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越发黑沉的天空，茉莉背上王美人出去，步履沉重。
柳如滟瘫软坐在凤椅上，赤金如意被扔在地毯上，发出诡异的光泽。。
厢房内，玉壶扶了如棠坐下。
如棠好半日才落下泪：“王美人是因我才受累的。”
若没有从前的恩德，王美人岂能相信柳如滟，岂能来凤仪宫，岂能被柳如滟打死。
可惜如此鲜活的女子，今日死在了凤仪宫。
玉壶叹息：“柳如滟心狠手辣，只怕迟早贤妃、刘夫人都会被她逼死。”
如棠收了泪水，换上素色衣裳道：“我不会让此事发生，我迟早会为王美人报仇。”
“你自己小心些。”玉壶提醒如棠，“经过此事，恐怕柳如滟不会再相信你，反而会想法子对付你。”
而且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的茉莉。
如棠点头：“我明白。”
第一百四十五章 茉莉的报复
第二日，如棠神色自若伺候柳如滟，绝口不提昨夜的事，柳如滟也神色自若，只不过提了茉莉贴身伺候。
凤仪宫青砖地板，昨夜还蔓延着王美人的血，今日又光泽如新。
天气也是如此，昨夜还乌云滚滚，今日却出了太阳，不过太阳毛毛的并不明媚。
柳如滟带了如棠和茉莉给袁太后请安。
路上，茉莉时时冷笑看如棠，如棠平静回视。
嫔妃们请安端坐后，袁太后叹息道：“你们可知，昨夜王美人没了。”
柳如滟端起茶，故作惊讶道：“怎会如此？昨夜王妹妹还来了凤仪宫。”
她倒是知道这个瞒不过人。
贤妃大惊：“臣妾还约了王美人今日蕉下抚琴，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高贵妃掏出帕子拭泪：“王美人昨夜经过太液池。因雨后路滑摔倒在石头上，正好摔了头，落在太液池，等发现的时候，王美人半边身边在水里，早已没了气息。”
花间道：“因时辰晚了，娘娘没有惊动各位娘娘，只禀告了太后娘娘，让太医验了尸。”
如棠：王美人是被如意打死，说磕了头也说得过去。
袁太后道：“这孩子也太不小心，出宫也不带个宫女，落水了都无人救助。”
和嫔满腹疑心问道：“方才皇后娘娘说王美人去了凤仪宫？昨夜雷电交加，王美人怎么会去凤仪宫？”
众嫔妃看向柳如滟。
柳如滟早有准备，悲切道：“春闱要开始了，王美人担心兄长，心里有些烦闷，冒雨来凤仪宫说话。没想到命运如此捉弄人，王妹妹竟然滑倒没了……”
和嫔问道：“王美人不曾带宫女太监？”
贤妃拭泪叹息道：“王美人喜欢独来独往，很少带宫人。”
柳如滟大哭不止道：“可怜王妹妹。”
赵昭仪叹道：“皇后娘娘不必过于伤心，你对王美人的好，宫内都是看在眼里的。王美人若知道你如此伤心，香魂必定不安。”
柳如滟悲痛欲绝：“话虽如此，但本宫实在心中悲痛。”
袁太后吩咐道：“将王美人按嫔礼葬了，正在春闱，此时先不必告诉王子序。”
高贵妃忙道：“太后慈悲。”
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回宫后，躲过一劫的柳如滟赞扬茉莉道：“关键时候还是你靠得住，处变不惊，伪造事发现场的本领也很高。”
连袁太后都没有起疑。
连太医都没有看出破绽。
茉莉笑道：“奴婢不敢辜负娘娘的信任。”
“今后你负责本宫的起居，凤仪宫内的宫女太监都听你的。”柳如滟特特交待一句，“楠竹也必须听你的。”
茉莉欣喜不已：“奴婢谢娘娘。”
出了宫殿，茉莉昂首挺胸得意对如棠道：“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我上位了，你没有想过今日吧。”
如棠淡然笑道：“既然是风水轮流转，你也没什么好高兴的，说不定哪日风水就转走了。”
茉莉冷笑道：“娘娘说了，凤仪宫内的宫女太监都听我的。从今日起，你去扫大殿吧，对了……记得倒马桶。”
玉壶气道：“楠竹好歹是大宫女，你怎能如此欺负她？”
茉莉摔帘子道：“大宫女又如何？还不是娘娘的狗吗？”
玉壶气得低声道：“主子别理这种小人，得势便不知天高地厚。”
如棠笑笑：“不打紧的，回头一起收拾了。”
似乎一夜之间，桃花杏花相继谢了，青涩的小果冒出头，春闱结束了，宫女们再次换上轻薄衣衫。
元泓午间过来，叹息道：“朕听说王美人死了，记得你和她最好。”
柳如滟嘤嘤哭道：“人世无常，想到从前王美人替臣妾抚琴，臣妾心里扯着疼。”
元泓搂过柳如滟道：“棠儿还是这么善良。”
柳如滟缩在元泓怀里，假意哭泣，双臂却搂得更紧了。
茉莉正巧上茶，元泓坐直了身子问道：“你又换了宫女？楠竹那丫鬟呢？”
柳如滟道：“楠竹犯了错，臣妾让她在殿外伺候。”
“楠竹心思细致，有点像你当初的样子。”元泓道，“谁都会犯错，棠儿不必太苛责。”
柳如滟目光闪烁，笑道：“等她得了教训，臣妾再提她上来。”
正是用膳的时候，柳如滟留元泓用膳。
元泓笑道：“御膳房的汤水哪比得上棠儿的手艺。”
“好几日不曾给皇上送汤。”柳如滟笑道：“过几日臣妾熬汤送给皇上。”
元泓道：“朕还有事，不陪你了。”
元泓走后，柳如滟酸溜溜对如棠道：“皇上说你心思细腻，活泼可人，还夸你做的汤水好。”
茉莉忙奉承道：“论美貌谁能比得上娘娘。别人再像也是野鸡之于凤凰。”
柳如滟冷笑：“本宫也不信，一碗汤还比不过你。”
如棠也不辩解，扫了院子后便去御书房喂鸟。
元泓坐在书房看奏折，见如棠到了，不由得问了一句：“听说你犯错了，到底犯了什么错？”
如棠抿嘴道：“奴婢猜不到娘娘的心思，这是奴婢最大的错。”
元泓道：“这也不算什么。”
“鸟儿的心思是最容易猜的，饿了累了就叫。”如棠笑道，“奴婢喜欢伺候鸟。”
元泓笑问道：“此时鸟儿不叫，你觉得它在想什么？”
如棠笑道：“必定是想蓝天和树林。”
鸟笼里的鸟儿歪着头，叽叽喳喳似乎赞同。
“你说得有道理。”元泓笑道，“那么放了它吧。”
元泓亲自打开鸟笼，那鸟儿犹豫出了笼子，扑棱飞出来，盘旋两圈，直接飞往树林。
如棠心里有遗憾，从此不能再来喂鸟了。
元泓笑道：“将外头的鹦鹉取进来，以后还是你来喂。”
如棠觉得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她笑道：“皇上不怕御书房的鸟儿都被奴婢放了吗？”
元泓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说话和棠儿一样风趣。”
如棠笑道：“皇上看了好一阵子奏折了，奴婢逗皇上开开心。”
元泓道：“为朝廷选才，累点也没什么。”
原来是春闱的卷子。
也不知自己认识的王子序、孙书川和秦常宜考得如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柳夫人进宫
汪德海在殿外和小鹏子说话：“听说楠竹在皇后跟前失宠了，凤仪宫的宫女欺负她，你可别眼皮子浅，跟着别人踩她。”
小鹏子笑道：“徒弟和楠竹是朋友，哪能呢。”
“宫里只看皇上的心意便是。”汪德海看着元泓的笑，“皇上很少这么开心。”
小鹏子嘀咕：“师傅，皇后不会是嫉妒楠竹，才罚她的吧？”
汪德海打了徒弟一下：“即使是，也不能说出来。”
小鹏子吐了吐舌头。
回到凤仪宫，天已擦黑。
茉莉冷笑：“干活磨磨蹭蹭的，可没留你的饭菜，去把石缸装满水。”
如棠提桶来到偏殿。
梧桐轻声道：“分明有多余的饭菜，茉莉姐姐全让扔了，我和玉壶姐姐想留几个馒头都不能。”
如棠笑道：“谢谢你，我不饿。”
梧桐提醒道：“姐姐当心些，我总听到茉莉在娘娘跟前说姐姐坏话呢。”
从昨日开始，柳如滟对如棠的态度便转了一个大弯。
正在说话，只听茉莉高声道：“楠竹，娘娘让你打扫大殿和偏殿，要擦得干干净净。若有半点灰尘，仔细你的皮。”
如棠拿了抹布擦地，直到月儿爬上树梢，凤仪宫的宫灯灭了大半还没忙完。
岐王听说如棠收罚，进宫来看她，见她在做体力活，气不打一处来。
“如棠，你还不如跟我出宫，在这里受这闲气做什么？”
“王美人的仇我还没报，哪能轻易走。”如棠道，“再说我也不想走。”
岐王惊道：“听你这么说，难道王美人不是溺水而死的？”
“是柳如滟打死的。”如棠眼中有幽幽暗火，“王美人发现了柳如滟是假的，被柳如滟打死了，我冲柳如滟发脾气，被她发配成了小丫鬟。”
岐王气道：“这泼妇，居然还会杀人了，还敢虐待你，好好好，明日我让他哥哥好看。”
不好直接对付柳如滟，还不能对付她哥哥吗？
如棠笑道：“有你在，柳如滟安生不得。”
“我不放心你。”岐王道，“我得和瑞香、团香姑姑、汪德海都交待交待，别让你被柳如滟打闷棍了。你放心，她们不会想别的，都以为我是看在孙姑娘的面子上。”
如棠笑道：“只有我黑柳如滟的，没有她黑我的。”
岐王笑眯眯道：“那么过几日等着好消息吧。”
接下来几日，春闱出了名单，然后便是殿试确定三甲。
这日午后，元泓又来了凤仪宫，柳如滟亲自奉茶。
见元泓面有喜色，柳如滟笑问道：“皇上今日心情不错。”
元泓喝茶笑道：“殿试过了，孙书川是状元，王子序是榜眼，秦常宜居然得了探花，别人还罢了，秦常宜真是人不可貌相。”
因为秦夫人送的银子，这些日子柳如滟已详细打听了秦常宜的事。
她笑道：“皇上和臣妾居然见证了文曲星，这人说不定将来是国家肱骨之臣。”
“但愿如此。”元泓哈哈笑道，“夸官之后，按理状元、榜眼和探花夫人要觐见，但孙书川尚未成亲，王子序刚没了妹妹，唯独秦夫人可以见见。”
柳如滟娇滴滴道：“有一事臣妾不敢隐瞒。”
元泓笑道：“棠儿只管说。”
“那日秦夫人递贴子，臣妾才知道秦常宜府上和臣妾娘家是世交，他的父亲和臣妾的父亲从前关系不浅。”柳如滟笑道，“这也算是缘分了。”
元泓惊笑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臣妾也是刚知道不久。”柳如滟假作贤惠，“而且朝廷选才是大事，臣妾不敢以私情废大事。”
元泓满意道：“棠儿真是朕的贤内助。”
柳如滟贤惠笑了。
次日天气晴朗，柳夫人狼狈进宫，她的眼睛下面一圈发黑，连脂粉都遮盖不住，似乎一夜没睡好。
柳如滟惊讶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柳夫人眼底焦灼，“昨日你哥哥在学院被人打了，先生却说他的不是，罚你哥哥手板，你哥哥嚷着不读书了。”
柳如滟生气道：“哥哥是岐王引进去的，谁敢打他？”
柳夫人灌了一杯茶，心火旺盛：“还不是高首辅的儿子，和你哥哥百般不对付，三天两头让人对付你哥哥。不然你跟岐王说说？让岐王为你哥哥出头？”
“别提岐王这个狗东西。”柳如滟满腹牢骚道，“他骗了我十万两银子，这就是个无赖。”
柳夫人奇怪道：“你哪里来的十万两？”
自己每次给的都不过两万两。
柳如滟语塞：“母亲别管这么多，要不让哥哥不去学院也罢。”
自己是说不动岐王的。
没这个面子。
柳夫人见女儿敷衍，又见上茶的是茉莉，问道：“玉壶和楠竹呢？”
柳如滟道：“如今女儿是茉莉贴身伺候，那两个不中用的让她们做些杂活。”
柳夫人越发惊讶：“茉莉带人下去守着，让玉壶过来伺候。”
茉莉带了怨气去找玉壶:“夫人让你过去。”
如棠偷偷跟着听。
见到玉壶，柳夫人问道：“凤仪宫怎么了？楠竹又怎么了？岐王那十万两是怎么回事？你老实说，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柳如滟哼了一声。
玉壶详细说起经过：“有位夫人送了娘娘十万两，想要和娘娘攀交情。”
按如棠的吩咐，玉壶特意隐瞒了这人是秦常宜，不能让柳夫人起警惕之心。
“她要买官还是要疏通牢狱之灾？”柳夫人瞪了一眼女儿，“十万两，这么大的数目你也敢收？”
柳如滟还嘴道：“又不是我逼着人家送的，人家上杆子送过来，又没说要做什么，我为什么不收？”
柳夫人恨铁不成钢道：“若让你做什么才是正常，不让你做才不正常。”
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柳如滟不服气道：“这人已经中了进士，今后我帮他说几句好话，算是还了人情。”
柳如滟担心母亲刨根问底，耽误自己今后发财，也特地隐瞒了秦常宜。
“既然中了进士，那么应该是要面子的，十万两对方也不敢说。”柳夫人这才放心些，“今后不许收银子。”
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第一百四十七章 皇后的汤太难喝
柳夫人觉得轻松了些，继续问玉壶：“你接着说，岐王那十万两是怎么回事？”
“岐王知道皇后娘娘当初进宫贿赂了太监，过来要封口费。”玉壶道，“要了六万两银子。”
柳如滟大骂：“柳如棠这个王八蛋，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当年为了进宫居然贿赂太监？”
柳夫人冷笑道：“为了当太子妃她真是费尽心思，当年她分明是先帝指的，另外一个姑娘不过是陪衬，这她都不放心，要去贿赂太监。”
柳如滟骂道：“我被她害惨了。”
柳夫人冷笑道：“江氏这狗东西，生的女儿也不是好东西，和她一样都满肚子心机。”
如棠：奇怪，每次提起江氏，柳夫人都要骂有心机，可是自己听到的江氏却贤惠淑德。
到底江氏做了什么，让柳夫人如此痛骂？
这一定得弄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