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厨房,何东帆问:“小秦姨,好了吗?”
小秦姨坐在烤箱旁边玩手机,应话:“应该是好了,我看看。”
小秦姨收起手机,戴着隔热手套,拉开烤箱门看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一个烤盘,上面躺着三只烤红薯。
宁欣不明所以,看向何东帆。
何东帆微微埋头:“你不是最喜欢北都大学这家烤红薯吗?”
宁欣微微怔愣。
那些记忆涌上来。
尽管已经多年了,但也顷刻就让人眼角湿润。
这座不属于他们,冬天特别寒冷的城市,漆黑的夜,忙碌的每一天,唯一的暖意。
宁欣回过神,已经被何东帆揽着走出厨房。
他手里端着一个青瓷盘,里面两根红薯微微冒着热气,因为走动在瓷盘里摇摇滚滚。
坐下后,何东帆试了下温度,戴上一次性手套把烤红薯剥皮,然后递到宁欣嘴边:“尝尝,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宁欣看着他,他微微露着虎牙,眼睛清澈又明亮。
她顿了几秒,张嘴咬一口。
细腻香甜。
没一会儿,两人解决完两根烤红薯。
记忆里,她哭着跟他说的烤红薯,他终于买给她了。
原来,烤红薯不止是关乎盛昱的记忆,还关于他。
宁欣舔舔唇:“何东帆,我现在不喜欢吃烤红薯了。”
何东帆正在脱手套,抬起眼皮:“为什么?不好吃了吗?”
宁欣点了下自己的唇:“大概是玉和的美食把我的嘴养刁了。”
这理由很让人信服。
何东帆点点头。
宁欣笑,撑着桌子站起来,弯腰过去,亲一下何东帆的唇。
软软的唇他还没认真感知,就已经撤离。
他心跳落一拍,随之空空的。
宁欣眉眼弯弯:“谢谢你的烤红薯。”
更谢谢当年的你。
她说完,刚要坐下,被猛地拽住扯过去。
宁欣落在了何东帆腿上。
宁欣往下一看,因为这样的亲昵脸颊微烫,她想站起来,又被何东帆按着腰坐下去。
他怎么还玩儿这一套。
她更羞臊了。
而他,扶着她脸颊,低头,仰着下巴想吻她。
呼吸交错间,宁欣伸手捏住何东帆的下巴,推开。
他眼睛眯了眯,掐在她腰上的手收紧,语调哀怨:“欣姐…”
宁欣咬唇,她不想让何东帆认为自己年龄白长了,她看一眼敞开的门,正经提醒他:“会被看见。”
他把她手拉开,凑上去轻啄她脸颊,然后是唇。
唇瓣磨蹭间,唇齿模糊不清:“不会有人来这儿。”
宁欣缩了缩肩膀,轻轻抓住他外套。
亲了会儿,宁欣坐回位置上。
她心跳还没平复,看他一眼,岔开话题:“你舅舅那边还顺利吗?”
“能不顺利吗?”何东帆道,“我舅舅这辈子有三个死穴。”
“什么?”
何东帆掰着手指:“我姥姥,我舅妈,我表妹。”
他露出虎牙:“所以啊,你就放一百个心。”
回玉和的机票定在假期最后一天中午。
去机场的路上,何东帆有些遗憾:“还说带你玩儿。”
宁欣:“下次再去玩儿就好了,机会还很多。”
“也是。”何东帆点点头,看向车窗外,他突然把宁欣往怀里一揽,指着车窗外,“你看,鸟巢。”
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有雾霾,距离也不是特别近,只能大致看个轮廓。
宁欣想起以前的事,靠进何东帆怀里:“开幕式现场,是不是特别壮观?”
何东帆唇角微拂:“当年,发生了点事儿,我没去成。”
“啊?”宁欣叹口气,“好遗憾啊。”
何东帆笑一下,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我陪你去。”
“下周吧,到时候差不多也忙完了。”
“行。”
元旦节后,何东帆面临期末考试,宁欣也忙着寒假之前的队内安排,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
宁欣工作忙归忙,但没忘记自己的事,她找徐菓帮忙后,从电脑城把电脑买回来。
宁欣看着崭新的电脑,给何东帆打电话,两人约好明天下午一起去医院做检查。
第二天中午,宁欣一直没等到何东帆来。
她觉得奇怪,连通电话都没有。
宁欣给何东帆打电话,没打通。
何东帆不会这样,宁欣很确定。
她瞬间慌了,给徐菓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听。
徐菓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在忙什么:“宁老师。”
宁欣直问:“徐菓,你在寝室吗?何东帆在吗?”
“今天早上来了两个警察局的人,把何东帆带走了。”
“什么?!”宁欣瞬间磕巴,“什、什么原因?”
“当时说的是配合调查。”徐菓喘了口气,“到现在好像说是偷盗。”
“偷盗?!”宁欣摇头,否认,“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我们也不信!”徐菓没空解释,“情况有些复杂,我现在在外面,宁老师,你可以去警察局,李白子和江心在那儿,你问问他们。”
宁欣挂断电话,立马就往警察局赶去。
下了楼,她才发现自己没换鞋,脚上是一双浅色的棉拖鞋。
宁欣也没管那么多,就这样狼狈地赶去警察局。
一路上,她都自我安慰,一定是误会,查清楚了就好。
到了警察局,宁欣一眼就看见李白子,她推测李白子旁边戴眼镜的男生就是江心。
宁欣跑过去,头发微微凌乱:“何东帆怎么样了?”
李白子和江心对视一眼,忙站起身:“宁老师,你先坐。”
宁欣道谢,坐下。
李白子:“我们刚录了口供,看了那些东西,那些东西确实是我们寝室,还有隔壁寝室丢的。”
联合徐菓的话…
宁欣攥紧毛衣衣摆,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偷大家的东西,你们了解他的。”
“我们当然觉得不可能。”李白子看一眼江心。
江心点头,附和:“对。”
宁欣思了思,问:“为什么怀疑是他?”
“不清楚。”李白子也很困惑,“一开始,我们和隔壁寝室几个同学都是配合调查,然后就有同学说是他偷的,具体我们也不清楚。”
江心看了看宁欣,安慰着:“还没调查清楚,还没出结果,我们不要人云亦云,乱了分寸。”
宁欣点头。
她把有些遮眼睛的头发往后抓了抓。
她告诉自己。
这只是调查,不要乱。
“宁老师。”李白子叫,他往后一指,“那是我们辅导员。”
宁欣往后看了一眼,点头打招呼。
她坐正,垂眸看着自己手指,不禁微微发颤。
当年,她开除学籍的流程就是跟着辅导员办理的。
没了学籍,她的运动生涯直接结束。
何东帆的专业,是自己选的,是顶着家里的压力选的。
因为他喜欢。
他跟她聊起专业上的东西时,他是闪闪发亮的。
宁欣经历过,知道在这个社会上,学历有多重要。
学历,大概是实现梦想的翅膀。
没了翅膀,想飞上蓝天太困难了。
她因为这个吃了太多苦,遭受了太多不公平对待。
尽管她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依旧追不上。
她表面云淡风轻,代表她不难受吗?
她当然难受。
云淡风轻只是逼着自己接受现实而已。
她受过的,她不想他同样受一遍。
他那么优秀,他要有大好的未来,他应该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绝不可以像她一样在淤泥里挣扎向上。
宁欣只要一想到何东帆会如自己一般被折断梦想的翅膀,就心疼得浑身发抖。
江心递了杯温水给宁欣:“宁老师。”
宁欣接住,颤着声线:“谢谢。”
李白子蹭地站起身:“老丁。”
宁欣顺着李白子视线,看见丁天翔从里面走出来。
宁欣不明所以,跟着站起身。
李白子上前,手搭上丁天翔肩膀,把他带过来坐着:“老丁,你这边怎么说?”
丁天翔看看大家,垂下头:“我只能实话实说。”
李白子不明白:“什、什么意思?”
这时,何东帆的辅导员走过来,江心自动让位,往旁边坐。
辅导员:“丁同学,你是知道什么吗?”
丁天翔默了几秒,点头,抬眸:“我没办法,我只能实话实说。”
“你什么意思啊?”李白子没耐心,“快点说吧!”
丁天翔咽了口口水,看着辅导员:“确实是何东帆偷的,我看见的,我劝过他,让他还回去,他也把一部分东西赎回来还回去了,只是没想到还是被…被发……”
“不可能!”宁欣打断,她手里的水荡出来,胸口一起一伏。
江心立马上前接过纸杯。
宁欣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渍,深呼吸平息情绪。
她在丁天翔面前蹲下,放轻声调,温声询问:“你是不是、是不是记错了?”
丁天翔看着宁欣眼睛,摇头。
宁欣瞬间僵住。
李白子把宁欣扶到旁边坐下。
丁天翔又回答了一些辅导员的问题。
辅导员听完:“我这边要跟学校商量一下处理方式,你们几个先回去吧。”
江心站起来:“我们想再等等何东帆。”
“你这能等到吗?”辅导员本意只想让他们回去,“这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我在这儿等着结果,你们先回去。”
这话落在宁欣耳朵里,就像何东帆已经被定罪。
她看向丁天翔,丁天翔不敢和她对视,撇开视线,跟辅导员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宁欣脑袋里过了一遍丁天翔刚才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她冲上去拽住丁天翔,直视他:“你为什么要撒谎?!”
丁天翔否认:“我、我没有。”
宁欣拽住丁天翔的手臂,在发颤。她字字重音:“你有!你冤枉他!你为什么要冤枉他?!”
丁天翔:“我真的没有,我和他是好兄弟,能帮他瞒着,我能不瞒吗?”
他想要挣脱宁欣,试了几下,都没做到。
李白子、江心忙跑过来,安抚宁欣:“宁老师,你先冷静一些。”
宁欣看向李白子,眼泪无声滚落脸颊,她无暇顾及自己的狼狈,她很真诚地告诉他们:“丁天翔撒谎!”
李白子看一眼丁天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欣看大家都不做声,再次拖拽丁天翔手臂,质问:“何东帆家里条件那么好,他为什么做这种事?他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你就是在撒谎!”
丁天翔反驳:“但他最近缺钱不是吗?他还在做兼职赚钱,这个大家都知道。”
辅导员也是无奈:“你先放开他,事情警察会调查清楚。”
宁欣气得嘴唇发抖,她情绪失控,质问丁天翔:“你为什么要毁了他?!”
动静太大,警察注意到,走过来:“你们干什么?!”
李白子和江心立马拦住宁欣:“宁老师,冷静一点,这是警察局。”
丁天翔得到自由,拔腿就跑。
宁欣看着那一溜烟跑走的身影,眼泪哗哗掉,无力的喊:“丁天翔,你知不知道你会毁了他?!!!”
第82章 比想象中,更爱他
“宁老师,老何没事儿的。”
“对,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先坐下,喝点水……”
李白子和江心扶着宁欣往座椅走,嘴上安抚着她的情绪。
宁欣停下,把自己手臂抽出来,推着递过来的水杯:“谢谢,我没事,我没事。”
她半转身,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冰凉,从针织外套里摸出手机:“我、我去打个电话。”
往警察局门口走的时候,宁欣转头,艰难地扯了下嘴角,告诉他们:“我真的没事。”
宁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她把针织毛衣外套拢了拢,看着天际,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直到感觉情绪平复,她才抖抖索索给老太太拨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宁欣自认为平静的把事情讲述完。
她只是有点喘气。
实则,是她说话连续不断,换气的节点总是错过。
老太太没被糊弄过去,察觉到宁欣的情绪,先是安抚她:“欣欣,你先别急。”
宁欣鼻子一酸,吸了吸鼻子:“好、好。”
老太太:“不是大事儿,没人能对小帆怎么样,知道吗?”
宁欣低着头,“嗯”了一声。
“别哭。”老太太很镇定,话语间有些宁欣从未见过的威力,“我们小帆啊,没做过这种事。要哭,也是别人哭,知道吗?”
宁欣深深吸了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我知道了。”
“嗯。你好好的,后面的事我来安排。”
宁欣心里有了点底,应声:“好。”
挂断电话后,宁欣又在外面待了会儿才回去。
她坐下。
李白子和江心没走,看一眼宁欣,她虽然没说话,但是从神色来看,她好像情绪已经完全稳定。
但他们也没离开,安安静静的坐在她旁边,同她一起等何东帆。
警察局门口敞开,风向正对宁欣。
宁欣本就怕冷,平时稍微有些凉意就不顾形象的缩脖子,跺脚。
可此刻,穿得那么少的她手脚被冻得冰凉没了知觉,也没动一动。
没过多久,从警察局外面走进来几个中年男人,穿着老干部风,被接待入内。
宁欣视线随着那几个人,直到看不见。
她直觉他们是来解决何东帆的事的。
她希望是。
回过神的时候,宁欣发现李白子和江心都离开了。
她继续等着。
大概半个多小时,那几个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
宁欣站起身,张望。
她并没有看见何东帆的身影。
几个男人站在大厅,和穿警服的老警察握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