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棠没有说下去,似乎睡着了。
玉壶和香沁异口同声道:“奴婢们想要救出家人。”
如棠嗯了一声,闭着眼浅浅吩咐道:“去准备衣裳吧。”
春光隔着帘子斜斜射进来,满屋子的光影疏离,晦暗不明。
香沁低声问道:“娘娘出宫,真的能解决邓缪显的事?她真能救出咱们的家人?”
玉壶道:“主子说得是,出宫总比坐着等死强。”
香沁深呼吸道:“那么咱们冒险一次,不告诉夫人。”
玉壶点头。
第二日元泓下朝到凤仪宫,如棠屏退了宫女太监们,自己早化妆成宫女亲自在宫门口迎候。
元泓不见如棠,问道:“皇后呢?”
“皇后娘娘让奴婢伺候皇上。”如棠装扮的宫女娇俏可爱,迎元泓进殿奉茶。
元泓奇道:“从前朕似乎不曾见过你?”
“皇后说奴婢生得妖媚,不让奴婢伺候皇上。”如棠玩心大起,奉茶时特特用指甲勾了勾元泓的手掌心。
元泓沉下脸道:“好个不自重的丫鬟,怪不得皇后不让你出来,原来是个轻浮的。”
汪德海忙道:“还不赶紧下去,跪在殿前请罪。”
如棠撑不住笑道:“皇上不为女色迷惑,真乃千古圣君。”
元泓听声音熟悉,又见眼前的丫鬟目光灵动,不由得惊讶道:“原来是棠儿。”
汪德海跪下:“奴才该死,没认出皇后娘娘。”
如棠忙道:“起来说话。”
“别说你没认出来,棠儿若不说,朕到此刻也没认出来。”元泓拉过如棠仔细看,“这技艺出神入化,从前怎不见你会这个?”
如棠抿嘴笑道:“臣妾病了两年,无事便对镜化妆,总算小成。”
汪德海笑道:“实在是判若两人。”
香沁和玉壶上来伺候。
“臣妾来打扮皇上。”如棠拉着元泓坐在妆台前,香沁奉上脂粉炭笔。
元泓笑道:“你打算把朕打扮成什么样子?”
“臣妾将皇上扮成岐王。”如棠让玉壶上岐王的画像,对着继续涂抹,“反正岐王陪着太后在京郊,不在京城。”
妆毕,元泓对着铜镜笑道:“真有八九分岐王的模样。”
汪德海提心吊胆:“皇上、娘娘真要出宫?”
“你好好守着。”元泓嘱咐,“朕和皇后戌时必定从偏门回宫,你记得接应。”
汪德海哭丧脸:“皇上娘娘早些回。”
如棠也吩咐两个宫女:“好好守着凤仪宫,若有嫔妃来请安便说本宫身子不爽。”
估计皇后这人缘,也没人上门。
玉壶、香沁愁眉苦脸:“主子早些回。”
帝后悄然出宫,如棠快活如飞鸟:“皇上,为了不泄露身份,你叫臣妾玉壶,臣妾叫你元公子,如何?”
元泓笑道:“就你主意多。”
如棠道:“咱们总不能一口一个臣妾,朕的,岂不是不打自招?”
元泓哈哈笑道:“都依你。”
民间街头热闹非凡,卖菜的卖糖葫芦的,斗鸡的杂耍的,元泓心满意足看着生机勃勃的集市,脸上露出微笑。
大雍盛世繁华。
如棠问了米价菜价,特特拉着元泓来到一处麦芽糖摊贩前,“来两个麦芽糖,多切些给我们。”
“好嘞。”货郎笑容满面,切下两块麦芽糖给两人,“五个铜板。”
如棠歪头看着元泓:“公子付钱。”
元泓摸了摸袖子,略微尴尬:“我出门匆忙,没带银子。”
如棠笑眯眯掏出铜板:“这次算是我请你的。”
出宫前,如棠早备下了十几两碎银子,方才又换了铜板。
货郎笑道:“有这种丫鬟,真是公子的福气。”
如棠付了银子,两人边走边吃麦芽糖。
元泓赞道:“没想到我大雍如此盛世,百姓如此安居乐业。”
如棠适时送上马屁:“这都是皇上的功劳,皇上千古一帝。”
元泓心满意足:“爱卿过誉了。”
见如棠盯着自己,元泓立即改口道:“玉壶过奖了。”
这还差不多。
如棠经过赌场,瞥了一眼里头,并没找到想要找的人,她笑着继续吃糖道:“元公子,我带你去个刺激的地方。”
元泓笑道:“既然出宫了,随你安排。”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一处花红酒绿的所在,上头写着香翠楼几个大字,外头老鸨笑得如同盛开的花。
元泓诧异道:“这里女子为何这么多?”
如棠笑道:“我大雍盛世,女子不甘男子后。”
元泓满意点头。
如棠掏银子笑道:“妈妈,给我们公子来几个热烈奔放的美人。”
“好说好说,必定让公子满意。”老鸨笑容可掬,回头高声,“红梅、绿萼都出来接恩客。”
好几个姑娘扑上前,迎上去:“公子怎么才来呀。”
“奴家想死你了。”
元泓自小在宫里长大,哪见过这阵仗,吓得看向如棠:“玉壶,这……这怎么回事?”
几个姑娘将元泓拥进去:“公子进去说话嘛,外头风大当心着凉。”
“就是,我们给公子唱小曲。”
“我陪公子喝几杯。”
如棠笑眯眯跟着进去:“我在后堂喝茶等公子。”
第三十二章 再来个刺激的
香翠楼是如棠生活了十几年的所在,进了里头,她迅速绕到厨房,用炉灰在手帕上写了几行字,埋在妓院东头的芭蕉树下。
这帕子是留给亥叔的,请他帮着解决邓缪显的隐患。
亥叔是赌场打手,一身匪气,连大内侍卫邓缪显都畏惧不已。
龟公正好提大茶壶出来,见如棠蹲在芭蕉下,高声问道:“你是哪家丫鬟,怎么到后院来了?”
如棠起身笑道:“大叔,我走错了。”
正要离开,只听元泓大喊:“玉壶,赶紧带我离开。”
几个姑娘在后头跟着叫大爷,拉的拉腰带,扯的扯衣裳。
龟公放下茶壶打骂几个姑娘:“怎么不好好伺候大爷?”
如棠连忙塞银子给姑娘们和龟公:“我们公子今日兴致不高,改日来看姐姐们。”
姑娘们这才罢休。
离开香翠楼,元泓不停感慨:“这便是你说的刺激的地方,这也太刺激了!几个姑娘上来就脱朕的衣衫,口口声声好哥哥,若不是朕逃得快,早被灌酒了。”
如棠笑眯眯道:“盛世就是如此。”
元泓怀疑:“皇后是大家闺秀,怎会对这种地方如此熟悉?”
如棠大大咧咧:“元公子知道的,我父亲喜欢这些风月场所,甚至也带我来过。”
柳侯爷的风流,京城谁人不知?
既然是自己的便宜父亲,那么替自己先背个黑锅。
“你生母贞静温柔,可惜遇到你父亲这个不靠谱的……”元泓摇头不屑柳侯爷。
如棠笑道:“元公子,我再带你去个刺激的地方。”
“可不能是刚才那种地方。”元泓笑道,“我受不起。”
如棠笑道:“咱们去刘府的铺子瞧瞧,让刘栋刺激刺激。”
这个提议元泓欣然接受,两人边说边笑来到东边的刘氏商铺,伙计热情地迎两人进去。
刘氏铺子颇为宽敞,货架干净整齐,货物井井有条。一侧是杂货,有点心米面鸡蛋,另一侧则是女子用的脂粉香料。
元泓低声笑道:“果然你说得不错,刘栋的铺子卖点心吃食,也卖米面粮油鸡蛋,绸缎香料也有。”
“咱们买些东西,也算是出宫一趟。”如棠笑道,“还是我请客。”
元泓不好意思笑道:“朕下回记得带银子。”
如棠买了一串新鲜玉兰花,别在纽扣上,又替元泓选了腰带配饰,突然听到外头喧哗。
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公子哥,三角眼,带着一帮小厮围着刘家铺子。
那公子耀武扬威,对着刘府管家吆喝,刘府管家不停鞠躬解释。
元泓好奇问伙计:“外头是何人?”
小伙计叹息道:“还能有谁?这是高首辅的儿子高知闲,人称高衙内。”
如棠奇道:“他来做什么?”
堂堂首辅公子来逛街?不能吧!
只听,高知闲在外头高声道:“什么?你主子是礼部侍郎?可笑,我爹还是当朝首辅呢,少他娘的给我攀交情。”
管家连忙赔笑给银子:“请少爷润手。”
“当爷是叫花子呢。”高知闲看也不看,“你们铺子大,需要交三倍的银子。”
刘府管家满脸为难:“我们是小生意,请少爷手下留情。”
元泓拉着小伙计问道:“这姓高的要做什么?收赋税吗?”
“赋税是朝廷官府收,轮不到高衙内。这是他高衙内自找名目的保护费,每月都上门。”小伙计悻悻,“还不是仗着他爹是首辅,他姐姐是贵妃,他是皇帝的小舅子。”
元泓大怒:“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这种事?京兆尹难道不管吗?”
小伙计摇摇头:“一丘之貉。”
外头高知闲正得意洋洋:“别说刘栋区区侍郎,就是京兆尹又如何?”
百姓们渐渐聚集起来看热闹。
如棠计上心头,故意高声嚷道:“京兆尹是大官儿,你居然敢看不起他?”
有好事者起哄:“胖子,你还能叫动京兆尹?”
高知闲急了,胖脸上肉抖动:“你们不信?我让京兆尹一炷香时间内过来,他不敢两柱香。”
如棠高声道:“叫不过来你是狗子。”
高知闲越发大怒:“去让人叫陈锫迟来,若一炷香不来,让他爬到相府去。”
如棠道:“真嚣张,朝廷命官难道是你家的?”
高知闲三角眼充满危险看着如棠:“小丫鬟居然敢骂我?来人,将她带回去,到府上喝我的洗脚水。”
如棠直往元泓怀里钻:“这人好凶。”
“别怕,有我在。”元泓安抚了如棠,怒指着高知闲的鼻子:“你仗着你爹和你姐姐名头胡作非为,可知罪?”
高知闲冷笑打量元泓:“小白脸,你又是哪根葱?”
元泓气得哆嗦:“光天化日之下,到底还有没有国法了?”
“老子就是国法。”高知闲吩咐小厮将元泓和如棠围住,狞笑道:“让京兆尹过来,你们稍后瞧瞧,什么是国法。”
如棠拱火道:“京兆尹是保护京畿,保护皇上的,岂能听你使唤?”
高知闲冷笑不止:“让你开开眼,知道你高大爷的厉害。”
如棠特特装出害怕,低声道:“元公子,他不会真能请动京兆尹吧?”
元泓脸色阴沉:“且先看看。”
远处,京兆尹急急过来,元泓脸色山雨欲来:“一个纨绔子弟,居然真能喊来朝廷官员,高府真是权势显赫。”
如棠道:“听伙计说,姓陈的是高首辅举荐的。”
元泓越发生气:“朝廷的官员,又不是他高府的。”
那伙计低声插嘴道:“高府深受太后信任,他家和朝廷也没什么区别。”
陈锫迟带着衙役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听高老弟召唤,下官顾不得手中案子,马上过来。”
听陈锫迟和高知闲称兄道弟,元泓气得颤抖。
高知闲得意道:“老陈,将这两人带去大牢,好好审问是哪里的流民。”
陈锫迟点头哈腰应了,转向两人正要斥责,突见元泓的面容,吓得大惊:“这,这……”
高知闲不耐烦道:“怎么?这是你爹?”
陈锫迟跪下:“下官见过岐王,不知王爷到来,下官惶恐。”
高知闲的表情十分精彩:“……岐王?”
虽然是首辅的儿子,但高知闲没有官职爵位,平时并不能进宫,故而不知岐王模样。
“你一个朝廷命官,居然被纨绔弟子呼来喝去,哪里还有半点官员的样子。”元泓怒道,“滚回你的衙门,等候发落。”
陈锫迟灰溜溜道:“岐王休要生气,下官只是路过,并非听到召唤过来的。”
百姓们都笑:“谁不知陈大人是高府的走狗,连见了高府守门的,陈大人都点头哈腰。”
元泓越发生气:“滚。”
第三十三章 谁在假扮本王?
高知闲吓得不轻,本是出来弄些银子花花,谁料撞上了真神。听说岐王极得太后宠爱,自己这回可讨不了好。
元泓处置陈锫迟的时候,如棠笑眯眯勾手:“高公子,过来说话。”
岐王随身服侍的丫鬟,高知闲不敢等闲视之,连忙过去道:“请姑娘指教。”
如棠低声笑道:“高公子,咱们做个生意。”
高知贤道:“什么?”
“我们王爷生气,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一旦告到高首辅那里,公子要吃好大的亏。”如棠笑呵呵的,“我是公子最爱的侍婢,我为公子说情,如何?”
高知闲最怕父亲,连连抱拳:“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姑娘为我美言。”
如棠伸出二根指头:“两千两。”
高知闲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鸭子:“啊……”
还要银子啊。
“啊什么啊?我们王爷难道两千两都不值?哼,我知道你爹是首辅,你姐姐是贵妃,可是远水救不得近火。你不给便罢,稍后王爷当众行刑,我想求情都晚了。”如棠巧笑倩兮中带着薄怒。
你以为白给你说情?
不挣你这个纨绔子弟的,挣谁的?
高知闲连连道:“我给我给……”
出了两千两,如棠道:“过来给王爷磕头认罪吧。”
高知闲给元泓磕头:“都是小的胭脂蒙了眼睛,没认出王爷,请王爷大人大量,饶恕小的。”
元泓重重哼了一声。
如棠拉了拉元泓,低声道:“咱们是假的岐王,此事不宜闹大,回宫再从长计议。”
元泓面无表情对高知闲道:“滚。”
高知闲灰溜溜离开。
元泓看着如棠手中的银票:“你收了他的银子?”
那和高知贤的仗势欺人有什么区别?
如棠笑靥如花,将银票塞到元泓手中,高声对百姓道:“皇上早知道高知闲为非作歹,特特命我们主子来收拾他。这些银子分给大家,算是对大家往日损失的补偿。”
刘府管家机灵,火速将银票换成十两、二十两的。
整条街上欢呼:“皇上万岁。”
如棠跟着拍手叫好。
元泓被拥在万民中央,脸上感动:“大家都不必多礼,各自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