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朝野——红茶绅士【完结+番外】
时间:2023-12-09 23:05:57

  秦肆随即垂下头来,吐出些沉重的浊气,额头沁出些冷汗,胸腔因痛意微微地起伏着。
  似乎只有这股痛意才能让他保持着清醒。
  半晌,他的手才慢慢地升向桌上的药瓶。
  屋内光线黯淡,投射在他后背上的光影线条不太分明。却依旧能让人看清,他的肩膀、后背上残留着数道红痕。
  他像是没发觉的,轻轻动着手,将刺激的药粉撒到伤口上去,接着便是等着那股揪心的痛意袭来……
  从背后远远看去,秦肆那般高大的背影竟也透露出些许寂寞的意味。
第50章 如履薄冰
  庭院。
  挺拔树上的枝叶皆变得枯黄,懒散了下来,带着满足,带着倦意地从树梢落下,坠入一汪小池当中。
  池水在微风吹拂中潺潺地流过来,流过去。它泛起来的波纹,被阳光照耀得黄澄澄地,像在整片原野上流着黄金似的。
  只可惜美景无人欣赏,院内的翠翠正一脸忧愁地在门外候着,等待青黛的吩咐。
  翠翠本以为青黛沐浴后会精神一些,却未料想她依旧一副疲惫模样。在屋里兜兜转转了好久,却是半句话都不曾提起那位男主子的,似乎也不愿别人提起。
  她擦干了沾湿的发丝,便又回床上歇息去了。
  翠翠不敢多问,只在门外等着青黛从睡梦中醒来。
  她等了一会儿,就见去而复返地小竹子从院外走近,手上还提着个朱红食盒来。翠翠不知里边置着何物,便压低着声音道:“夫人刚睡下呢,可要小点声……你手上提着个什么东西?”
  小竹子一听青黛睡下了,便也跟着小声道:“是督主赏赐的补药,我刚从膳房里端来的,还热乎着哩。”
  他停了一下,不禁看向远方的天空,眼中还有些闪烁的晶莹,颇为感叹地说道:“督主虽然平日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骨子里却还是疼着夫人的。”
  翠翠不禁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嗔了一句,“疼个什么呀?夫人那般凄惨模样还不都是督主害的?”
  小竹子闻声猛地一惊,心脏都猛然颤动了一下,连忙伸手欲捂住翠翠的嘴,焦急道:“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你我二人的脑袋可是要落地的!”
  翠翠反应过来后也是有些惊惧,连忙点头如捣蒜,不敢再多说些不规矩的话。
  小竹子刚欲开腔,就听得屋内传来一道柔柔弱弱的声线,“你俩进屋里来罢。”
  青黛本是欲接着休息的,奈何身子酸痛得厉害,翻来覆去都不曾睡着。
  翠翠和小竹子的声音只隔着一道门,她多多少少能听见一些。反正她也是睡不着的,便直接唤他们进屋来。
  翠翠入了屋,便赶紧将食盒里的药汤端出来,一股浓厚苦涩的味道立即在屋内弥漫起来。
  她朝着青黛呈上汤药,“夫人,这是督主给您补身子的汤药,快趁热喝下罢。”
  听到秦肆的称谓,青黛眼中神色稍稍地变了一变,转眼间又恢复正常。
  她徐徐地看向药汤,碗中隐隐上升着袅袅白雾。药汤颜色黑如墨汁,气味腥臭难闻。
  光是嗅了一下,青黛便能发觉这与平时滋补汤药不太相似的味道。
  她就约莫地明白了,这不是给她补身子的药。
  青黛隐约猜到会有这么一步的,但等她真正看到这碗药汤时,心里还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索性不去看罢。
  闭上眼去,皱着眉头,一口气便将药汤全部灌下。
  药味苦涩至极,喉咙里还充斥着难闻的药味,感觉难受极了。
  她正欲喝些茶水,小竹子便又呈了一小碟果脯子上来。
  那也是秦肆赠的东西。
  若是之前,她看着果脯子定是心喜的。只是现在她心境有了些变化,看见果脯子就缓缓地来了情绪。
  青黛撇过头去,淡声道:“端下去罢。”
  小竹子好生疑惑,夫人明明每次喝完苦药都是要吃厂督送来的果脯的,这次怎么不吃了?
  他奇怪道:“这果脯好甜的哩,夫人平日不是最喜欢这蜜枣的吗?”
  青黛未料想到小竹子不明白她与秦肆的僵硬关系,她顿了一下,便缓声道:“人总是会变的,这果脯子也没有之前的甜了,端下去罢。”
  小竹子听得云里雾里,便懵懵懂懂地换了副热茶送上来。
  青黛漱口之后便继续躺在床中歇息,这汤药倒是有安神的作用,她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去。
  她本以为自己喝下一次药汤便足够了,却不知小竹子连续几日都送来了。
  她如此接连地喝了这不明药汤之后,小竹子就不再送来。
  兴许是秦肆觉得她已经没有威胁了。
  青黛不去想他,也不出门去,慢悠悠地在房中抄写着《女戒》。待到三日期限一到,她也不过是抄了三四遍。
  秦肆竟未派人来催她。
  青黛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哀,恍恍惚惚地又在屋中过了五六日,才将《女戒》抄够了十遍,让小竹子呈给秦肆去。
  这些带着字迹的纸张送了出去,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她没有得到他的反应,也没有得到一个解释。
  好久都未见他,即使她好几日都屋门大敞着,也未见到他路过院口的身影。
  青黛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再也不会来看她了。
  大概是忘了还有她这个夫人罢。
  他不在……
  倒也落得清净。
  她这样告诉自己。
  渐渐地,秋意越来越浓了。
  院子十分冷清,冷冽地霜风初起,秋叶枯黄一片萧瑟寂寥。
  天空是发灰的,云彩也失了曼妙的形状,好像被洗过砚台的水盆。颜色有深有浅,混混沌沌的,好生迷茫。
  这样的云彩,有时带来了清清的雨点,有时带来了一阵斜飞而过的鸿雁群集,嘹呖千云,哀声动人。
  青黛看着那群自由自在的飞鸟,眼中神色又是落寞了些。她静静地在院中坐了一阵子,便不再怨天尤人了,起身出去外边走走。
  好久不曾出院,觉得整个人都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一走出院子,才发现外边的景色也变了好些模样,却仍是庄严肃穆的,不似院中那般萧瑟冷清。
  她以后若是无事,也出来走走罢,免得在那窄小的院里给憋坏了。
  青黛看着与往日有些不同的景色,浅浅地笑着,当抬眸向前方看去时,她的脚步却忽地停住了。
  只因前头,站着她一直想见的人。
  他依旧雄姿英发,腰背挺直着,眉眼冷清,浑身气势如阎王般阴沉沉、盛气凌人。
  她不由得一惊,这个时间,他一般都是在宫中的,怎么还在督府之中?
  青黛惊讶之余,见他眼神冷然,似是不愿见到她似的。她下意识退了几步,却又缓缓地停下了。
  她在督府之中,总归是要倚仗着他的。眼下铁定是不能视而不见般地避着他的,她犹豫了一下,仍是努力镇静着垂首向他作揖。
  秦肆面上也有些意外神色,不曾想过自己会在半路上便遇见她。
  此前,他还记得青黛的话语:“不想见任何外人。”
  他便也赌气不去寻她。
  如此算下来也该有大半月未见她了,今日不知不觉地走近她的院子,本想远远地看看她过得如何,却未料想到她也出门来了。
  他又惊又喜,面上却一点都不表露心底的情绪。
  他半阖着眼,仔细打量着青黛,见她的脸都瘦削了些,脸色并不多么红润,便很容易就能知道她这段时间过得不好。
  许是那避子汤的原因。
  他似是有些担忧,刚欲上前关心她一句,却见她退后了好几步,似乎是在拒绝他的靠近。
  秦肆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涩,似有千万只细虫密密麻麻地啃食着他的心脏,根本不得自己。
  他脸上表情变得沉重了好些,根本就不作言语,一拂袖便冷然地转身而去。
  他阔步走出,心脏却开始猛烈地跳动个不停,好生气愤。
  他虽这般气,却对她一点法子也没有。
  打不得,骂不得,又说不得。
  他总不能像对待东辑事厂的囚犯一般对她用刑,强迫她主动到他的身边来。
  真是气得他脑子都发疼。
  秦肆一想到东辑事厂,就想起了今日早朝一直呛他的兵部尚书,他本无意搭理年过半百的尚书。
  现下一阵怒气上涌,便觉得哪里都不痛快。
  秦肆愈想便愈发觉得自己需要泄些怒火,这便出门寻那些迂腐大臣的麻烦去。
第51章 牵线搭桥
  深秋时节,蔚蓝天空一尘不染,晶莹透明。朵朵霞云照映在清澈的跨桥江上。鱼鳞的微波,碧绿的江水,增添了浮云的彩色,分外绚丽。
  江水之中,还时不时有一两只锦色小鱼儿从水面跃出,溅起三四点水花来。
  铺在青瓦红柱、拱形石桥的青石板上,一抹竹青色的窈窕身影,正穿着藕色莲头的精致绣鞋缓缓走过,那柔弱身影后面还跟着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俏丽丫鬟。
  她们走下了石桥,又往幽深巷子的尽头走去,再走前几户便是一家隐在闹市间的书屋了。
  青黛来这书屋好多次了,这有的并不是街上皆存着的大众诗集,而是小众古朴而韵美的,她倒是欢喜得很。
  一见到书屋中满排的书籍,青黛便不禁笑盈盈着,入了屋去挑选古朴味的书了。
  跟在后头的翠翠也入了屋去,仔细地瞧着青黛挑着三三两两的书。她不识得字,却对字的形状有些印象的。
  她瞧见青黛拿了好几本书,皆是秦肆曾经赠予青黛的书箱里有的,还是一模一样的。
  翠翠料想青黛应是还生着秦肆的气,只是那事都过了数十日了,两人即使生气也该消气了。
  翠翠之前虽是有些厌着秦肆的,可是青黛这般与秦肆置气,只怕到头来吃亏的还是青黛哩。
  这般想着,她的脸上渐渐地蒙上了一层忧郁,为了青黛以后的日子着想,她便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夫人,您若是想看书,翠翠给您买来便是。”
  青黛正挑到一本内容颇为风趣的书,正慢慢地翻阅着,闻言便轻声道:“无碍的,闲来无事,便出来走走。”
  翠翠想了想,仍是迟疑着道:“大人不是赠了夫人好些书籍的嘛?夫人怎么都不看那些书哩。”
  青黛手顿时一颤,手中的书籍差点脱手而去,她有些慌忙地握紧了书。
  再抬眼,眼中神色就已经浸了一层深深的寞色,半晌才缓缓道:“休要提他。”
  她仍是带着气的,所以并不碰秦肆赠予的物件。
  她却又顾虑着秦肆的想法,生怕他会多想,特地绕开平日去的那家书屋。
  目的就是为了尽量避免与柳侍郎碰面,只因他也是常去那的。
  青黛也希望秦肆能明白,她与柳侍郎清清白白,并无那般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期待着秦肆会来找她,会听她解释,会告诉她关于假宦官身份的真相。
  可是他没有。
  他总是在皇宫和东辑事厂两点一线来回奔波,极少在督府中停留。除了那次不愉快的偶遇,一连两个多月,她都未曾碰见过他。
  她也渐渐地习惯了这般寂寞如雪的等待日子了。
  皇宫,御书房。
  皇帝正穿着气派的龙袍坐于桌后,背后及两臂绣正龙各一条、方心曲领穿戴展示图及通天冠,在颌下系结,沉重的帝王气魄扑面而来,足以气吞山河。
  而他对面不远处坐着的秦肆更是气势凌人,玄色刺金的圆领阔袖曳撒傍身,头戴的描金帽的精致程度并不比皇帝的龙冠低。
  他微微垂着首,透出一截儿白玉般的脖颈。鬓若刀裁,面如桃瓣,眼神却是十分冰冷。
  温和的碎金阳光映进他的眼里,竟半分都融化不了那股冰寒。
  皇帝在认真看折子,他就在旁边饮茶。
  只是今日的他十足的挑剔,一会儿嫌茶烫,一会儿嫌茶凉,一会儿又嫌茶叶不够新鲜。
  伺候着的宫女跑上跑下换了四五躺茶水,最后一次呈上茶水时,已是浑身战战兢兢,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
  好在秦肆没有罚她,他也没有再去尝茶水了,只垂着头深思着,似是陷入了一种很迷茫焦虑的状态。
  皇帝与秦肆明明没有政事要谈,秦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留在御书房中好些时辰,像是不想回督府去。
  皇帝频频抬头去看秦肆,惹得他根本无法安心看折子。
  他隐隐约约能够发觉秦肆十分反常的原因,他几次有意无意地提起青黛,秦肆的脸便立马变得阴沉吓人。
  他便能猜到这对夫妻是吵架了。
  一向运筹帷幄、任何事都在掌控之中的秦肆,竟然在自家柔柔弱弱的夫人处跌了跟头。
  皇帝的眸中不禁渐渐地涌起了一丝兴味来,立即放下已经入不进眼的折子,嘴边也带上了些笑意,感叹道:“时下的秋日气息真是浓厚啊。”
  秦肆待香散尽,茶也变凉,却没有继续喝茶的意思。闻言,他并未抬眼,似乎没有打算理皇帝的意思。
  皇帝见秦肆这般冷漠,不禁扶额叹气一声,又是清了清嗓子道:“朕近日无烦心事,便能腾出时间来了。”
  “秋末时节,最适合打猎了。若是过了这段时间,兽物可都躲进山洞里去。”
  “朕近日……便去秋猎一场好了。”皇帝说着说着,便不经意地看向秦肆,“秦厂督,你也无烦心事可操劳,便随着朕一起去秋猎罢。”
  秦肆对这些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但他近日的状态一直很萎靡,急需些新鲜的事物刺激脑子。他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嗯。”
  皇帝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时下便趁着这次秦肆答应秋猎的机会,接着道:“朕也许久未见厂督夫人了,秦厂督便把夫人一起唤来罢?”
  秦肆闻言,心头忽地一沉,声音也冷了一些,“不必。”
  皇帝挑起眉毛,眼中的笑意更甚,“哦?秦厂督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秦厂督可是和自家夫人关系紧张得很,眼下你又这般不理不睬的,可是打算再与夫人冷上许久?”
  “一月、两月、半年,还是三年五载?”
  秦肆一怔,未料想到皇帝竟发觉了他隐藏在深处的心事。听得皇帝这般言语,他也微微地动了些心思。
  他并不想和青黛一直处于这种如履薄冰的紧张局势之中,他却始终寻不得一个恰当的机会与她和好。
  只因……
  “她不愿见到本督。”
  秦肆微低下头去,发丝垂下的阴影微微遮住了那双墨眼,瞧不清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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