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棠:麝香是堕胎之物,丽嫔怎会如此不当心?
元泓眼中冷光一闪,道:“查!立即彻查!”
因子嗣稀少,元泓如此动怒也是理所当然。
紫檀木长桌上罗列了丽嫔的食物和贴身物品,十几个太医满头大汗,一道道检查过去。
高贵妃道:“丽嫔自有孕以来,饮食极为注意,怎么会误用麝香?”
德妃道:“臣妾也这么想,必定其中有因。”
一个太医突然发现了皂块,仔细闻了闻,郑重脸色道:“这东西似乎不对。”
石太医等几个太医围上来,仔细分辨道:“这里头有麝香,因为花香浓郁,遮掩了麝香的味道。”
高贵妃双眉竖起,怒斥杜鹃道:“你怎么服侍你主子的?这东西哪里来的?”
杜鹃瑟瑟发抖,看向如棠身边的香沁:“这是凤仪宫宫女卖给奴婢的。”
如棠:哦豁……
香沁吓得哭了,连忙跪下道:“奴婢冤枉,这里头没有麝香。”
高贵妃问杜鹃:“你主子可曾用这皂?”
“自得了皂块,主子十分喜欢,一日要用三五回,用完之后还不停闻手上的香味。”杜鹃哭道,“主子落胎前,刚用皂净过手。”
高贵妃窃喜道:“这就对上了。”
德妃道:“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皂里有麝香,回头臣妾就扔掉那皂。”
丽嫔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直挺挺地坐起来,号啕大哭:“皇后害臣妾,请皇上做主。”
此言一出,明心殿众人大惊,齐刷刷看着如棠。
如棠退后半步:“本宫不曾害你。”
第三十八章 如棠进冷宫
春风吹散了明心殿的血腥味,却吹不走山雨欲来的阴霾,甚至连元泓的目光都带着疑问。
“这是皇后娘娘宫里的香沁做的,丽嫔不要攀咬皇后。”高贵妃假意劝道,“宫女做什么,皇后怎会知道?”
明显的以退为进。
德妃冷笑道:“即使皇后不知道,也难逃一个治下不严的罪过,治下不严怎么治理后宫?”
贤妃轻拉德妃,不让她继续说。
德妃不满,轻拂衣袖。
丽嫔哭得声堵气噎:“必定是皇后害臣妾。上回臣妾揭发皇后和太医私通,皇后怀恨在心。亲蚕典上,父亲出了桑叶的差错,皇后更加憎恨臣妾,时刻想要报复。这些臣妾都认了,谁料皇后用麝香害皇嗣,请皇上为没出世的孩儿做主。”
和嫔道:“可惜了皇子。”
高贵妃叹气道:“丽嫔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何不早说?”
丽嫔哭个不停:“她是皇后,总用身份压着嫔妾,嫔妾没有法子。”
被指控的如棠喃喃道:“本宫没有害你。”
元泓看着如棠,脸色变幻不定:“皇后的皂……里头当真放了麝香?”
如棠含泪,如同受惊的小鹿抬头又低头,委屈万分:“皇上也不相信臣妾吗?”
前几日的美好涌上脑海,元泓沉吟不语。
石太医上前道:“皇上,微臣以为皂里头的麝香分量不多,不足以造成丽嫔娘娘落胎。”
“石源!”高贵妃脸色沉下去,“丽嫔备受打击,胎像不稳,只要一丁点刺激都会让丽嫔落胎。你是太医,难道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吗?”
石太医坚持道:“若是服下这些麝香,或许能让丽嫔娘娘落胎,但若只是净手,应当不至于此。”
毕竟净手后需要用清水冲洗。
如棠:石源这倔头,倒是正直。
和嫔静默上前,温声道:“丽嫔娘娘是否因此落胎,或许值得争执,但皇后娘娘的皂里,的确是放了麝香的。”
如棠再次对和嫔刮目相看,咬定自己有害人的心思,这一点便足够让元泓震怒。
果然元泓闻得此话,脸上带了怒气:“和嫔说的是,皂里有麝香这一点毋庸置疑。皇后,你怎么说?”
如棠咬着唇,并不说话。
玉壶哭道:“皇上明鉴,皇后娘娘不是这种人,必定别人放的,刻意陷害我们娘娘。若娘娘真要害丽嫔,岂能让香沁大张旗鼓给她皂。”
香沁吓得不敢说话。
元泓虽然面色铁青,但也微微点了点头。
如棠:玉壶这丫鬟还算忠义。
“大胆!”高贵妃怒道,“你这丫鬟居然敢贼喊捉贼。”
和嫔再次站出来,温温柔柔道:“或许皇后反其道行之呢。”
元泓做出决定:“皇后禁足,限太医院三日内查出麝香来源。”
高贵妃含笑道:“皇后娘娘,请吧。”
如棠悲悲戚戚跪下道:“皇上不必查了,臣妾认罪,麝香是臣妾放的,请皇上严惩臣妾的过错。”
“皇后娘娘……”玉壶和香沁同时惊呼。
元泓脸上山雨欲来:“真的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如棠伏地不起,如雨下羸弱的梨花。
元泓有几分心软,但事关子嗣,只能任由她跪着分辨。
如棠哀声道:“因为丽嫔得宠有子,对臣妾不甚恭敬,臣妾嫉妒她。再加之上回亲蚕典,臣妾认为是丽嫔指使的,所以在丽嫔的皂里头暗中下了麝香。”
高贵妃冷笑道:“好恶毒的心思。”
丽嫔大哭道:“皇后招供了,请皇上替臣妾和孩子报仇。”
如棠跪下,头贴着地不起来:“请皇上不要再追查麝香来源,臣妾愿意承受一切罪名。”
元泓带着痛心道:“将皇后打入冷宫。太医院继续查,瞧瞧可还有其他人协助皇后。”
如棠苦苦哀求:“皇上,不要继续查了。”
高贵妃眼中露出胜利的光泽,道:“这种大事怎能不查明白。”
毕竟,废后需要充足的理由。
如棠梨花带雨:“求皇上不要再查下去,臣妾愿意画押招供。”
“带下去。”元泓眼中带着浓浓的失望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朕看错你了。”
如棠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元泓,轻声道:“天气渐渐热了,请皇上保重身子,不要再伤心了。丽嫔年轻,今后还会有孩子的。”
元泓背过身子,不理如棠。
高贵妃居高临下:“等太医院查出结果,皇后娘娘再赎罪吧。”
德妃、和嫔都嘴角含笑,再瞧王美人也颇为解气的神色。
如棠和两个丫鬟被带到慎独宫。
这是一处冷宫,窗纸破落不全,角落里满是蜘蛛网,宫殿矮小加之被更高的宫殿挡着,看不见日光,桌面和床上厚厚的一层灰,发出腐朽的霉味。
玉壶手脚麻利收拾赶紧干净,请如棠在孤零零的木头床上坐下。
香沁抱怨道:“分明不是娘娘害的丽嫔,娘娘为何要招供?”
如棠笑而不答。
香沁狐疑:“难道……真的是娘娘下手的?不能呀,丽嫔有孕,关娘娘什么事,娘娘又不是真皇后。”
烧火丫鬟压根不需要争宠。
若是丽嫔挡财路,烧火丫鬟会拼命,只是生孩子,烧火丫鬟才不会管呢。
玉壶猜测道:“娘娘是见宫内有邓缪显逼迫,宫外有柳夫人胁迫,担心装不下去,主动想要被废吗?”
如棠笑而不答:想多了。
这个猜测似乎更合理。
香沁急道:“即使存了这心思,也不能害皇子呀,谋害皇子的罪行岂止废后,这是要杀头的。”
“是呀,这是要杀头的。”玉壶叹气道,“再有柳夫人的如意算盘没了,岂能放过咱们?主子这一步实在是昏招。”
“也不好说。”香沁撑着下巴,“若皇后娘娘谋杀皇子,柳府也是要杀头流放的,到时候柳夫人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咱们。咱们是奴才,说不定反而逃过这一劫。”
如棠:你想得真美。
玉壶瞧了眼如棠:“但皇后娘娘自己怎么办?岂不是也是被砍头。”
如棠:谢谢你们,编故事还想着我。
第三十九章 皇后到底有几个姘头
冷宫并不寂寞,昏暗的光线中,如棠教两个丫鬟分辨木头。
烧火丫鬟的老本行。
“这窗棱是柳木做的,木质不好,烧起来有股刺鼻的味道。这桌子是树龄不长的松木做的,可惜了,不然做棺材挺值钱。”
两个丫鬟道:“没想到烧火这么多学问。”
“烧火学问大着呢。”如棠笑意盈盈,“曾有一个案子,有个人被火烧死,家里本想以意外身故了结,但是我看出了不妥。”
玉壶惊讶道:“主子怎么看出来的?”
“活着被烧死和死了被烧,状态截然不同,还有活着溺水和死了扔水里,也是不一样的。”如棠笑道,“下回本宫弄来尸体,跟你们详细说说。”
玉壶吓了一跳:“这个免了吧。”
香沁担惊受怕问道:“主子见过不同的尸体?”
“对呀。”如棠满不在乎,“本宫见得多了,哪日弄些给你们……”
两个宫女异口同声:“不必了。”
如棠笑道:“你们必定想歪了,本宫说的是烤羊啦,烤乳猪啦,烤鸽子啦。”
香沁掌不住笑了:“主子说的尸体就是这个?”
玉壶拍拍胸口:“吓死奴婢了。”
“你们以为是什么?”如棠笑道,“真以为本宫杀人如麻?”
香沁道:“那么丽嫔到底是不是主子下的手?”
如棠撇嘴道:“本宫没这个闲心。”
弄点银子出宫还值得自己费心,杀人干啥?有什么好处?
突然,宫门吱吱呀呀被推开,刺目的光影陡然射进来,让人睁不开眼。
光影中高贵妃徐徐而来,脸上带着笑意。
玉壶低声道:“是贵妃娘娘。”
如棠端坐:“贵妃是来看热闹的?”
“皇后娘娘没想到会有今日吧。”高贵妃微笑中带着挑衅,“本宫论家世、论容貌哪点不比你强?偏生你占了皇后的位置,如今该让出来了。”
如棠笑道:“家世容貌都比本宫强,你都没有当上正宫娘娘,可见你自己本事不够。”
斗嘴从没输过。
高贵妃大怒:“本宫这一次看你怎么翻身?”
“上回章太医的事,是你让丽嫔揭发的吧?还有亲蚕典,也是你授意算计的本宫吧。”如棠伸出三个指头道,“加上这回,已经是第三次了。”
前两次高贵妃遮遮掩掩,这回撕破脸面,兵戎相见。
高贵妃哼了一声:“上两回你运气好,都让你躲过去了,这回你绝无翻身可能。后日本宫看你怎么废后。”
如棠道:“本宫也期待后日。”
“皇后都认罪了,还嘴硬吗?”高贵妃冷笑翩然而去,“后日咱们明心殿见。”
夜里,香沁玉壶辗转反侧发愁,唯有如棠睡得香甜。
半夜三更,只听慎独宫外传来轻轻敲窗声,香沁翻身警觉道:“莫非是来谋害性命的?”
如棠睡眼惺忪笑道:“谋害性命之人,还会敲窗提醒你吗?”
玉壶小心翼翼打开窗棱,只见一个包裹放在地上,里头是热乎乎的白面饼子。
再往宫外看去,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掠过宫墙。
如棠这回真是惊讶了:“谁给本宫送吃的?”
记得玉壶说过,皇后在宫里人缘不好,谁会冒着生命危险送吃的?
香沁看着饼子,警惕道:“莫非里头有毒?”
如棠无语:“对方真想杀咱们,凭他的身手不费吹灰之力,需要深更半夜给你送饼子害你?”
还送热的?
不够麻烦的。
玉壶道:“莫非是夫人听说主子危险,派人送吃的来?”
如棠摇头笑道:“柳夫人有这么好心?即使有,她也没这个能耐,让人半夜送东西进来。”
香沁灵机一动:“莫非是邓缪显?他担心咱们死了没人替他谋官,所以给咱们送吃的。”
如棠更加无语了:两个丫鬟想象力丰富。
邓缪显这个贪生怕死、忘恩负义、得寸进尺的狗贼还会给自己送吃的?
三人猜来猜去,总也猜不到。
如棠索性吃了饼子继续睡。
谁料第二日这人又送吃的来,这回是松软的千层饼,里头还撒了糖霜。
如棠心里有点慌了,问道:“你们主子不会还有其他姘头吧?”
不然谁会送吃的?
这回,玉壶和香沁不敢轻易回答。
如棠发狠道:“明日拼着不睡觉我也要看看,你们主子到底有几个姘头。”
大爷的,迟早会被她害死。
第三日入夜后,玉壶照常挂了六角宫灯在殿门口,昏黄的烛光晕出许多圆形的弧度,光线依次黯淡下来。
如棠坐在光圈外的廊下,等待着。
三更时分,此人果然又来了,他身材高大,黑布蒙面,手里提着一个包裹。
瞧了一眼黝黑的殿内,这人蹙眉觉得不对,迅速回身便要跃上宫墙。
见暴露了踪迹,如棠笑道:“将军既然来了,难道不见见本宫?忍心就这么走吗?”
从姘头的身形看必定是侍卫,且先叫一声将军。
那人见被发现,跪下低声道:“末将见过皇后娘娘。”
这特么不像是姘头呀。
玉壶、香沁从殿内走出来。
如棠笑道:“这两日的吃食,都是你冒死送本宫的?”
来人取下蒙面黑布,虎目含泪道:“娘娘救了末将和老母,末将愿以死相报。”
如棠见那人高大威猛,熊腰虎背,似乎在哪里见过,不由得问对方身份:“你是……?”
“末将是御林军中郎将姜镇,娘娘前些日子为末将求情,皇上免了末将的杖责,末将感恩莫名。”
原来是那日负责亲蚕典的将领,被如棠用功劳换了惩罚。
“姜将军起来说话。”如棠笑道,“为你说情,本宫不过举手之劳,可将军送食若被人看见,恐怕有杀身之祸。”
“末将不怕。”姜镇坚定道,“再说末将也不相信娘娘会害皇嗣。”
如棠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本宫记住了。”
“末将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既然如此,请将军速速离开,本宫不会有事的。”如棠含笑道,“今后将军于公于私,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尽可以来找本宫。”
姜镇拱手抱拳:“末将遵命。”
多了一个自己人,如棠心情大好,追问道:“将军怎么发现慎独宫不妥当的?”
姜镇解释道:“屋内呼吸不均,不像是睡着之人应有的呼吸节奏。”
玉壶、香沁恍然。
如棠十分满意,这姜镇有品行有本事,实在是自己宫内有力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