”
见花间走了，皇后不紧不慢似乎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本宫跟你们讲过一个故事，姑娘被丫鬟替代的故事，你们可记得？”
梧桐道：“奴婢记得，那丫鬟和姑娘长得很像，企图替代姑娘，可是这故事和楠竹姐姐洗脸有什么关系？”
皇后笑道：“本宫怀疑楠竹是那丫鬟，本宫担心自己成为那个姑娘。”
梧桐大惊失色：“不会吧。”
文蕙道：“只是一个故事，娘娘何必当真，楠竹姐姐伺候周道，若是错的，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皇后盯着如棠：“本宫还是那句话，若本宫错了，本宫当着宫女们的面给你道歉。你决定了吗？洗脸还是拒绝？”
如棠：老子在想，是跑路到御书房还是宫外。
“别想着跑，宫门已经关了。”皇后冷冷道，“梧桐、文蕙，你们伺候楠竹洗脸。”
文蕙道：“楠竹姐姐，请吧。”
肥皂雪白如晚上的月亮，水热腾腾的，一下去就能卸妆。
如棠：这回非跑不可了。
午后阴惨惨的，黄色的叶子打着漩涡，凤仪宫内更是气氛阴沉。
皇后的目光紧盯着如棠：“离出宫还有一下午，你洗了脸，任你南巡北巡，本宫都不管你。”
如棠看了看凤仪宫，不知何时，外门内门都守了小太监，想闯出去也很难。
说来也是，既然皇后决定对付自己，绝不会让自己跑掉。
如棠笑道：“娘娘既然如此说，那么奴婢便……”
少不得一拳打在皇后肚子上，让她胎动，无瑕对付自己。
鱼死网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正打算行事，突然听见宫外又有声音：“末将见到宫外有宫女跑动，又见凤仪宫有异响，特来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眯着眼睛：“来的人还不少，让他进来。”
姜慎大步进来见如棠无事，松了一口气，行礼道：“末将见过娘娘。”
皇后道：“姜将军来得真巧，这么大的宫殿，凤仪宫有些异响也被你发现了。”
“末将要伴驾南巡，特特来和娘娘告辞，正巧遇到的。”姜慎道，“宫里没事吧？”
皇后不回答，只讥讽道：“将军对凤仪宫倒是上心，本宫记得上回将军说过，不会效忠本宫。”
姜慎道：“末将的原话是先效忠朝廷和皇上，再效忠娘娘。”
皇后笑了笑道：“是吗？那么正好有一件事要劳烦将军。”
姜慎道：“请娘娘示下。”
“本宫怀疑这丫鬟易容了，将军是个中高手，请将军看看，这丫鬟是否不对？”皇后嘴角带了笑容，“若是不对，本宫今日要清理门户。”
姜慎看了看如棠，道：“这丫鬟没易容。”
皇后笑了：“若将军说没有易容，本宫更不信了，梧桐让她洗脸。”
姜慎拦住梧桐道：“皇后娘娘为何难为宫女？”
“将军方才还说除了朝廷和皇上，便忠于本宫，这么快就打脸了吗？”皇后微微笑道，“能让姜将军这么护着的，绝不是凡人。”
姜慎道：“这丫鬟和末将有交道，请娘娘放过她。”
皇后冷笑道：“若本宫不放呢？”
姜慎道：“那么末将就是得罪娘娘也要救她出去。”
皇后笑道：“将军不顾家里老母了？”
姜慎道：“娘娘仁慈，怎会对付末将的老母？娘娘在宫里，又怎能对付得到末将的老母？”
他越如此，皇后越是不放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是烧火丫鬟吧
两人对峙，谁也不肯让谁。
宫门被岐王一脚踢开：“皇后你什么意思，本王要个人，你居然迟迟不给？你想做什么？”
皇后扶了扶头上的珠花：“看看，又来了一个，本宫真是面子大，连宫里的宫女都能让大将军、亲王力保。”
岐王进来，见如棠无事，这才放心。
皇后懒洋洋道：“岐王来了，王爷今日处处维护贵妃，真是和贵妃情谊不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弟呢。”
岐王冷笑道：“你少给我来这套，老子有的是法子自保，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王爷都能，本宫为何不能？”皇后笑意盈盈，用只有知情人才听得懂的话道，“南洋是你编的对不对？这丫鬟才是烧火丫鬟对不对？”
岐王笑道：“楠竹是煮汤丫鬟，可不是什么烧火丫鬟。”
皇后道：“王爷以为能护这丫鬟一辈子，就冲你们一个个护着她，本宫也不会放过她。”
岐王道：“你试试看。”
皇后笑了笑道：“今日本宫废话太多，让这丫鬟逃了，逃得了一时还能逃过一世？除非你们南巡不回来了。”
只要回来，即使成了嫔妃也会回宫，只要回宫，自己一句废话也不会有，直接杀人灭口。
杀了再洗脸。
岐王笑道：“皇后好自为之，这几个月好好养胎。”
皇后冷笑道：“王爷好自为之，别让皇上知道，让你白白丢了性命。”
岐王护着如棠离开，姜慎也跟着离开。
皇后看着三人的背影，冷冷将金护甲掐入手中，梧桐惊魂未定道：“娘娘这……”
皇后深吸一口气道：“不要紧。”
文蕙道：“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皇后看了看如棠的衣裳，厌恶道：“全都烧了。”
随着火光腾起，皇后背心上的冷汗也缓缓下去了，今日很险，自己想要知道真相，没有及时杀死烧火丫鬟，引来了姜慎和岐王。
若两人果断些，刚才直接让烧火丫鬟替换了自己，自己便无声无息的死了。
想到这里，皇后危机顿生，吩咐道：“你们一个个轮流洗脸，今后凤仪宫不许涂脂抹粉。”
梧桐、文蕙等一个个洗脸，摸不着头脑。
皇后眯眼：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等南巡回来，将会是烧火丫鬟和自己的决战。
不过，自己的底牌还没出，烧火丫鬟的底牌自己倒是摸得清楚了。
皇后冷冷笑了笑，烧火丫鬟，如今你在明处，本宫在暗处了，本宫甚至不想在南巡回来前见到你，你等着。
如棠也是一身冷汗：“幸亏你们来了，不然皇后就弄死我了。”
岐王道：“你不会轻易死的。不过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南巡过后你们两人必有一战。”
“未必。”如棠疑惑道，“皇后居然敢直接在宫里对我下手，还敢放我离开去南巡，必定还有底牌。”
岐王冷笑道：“她已经众叛亲离了，还能有什么底牌。”
是呀，如棠也想不明白，宫外的秦常宜和姿娘没了，宫内的太医没了，心腹宫女没了，皇后还有什么能和自己一战的。
如棠道：“我甚至不想在南巡回来后还看到她，我会想法子的。”
岐王很细致，并没让花间跟着。
姜慎知道如棠的身份道：“主子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如棠笑道：“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了。”
三人进了岐王府，玉壶上了热茶，听说此事吓得直阿弥陀佛。
喝了几盏茶后，晚杏来报：“石太医、王大人和王夫人求见。”
如棠笑道：“这一家人来得齐整。”
岐王请他们进来，让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下。
石太医一进来，便问如棠：“楠竹姑娘，宫里皇后娘娘到底怎么回事？”
如棠笑道：“皇后怎么了？”
“皇后的身孕分明是六个月有余，并不是五个月，她在隐瞒什么？”石太医道，“五个月身孕，那可不是皇子。”
如棠道：“太医医术精湛。”
石太医道：“果然不是？那么请姑娘告诉我真相，为何姑娘让我故意装老迈，迷惑皇后？为何我替贤妃诊脉的时候，提到皇后，贤妃每每不屑？”
皇后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成了这样？
石太医的疑惑也是其他人的疑惑，除了岐王和姜慎知道如棠身份。
如棠笑了笑伸出手：“太医医术精湛，请太医为我诊脉。”
石太医愣了愣，其他人更是不知意思，分明在说皇后的事情，楠竹为何让石太医诊脉？
石太医想到一种可能，眼神一闪慎重上前，仔细替如棠请脉，他的眼神越来越惊疑和惊喜：“你……你，你是皇后娘娘。”
众人大惊失色，王夫人忙扶着父亲道：“爹，这是楠竹姑娘，娘娘的宫女。”
倒是王子序镇定些，似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岐王也吃惊：“这……摸个脉还能摸出身份来？”
石太医道：“每个人的脉象都不一样，譬如姜将军的脉象宏大有力，如同高山延绵，譬如王爷的如同平原，再如同老夫的似乎深谷。皇后娘娘的脉象从前老臣隔日要请，平稳清越，老臣印象极深，可惜娘娘后来不让老臣请脉了……”
如棠笑道：“到底是太医令。”
王子序道：“原来不让的原因是宫里那个皇后是假的，怕岳父看出真相来。”
从柳如滟开始就没让石太医伺候，皇后有孕更没让石太医请过脉，故而石太医清楚记得从前皇后的脉象，今日一摸就摸了出来。
如棠笑问道：“太医府上可好？夫人听说五十大寿了？听说太医开了个生药铺子，不知生意可好？”
听了此话，石太医老泪纵横跪下道：“当初老臣初见娘娘，娘娘也是这么问的。”
如棠笑着扶起石太医：“石太医也还是从前的性子，本宫记得章继林死的时候，太医曾质问本宫为何灭门，也是今日这样直接。”
当时质问，只有石太医和如棠在，石太医更确认了：“娘娘……”
王子序带着夫人一同跪下。
如棠也扶起来：“本宫实在有不得已，一直瞒着。”
王夫人道：“从前听孙妹妹说，皇后娘娘大气，有林下之风，妾身进宫几次并没看出来，原来是假的。今日见了娘娘才知孙妹妹所言不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