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搓了搓胳膊，坦诚道：“但你这么叫就有点不适应，还有点肉麻。”
苏晏礼轻笑，说：“多叫你几次，适应就好了。”
陆嘉鼓了鼓脸，反问：“一定要这么叫吗？”
“你不喜欢？”
“也不是，就是怪怪的。”陆嘉扭头看一眼客厅，确定爸妈不会听到后，才小声说下去，“毕竟我们不是正常那种结婚。”
苏晏礼很松弛地侧身倚着洗脸台，一手搭在台面上，指尖轻敲几下。
“你不去想不就好了。”
陆嘉问：“这算自欺欺人吗？”
苏晏礼再次被她逗笑，没答她的话，只说：“你对我的称呼是不是也该再次明确一下，不然我真怕你会当着你爸妈的面喊我苏总。”
陆嘉面色微微发红：“你想我怎么叫你？”
苏晏礼说：“晏礼。”
陆嘉一默，又被麻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摸摸后脖颈，视线躲闪，满脸为难。
苏晏礼看出来了，却故意逗她：“先叫一声我听听。”
“好奇怪啊，我们躲在这里互相叫对方。”陆嘉说了一句，摆明了躲避。
苏晏礼不接招，只说：“叫一声。”
陆嘉心知不叫他一声，他很可能要拉着她耗在卫生间了。
她不自然地张了张嘴，做了个“y”的口型。
“y”了半天，还是叫不出口。
憋了一会，陆嘉觑觑苏晏礼，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地喊了两声：“苏晏礼苏晏礼！”
尾音还飘在卫生间，她人已经扭头奔逃。
苏晏礼看着她的背影，没追上去，垂头笑了声，转身打开水龙头洗手。
片刻，想起刚刚陆嘉脸颊绯红的模样，没忍住，再次笑出声。
第18章
洗完手, 苏晏礼回到客厅。
陆嘉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视线瞟到他过来，偷偷抬眸觑他一眼, 又飞快垂低眼帘。
苏晏礼察觉她的小动作, 也没说什么, 只弯唇坐了下来。
等他喝完糖水，陆母又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打发两人去陆嘉房间。
“嘉嘉，我和你爸要烧菜了，你先带小苏去你房间坐会，油烟太重。”
陆家是开放式厨房, 老旧吸油烟机功能已经不大行, 一开启就轰轰作响, 油烟却吸不了多少。
陆嘉无奈从手机中抬头，想到自己与苏晏礼今天才成为未婚夫妻，有点不大情愿。
厨房内, 爸爸破天荒地哼着小曲, 在帮妈妈处理食材；妈妈则精神头十足地指挥爸爸干这干那，显然很享受这种忙碌。
陆嘉莫名看得鼻头发酸, 原本想回一句“就待客厅好了”，一时也哽在了喉咙口。
妈妈这时又探出脑袋催促：“嘉嘉, 听到没有啊, 我要烧菜啦！”
“听到啦——”
陆嘉吸吸鼻子，拖长音应了声。
而后，她起身对苏晏礼说：“走吧。”
苏晏礼跟她进了卧室。
陆嘉掩上房门, 扭头看到伫立在自己小房间中央的高大男人，恍然有种幻梦感。
这算什么, 在今天之前还只是熟人关系的人，此刻以未婚夫的身份，拎着礼物来了她家，还进入了她住了二十几年的房间，她的私人领域。
这世上还有谁像她这样“高效”？
陆嘉晃了晃脑袋，甩去些微的不真实感，指了指床沿：“你坐那吧，书桌我这会要用。”
“好。”苏晏礼点头应了声，朝那张火柴盒一样的小床走去。
也是到这时，他才终于生出了一些拘谨感。
不同于外面的公共空间，这个略显拥挤的小屋子，充满了女孩私下的生活痕迹。
他想，她应该会经常驻足在那个装满书册的书架前，挑选自己想看的书，并且她还是个极其爱惜书籍的人，因为书架上的每本书都有经常翻阅的痕迹，且都被她装在塑封袋里。
他很快想起了她说过的那句“我读过很多书的”；
她大概也经常听歌，她桌上有小音箱，书架壁上挂着白色头戴式耳机；
还有浅米色的窗帘，灰粉色的床上用品，枕头两侧的迪士尼朋友，书桌上一排的泡泡玛特，以及那只很容易让人想到爱丽丝里白兔先生的兔耳朵水杯……
这小房间像个玩具收纳盒，苏晏礼莫名有种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脏的酸软感。
他看眼没靠墙的那侧床沿上铺着的毛巾毯，解开下面两粒西装扣子坐了上去。
陆嘉也坐到了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上倒映着身后端坐在她床畔的男人。
她微微失神，片刻，又莫名觉得好笑。
可能是尺寸问题吧，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苏晏礼坐在那，就像尼克和朱迪误入了鼯鼠的世界。
等等，她才不是鼯鼠！
陆嘉忙甩掉脑袋里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转身问苏晏礼：“你要不要把外套脱了，我家没有二十四小时恒温，这个天气可能会有点热。”
苏晏礼刚好也觉得外套碍事，点头脱了下来。
陆嘉正要指点他把衣服挂到门后的衣架上，但苏晏礼已经微微欠身，很自然地把外套搭在了她的椅子靠背。
陆嘉脸上烘地一下，像被他从背后抱住了似的。
她忙回身面向电脑，说：“我发几封邮件，你随意吧。”
苏晏礼问她：“不是辞职了？”
陆嘉一手搭腮，打开自己邮箱界面，也不瞒他：“我今天跟张致远放了狠话，不止我自己开发的客户，我还要抢他的客户。狠话都说出去了，总得有所行动吧。”
苏晏礼听笑：“但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没有放狠话的那种底气。”
陆嘉被他戳中心思，说不清是倾诉还是想跟他讨教，转身看着他说道：“因为我其实也不确定能不能抢到。张致远虽然恶心，但有句话没说错，客户已经适应了现在的供应系统，如果跟我走，必然需要冒更换供应链的风险。”
“而我如果要带这些客户，肯定要自己开发供应商。虽说我手上有一点资源，但毕竟没深度合作过，而且这样一来，我其实相当于自己SOHO了。”
苏晏礼问：“你没考虑过SOHO？这一行很多人到最后都走上了这条路。”
陆嘉摇头：“当然考虑过，但我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接触过的客户有限，甚至还没真正碰过那种行业代表性的客户，或许再找个平台历练两年更适合我。”
苏晏礼点了点头，倒是有点欣赏她清晰的自我认知和规划。
片刻，他扬唇笑道：“你还年轻，有很多试错的机会。先放大胆子试试看，不行就再换个方案。很多路都是人一边琢磨一边走出来的。”
陆嘉鼓嘴：“我是有试错的机会，可我没有试错的资本啊……要是这条路没走通，我就功亏一篑，什么都没了。”
苏晏礼道：“谁说你没试错的资本，我不就是你的资本？”
陆嘉一怔，瞪大眼睛望着他。
苏晏礼看笑：“这是什么眼神？”
陆嘉想了想，吐出四个字：“难以置信。”
苏晏礼淡声，一本正经：“这有什么难以置信？等我们结了婚，你赚的钱也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有个这么有上进心的太太，不去天天逛街消费，反倒一门心思替我们的小家添砖加瓦，我高兴还来不及。”
陆嘉脸上再度升温，一路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她听出苏晏礼在让她放宽心，不要有这方面心理压力。
她清楚得很，她吭哧吭哧挣的那点钱，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他只是单纯在支持她想做的事罢了。
陆嘉眼窝一下有些发烫，怕被苏晏礼发现，忙转身面向电脑，囫囵说了句：“我先发邮件再说。”
苏晏礼便也不去打扰她，低头回手机上的工作信息。
片刻，他余光扫到床头那只粉红豹，心中微动，直接将玩偶拎了过来抱在怀里，垫着自己胳膊肘。
半个小时后，陆嘉合上电脑回身。
苏晏礼仍端坐在那看手机，不过他悄悄换手拿手机的动作，还是让陆嘉看出了他的不舒服。
陆嘉后知后觉地提醒：“你怎么不躺下看手机呀，可以躺的。”
苏晏礼说：“晚上还有个会议，怕衬衫皱了。”
其实哪有什么会议，是看陆嘉满脸内疚，他不舍得让她内疚下去罢了。
陆嘉这才放宽心“哦”了声，没再自责自己的招待不周。
苏晏礼这时将手机放到一边，扬了扬怀里粉红豹纤长的脚：“是上回在沙滩广场打气球赢的那个？”
“嗯。”陆嘉点头。
苏晏礼弯唇：“一直留着？”
他的眼睛真的很迷人，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被钟情感。
陆嘉在他的目光里心跳咚咚加快，故作淡定地点头说：“对啊。算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吧。”
苏晏礼轻笑。
这个女孩怎么这么容易满足？
他想了想，忽然问陆嘉：“有喜欢的珠宝品牌吗？”
陆嘉一愣，珠宝这东西离她日常生活太远了，她还真没上心过。
她摇了摇头，好奇：“问这个干什么？”
苏晏礼反问：“不挑婚戒了？”
陆嘉微怔，恍觉这个男人一步步地推进着所有流程。
到这时，她才真正有了要结婚的实感。
陆嘉晃了晃腿，试探问他：“一定要珠宝吗？我更喜欢黄金其实。”
她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上回跟好友祝贺说起喜欢黄金的事，被她一顿哈哈大笑，直说她怎么跟中老年人一个品味。她怕苏晏礼也笑她。
苏晏礼显然也为她的“务实”感到意外。
不过，他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温声说道：“你喜欢黄金，那就买黄金。但我想想，珠宝钻石这些也要，改天找个时间一起选了。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带上你妈妈帮你拿拿主意。”
陆嘉咋舌：“你的语气，跟我去吃饭让服务员把菜打包一样。”
苏晏礼忍俊不禁：“不然？我好不容易结个婚，难道不该把我认为最好的都捧给太太？”
陆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心田忽然漫山遍野地开满了缤纷的小花。
她突然疑惑：“你以前真的没谈过女朋友？”
“没有。”
苏晏礼不带一丝犹豫，又笑问，“怎么，开始对我产生好奇了？”
陆嘉脸上热度一直就没怎么下来过，闻言便故作凶巴巴道：“对啊对啊，想怎样？”
苏晏礼说：“不想怎样，很期待。”
陆嘉鼓着脸哼哼两声，手心都在发烫。
片刻，她又一本正经说：“可是人家都说，很会照顾女生的男人，很体贴的男人，都是被另一个或者前面好几个女人调教出来的，属于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苏晏礼嗤声，摆明了对这种说法的无情嘲笑。
“但凡有一丝真心，都会本能地对对方好，无论物质精神，总要想尽办法满足对方。”
陆嘉歪了歪脑袋，没说话，但记下了他话里这句“但凡有一丝真心”。
她偷偷翘了翘嘴角。
现在她确定了，他对她有真心，并且不止“一丝”。
第19章
两人又天马行空地聊了些别的。
陆嘉事后回想, 完全想不起来他们之间具体的某句话甚至某个词，可也不知为何，每每想起在她小房间里的这段时光, 她总觉得惬意安然。
今晚陆母大展身手, 晚饭也就迟了点。
开饭时, 窗外天色已经黑透，路灯拢出一圈一圈橘黄色的光晕。
陆嘉家里也把灯全都打开了，屋内亮如白昼。平时父母都心疼电费，这种状态，是过年才会有的待遇。
围着餐桌坐下后，陆父便要给苏晏礼倒酒。
苏晏礼忙伸手挡了一下, 婉拒：“谢谢叔叔, 但我等会还要开车。”
“开车啊？”
陆母愣了一下, 余光扫一眼女儿，又看回苏晏礼，“今晚还要回去吗, 就在家里住一晚算了咯。”
陆嘉顿时如坐针毡, 压低声反抗：“妈，你在说什么啊！”
苏晏礼瞥她一眼, 心下了然。
他冲陆母笑了笑，索性将刚才的借口续到底：“阿姨, 我晚上还要开会。而且留宿的事, 还是等两边家人碰过面再说吧。”
陆母微怔，试探道：“晚上还要开会啊？做什么工作，这么辛苦。”
苏晏礼便顺势将家中基本情况和盘托出。
陆父没吭声, 但两眼肉眼可见地大放光彩。
陆母也听得面泛红光，直夸道：“我说这小孩气度不凡又有教养呢, 原来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哎哟……我们嘉嘉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找到这么好的对象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