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絮絮道：“太后突然过来，吓得奴婢们不敢说话，幸亏娘娘及时赶到，不然奴婢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如棠心不在焉道：“本宫连累你们了。”
香沁报怨道：“怎么劝主子也不听，主子能不能别时时出宫，害得奴婢们也跟着受累。”
玉壶冷笑：“怎么？主子出宫还要你同意？”
香沁一甩手：“明日回府，奴婢去收拾包裹。”
玉壶气道：“主子，香沁越发过了。”
如棠眼中漫上凉薄如霜的清冷：“无妨，你也去收拾吧，明日回府，咱们还得歇息一夜呢。”
玉壶叹气道：“若夫人知道主子今日出宫，又有一场是非。”
如棠微微笑道：“不会的。”
这回是自己的死期，柳夫人才懒得责备自己。
宫殿外，岐王笑着进来：“如棠，你太聪明了，若不是你托词我和孙姑娘见面，咱们今日怎能逃过这一劫。方才母后叫我去，半句训斥都没有，嘻嘻……，不过你得想法子帮我对付这亲事，我可不愿意和孙明媚在一起……”
如棠并不回头，慢慢剥了个橘子，将橘皮扔进炭盆中，冷冷道：“前后几次，本宫都因为你陷入绝境，今后你不要再来了。”
岐王似乎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上一次太后来凤仪宫捉奸，这此又严查出宫。”如棠道，“你是太后的儿子，你不会有分毫损失，可是本宫因此陷入麻烦。”
岐王眼神震惊：“你为何说这种绝情的话？”
“男女有别，请王爷离本宫越远越好。”如棠道，“难道本宫说得还不明白？”
岐王腾得起身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当然是。”如棠转一转身，道：“本宫累了，王爷请吧。”
岐王道：“今天还高高兴兴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如棠，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错，是我错了。”如棠道，“我讨好你是为了安全为了地位，如今我看清楚了，和你在一起，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毫不留情。
岐王不相信道：“和我一起只是为了太后，为了你的地位？”
“不然呢？还为了让自己早日被废吗？”如棠眼神没有感情，“如今我看清楚了，你走吧。”
岐王气冲冲道：“我看错人了，既然皇后娘娘爱惜羽毛，我今后再也不来了。”
如棠道：“谁让你看错呢，当初又不是我求你来的凤仪宫。”
岐王越发生气，将帘子一甩出去，将正进来的香沁撞得一踉跄。
香沁奇道：“岐王这是怎么了?”
如棠淡然道：“今后在本宫面前不许提这个人。”
香沁不敢说话，给如棠倒了茶水出去。
雪花落入水中绵绵无声，夜里宫女们都入睡了，如棠穿着雪白的织锦皮毛斗篷盈然而立。
明日柳夫人就要接自己回府，她会让柳如滟顶替自己，自己这一去便再也回不了宫。
对岐王绝情便是因为如此。
断了关系，免得他被柳如滟利用。
可是，宫中的亭台楼阁，花鸟虫草，样样都让如棠舍不得，更有元泓、岐王、玉壶等让她牵挂。
要彻底替代，成为真皇后何等难，没有这么多时间了，而且母亲还在柳夫人手里。
起风了，如棠拢拢衣裳。
第八十六章 你可以去死了
次日一早，柳夫人奉旨进宫接如棠。
柳夫人来凤仪宫吩咐：“玉壶替皇后收拾，香沁陪皇后换衣裳，咱们即刻回府。”
如棠笑道：“明儿便回来，没什么可收拾的。”
柳夫人嘴角含了冷笑：“既然如此，咱们快去快回吧，如滟等得心急了。”
如棠问道：“妹妹的病当真如此凶险？怎不见母亲请太医去瞧瞧？”
“外头名医并不比御医差，并不凑效。”柳夫人催促道，“快点，如滟等着见你最后一面呢。”
如棠轻轻嗯了声，扫过凤仪宫的一花一木，目光满是留恋。
柳夫人催道：“走吧。”
元泓快步进来，头上带着风雪：“棠儿，听说你要回府，朕下朝后特特赶来，总算没有错过。”
如棠鼻子一酸，眼圈发红：“皇上……”
元泓替如棠拢拢衣裳：“你的病还没好彻底，你妹子又犯病了，真真让人发愁。”
柳夫人假意拭泪道：“两个孩子从前最好，如滟想见娘娘最后一面。”
“既然这样，那么快去快回吧。”元泓道，“玉壶、香沁你们好生伺候皇后。”
两个宫女齐声应下。
如棠吩咐：“楠竹留在宫里守着，记得喂鸟浇花，时刻开窗透气。”
楠竹也连忙应下。
柳夫人忙道：“请皇后娘娘更衣。”
如棠上前轻声对元泓道：“天冷请皇上记得加衣裳，记得按时用膳。”
元泓摸了摸如棠的脸：“不过一天时间，朕等着你，咱们回来做皂。”
如棠压抑着泪水，盈盈拜别后和柳夫人出宫。
元泓看着如棠的背影道：“汪德海，朕怎么觉得皇后今日格外萧索？”
汪德海忙笑道：“皇上皇后情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元泓点点头。
如棠随着柳夫人进了柳府，白雪皑皑下的柳府萧瑟安静，大红铜门缓缓锁上，带着刺耳的声音，隔绝了柳府和外头的响动。
御林军将柳府围住，护卫皇后安全，宫女太监们簇拥如棠下轿进府。
玉壶伺候如棠洗脸。
香沁上茶水道：“来得匆忙，并未带娘娘喜欢的碧螺春，娘娘将就喝些解渴吧。”
如棠道：“这个就很好。”
小宫女们有的焚香片，有的铺软垫，皇后出行容不得半点马虎。
柳侯爷拜见如棠：“皇后娘娘有吩咐，只管和你母亲说。”
他的眼中并没有半点悲伤，如棠道：“如滟病重，请父亲节哀，保重身子。”
柳侯爷道：“臣谢皇后娘娘，宫里还有事，臣先告辞。”
如棠微笑道：“父亲自便吧。”
如棠用了三盏茶，宫女太监们伺候换了家常浅玉白菱花银线弹花月华锦衣。
柳夫人吩咐香汾：“皇上允了娘娘和滟儿单独见面，让玉壶和香沁贴身伺候，其他内侍请先去偏院用茶，好生伺候。”
香汾道：“奴婢遵命。”
宫女太监们知道皇后回府是探望妹子，稍后必有银子润手，都愿意行个方便。
柳夫人见众人都散了，恢复了冷漠：“跟我来。”
如棠装作不知情：“如滟当真病了？”
“你进院子便知。”一行人进了柳如滟的轩雨阁，里头并无丫鬟婆子，闺房内除了柳如滟的床，旁边还放着黑漆漆的灵柩。
玉壶脸色骤变。
香沁咬着唇不说话。
如棠假意大惊道：“难道如滟没了？”
“你才死了。”柳如滟从屏风后出来，站在柳夫人身后，看不出半分病容。
玉壶脸色更加惨白：“夫人这是……？”
“你享受了一年的好时光，如今也该够了。”柳夫人居高临下道，“明日便让如滟替你进宫。”
玉壶大惊。
香沁似乎早知道，神色如常。
如棠笑道：“夫人怎么不早说，我在宫里的东西还没拿出来。夫人曾经答应过我，凤仪宫的东西都是我的。”
柳如滟冷笑道：“什么你的东西，那都是我的。你一个烧火丫鬟也不怕折福。”
几个月不见柳如滟，她长高了也丰腴了些，和自己几乎不分伯仲，只不过脸上略微稚嫩肤浅，眼神也没那么纯净。
如棠露出惶恐颜色：“难道半分银子也不给我？我岂不是白白辛苦一年？”
柳夫人冷笑道：“既然觉得辛苦，那么就永远休息吧，你的灵柩都准备好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棺材黑洞洞，如同阴间通道。
如棠故意大惊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玉壶明白过来了，惨白着脸跪下恳求道：“主子绝不会泄露半个字，请夫人放过她。”
“此事何等重要，怎能留下活口。”柳夫人露出狰狞的神色，“这女子野心勃勃，我决不能留她。”
如棠忙道：“本宫哪有野心，夫人误会了。”
“事到如今你还敢自称本宫，这不是野心又是什么？”柳夫人冷冷道，“听说你昨日又哄着皇上出宫了？屡教不改的混帐东西！”
又是香沁说的，她的表情初初有些不自然，片刻后便恢复常态。
如棠假意慌张道：“我……”
玉壶哭着磕头：“主子贪玩，并没有坏心肠，求夫人开恩。”
“你倒是跟了谁便对谁忠心。”柳夫人冷笑道，“反正她也命不久矣，活着只是受罪罢了。”
如棠再次故作惊讶：“为何？”
柳如滟得意道：“你中了毒，不日即将毒发。早晚是个死，何必不早早死了，免得受罪。”
“我怎么会中毒？”如棠惊道，“我一直在宫里，吃喝都极为当心。”
柳夫人笑道：“从秋日开始，你是否浑身不适，身子疲软无力。”
玉壶道：“御医说主子阴阳不调，营卫不和。”
柳如滟笑道：“外祖留下的秘方果然厉害，御医们居然都看不出来。上回皇后中了招，这回烧火丫鬟也中了招。”
“主子也中了从前皇后的毒？”玉壶大惊后喃喃道，“是了，主子浑身无力咳嗽不止，和从前的皇后一模一样，我应该早想到的。”
如棠连连后退：“我是怎么中毒的，为何我一点都不知晓？”
“省亲之日，我将毒药给了香沁。”柳夫人的笑容如同断肠花，“香沁隔三差五就在你的汤里、茶水里下毒。”
玉壶返头连连责问香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主子难道对你不好吗？你给主子下毒，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香沁心虚道：“我们是夫人的人，当然要为夫人办事。”
如棠破口大骂道：“香沁，你对得起我吗？我说过要救你家人，你居然暗中对我下毒？”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我的家人。”香沁破罐子破摔，“你不过是个烧火丫鬟罢了。”
玉壶骂道：“负恩忘义，背主求荣。”
香沁被骂得恼羞成怒，反驳道：“烧火丫鬟不过救了你一次，值得你这么尽心尽力？”
柳如滟上前掌掴玉壶：“仔细瞧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玉壶被打在地。
第八十七章 活埋了她
玉壶被打在地上，脸顿时红了一片，香沁低头看自己的衣裳，似乎一切与她无关。
如棠问道：“我娘呢？夫人会放她自由吧？”
柳夫人笑得阴暗：“那日省亲，你娘妖妖娆娆的，哄得侯爷回头还问我要人，这种女子我岂能留？等你没了，将你娘也打杀了，你们地下团聚吧。”
如棠大骂：“毒妇，说好的不算数。”
柳夫人冷笑道：“享了这么久的福，已经是你的福报了。”
玉壶突然抱着柳夫人的腿，大声道：“主子快跑。”
柳如滟大怒，一脚踢在玉壶心窝：“狗奴才，不要命了吗？”
玉壶再次被踢在地上，捂住心口：“你们这样会遭报应的。”
如棠跑出两步，觉得身子无力，双脚一软跌倒在地：“这是怎么回事？”
柳夫人笑道：“香沁在茶里下了药，你不必抵抗了，认命吧。”
如棠大惊：“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柳夫人笑道：“自然是送你上路，你瞧，棺椁都替你准备好了。”
香沁和香汾抬起如棠。
柳如滟拍了拍如棠的脸：“上好的黑柳木的棺椁，昨夜才做好的，配你这个烧火丫鬟足够了。”
如棠被放进棺材。
玉壶见了，昏厥过去。
如棠：玉壶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忠心的丫鬟了。
虽然被下了麻药，如棠的感官却没有受损。
棺椁四周黑黝黝的，或是定制得急促，或是柳夫人没将如棠当回事，这棺材做工粗糙，角落还有不少木头丁儿，里头垫着一层薄绸缎。
柳如滟道：“玉壶这丫鬟有异心，不如一起活埋了，免得节外生枝。”
如棠：好狠的人，居然要活埋自己。
“不行。”柳夫人制止道，“玉壶是大宫女，若是出宫一趟没了，免不得宫里人怀疑。你初进宫，最好不要惹人注目，因小失大不划算。”
柳如滟道：“母亲所言有理。”
香沁出主意道：“先将烧火丫鬟活埋，玉壶见木已成舟便死心了，回头夫人再用她的家人威逼，不怕她不从。”
柳夫人也道：“如滟进宫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处死玉壶这丫鬟。”
如棠：人心如深渊。
自己平日没有对不起香沁，谁料这丫鬟撕破脸皮，竟比仇人还凶烈。
这丫鬟自以为得了赏识，岂不知等柳如滟坐稳后位，她迟早也会被灭口。
柳夫人夸赞道：“香沁是个贴心的，你妹妹香汾从今儿起提为一等丫鬟，你爹当个管事吧。”
香沁大喜：“谢夫人。”
尽心尽力为的就是今日。
如棠：真是傻子，你一家人还在柳夫人手里，丫鬟也好，管事也好，又有什么区别。
这点都看不明白，还能指点柳如滟立足？
柳夫人又道：“我把如滟交给你了，你要多提点她，不要让她鲁莽行事。
香沁满口应下。
柳如滟道：“当皇后有什么难的，还用指点什么。”
“你还小不懂宫里人心，总之小心为上。”柳夫人道，“少说话少出现就对了。”
香沁谄媚道：“赶紧扒了烧火丫鬟的衣裳，给二姑娘换上吧。咱们在里头太久，恐怕内侍们起疑。”
柳夫人点头。
柳如滟满意道：“总算可以当皇后了，我为了等这天可是装了很久的病。”
香汾扶起如棠，香沁过来扒如棠的衣裳。
如棠牢牢盯着她看，香沁冷笑对视，手下毫不留情。
舌底的药丸被浸润，如棠已经恢复了，但她依旧装出被制服的样子。
去年，柳夫人将真皇后带出宫的时候，用的就是这药丸，每颗能活动一炷香的时间。
香沁扒了如棠的外衣，奉给柳如滟。
柳夫人笑道：“我儿换上试试。”
乘着柳如滟换衣裳，众人的目光都不在棺材里，如棠将一小块同色薄木块垫在棺材边沿。
别真被活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