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八岁的时候,不听劝的到河边玩耍,后不慎失足,是你舍生忘死的下水救回了他。”
“他十一岁时,你们去寺庙上香途中遭仇人劫杀,危急关头,是你护在他身前替他挡了一刀,以至于伤势过重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田婉茹听她提起往事,先是破涕而笑,后又泪眼朦胧。
栾芾虽然很不甘心,却不得不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他身边的人是我,我也照样能护他周全,可是时光不能倒流,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他都唤了你十五年的母亲,如果也永远只是如果,你三番两次救了他的命,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你,何况,你长姐婉柔是我的友人。”
她站起身,环视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心中凄苦。
“我们两家的仇怨是我们这一辈人的事,我不想让他背负这些会令人不开心的恩怨,我和司寇青商量过了,我们既然没能给他一个完整而快活的童年,但至少,我们能许他一个安稳而快乐的未来。”
田婉茹初时以为自己死定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不想杀她,她又以为对方肯定会要回孩子,可是她居然又猜错了。
她大喜过望,激动地站起身:“你……不从我这里抢走燊儿了?”察觉到对方目光倏然变冷,又慌忙改口,再度确认,“司寇夫人,你真的不认回燊儿吗?”
“他是我的骨肉,世上没有不想认回孩子的父母,但凡他知道真相时欣喜比难过要大,我和司寇青都不会出此下策。和他相处的这一年里,我深刻的知道他过于敬爱你,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真相,痛苦会大过于喜悦……我和司寇青都舍不得他难过。”
田婉茹欣喜若狂,一时不知如何言语,眼泪流得更凶了。
栾芾觉得差不多了,不想再呆在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站起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别高兴得太早,我们只是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暂时让他留在你身边而已。”
说完,她甩袖迈步。
走到前院,她看到虚拟箭头斜着向上延伸,心知儿子在她出来之前纵身躲在房檐上了,她步伐一顿,随后快步离去。
坐回马车里,栾芾深长的松了一口气,庆幸田婉茹是个软弱良善的女人,一质问就全招了,让这出委曲求全的戏码迅速演完,省了她很多口舌和脑细胞。
她心跳得厉害,很想见到司寇青,让杜仲直接回家,然而到府邸时,发现外面围着五层禁军,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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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身体
第53章 雾里照探花26 ┃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傅梓洲金戈铁马,驰骋而来,拉拽缰绳停于她车前,好不威风凛凛,不知道的还当他在司寇府前练兵。
栾芾有些不悦,仍算客气地发问:“傅大人如此阵仗,是为何意?”
他比司寇青小了半岁,司寇青做回京官没多久二人就结了袍泽之谊,她和婉柔又交好,两家往来密切,故而以前都唤他作“梓州”。
他翻身下马,把兵器扔给下属,肥厚低垂的眼皮底下是一双不带感情的眼睛,不复往日的嬉皮笑脸。
“嫂夫人有所不知,一个时辰前,混入京中的新邬奸细结党作乱,傅某奉命封城,有人目睹其中一名细作逃往贵府,傅某便按照规定前来捉拿。”
此事可大可小,栾芾不知他话中的真实性,一面暗中思量,一面回道:“既然如此,傅大人何不进府盘查?”
傅梓洲抱拳道:“兹事体大,我等皇命在身,已于一炷香之前搜过府上,但……”
他言尽于此,后话心照不宣。
“大人没捉拿到贼人,可见我府中清白,尔等为何还不退下?”
“嫂夫人,不止一个人目击到那细作飞檐走壁窜进了贵府,按理,不排除细作先前就混入贵府为仆掩人耳目的可能性,按律,在有人证的情况下,我等围困贵府合情合理,待彻查贵府所有人员的底细以及近期行事之后,我等自会回宫复命。”
那就是说不管他们府中的人是否真的有问题,重兵把守这件事上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栾芾无声地凝视他,他低眉垂眼,不与她对视,但脸上一副铁面无私的作派,仿佛她再多言就是妨碍公务。
罢了,事已至此,她一个人也不能扭转乾坤,索性等司寇青回来再议。
她收回视线,低声说:“走。”
杜仲点头,眼看就要扯动手中缰绳,傅梓洲伸手拦住了。
“除了逃入贵府的细作,还有两名其同党尚未伏法,那些细作个个武艺高强,能悄无声息的藏匿于马车当中。若这车中真有细作躲藏混进了贵府,嫂夫人和青兄恐有性命之忧,左右离府不过几步,安全起见,嫂夫人还是步行吧。”
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她可能会窝藏钦犯?
栾芾怒气顿生,看了眼围府的数百禁军,咬咬牙,忍住了到嘴的质问之词。
僵持片刻,她提裙下车,冷着脸甩袖越过他,铜墙铁壁般的重重禁军自动让开一条路。
傅梓洲开了口:“傅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难为嫂夫人了。”
“你不为难,我便不难为。”她没回头,步子也没停。
傅梓洲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管家一直候在门口,见她平安入府,暗暗松了一口气,走庭穿院的时候,连忙向她汇报事发的经过。
今日书院休学,燕笙在家里温习,傅梓洲带人冲进门的时候,她身为府中唯一在家的主子,大着胆子主事,主动让他召集府中下人排在前庭,并把花名册交给傅梓洲任他查点,傅梓洲命人搜查全府之时,她也磊落大方的任他作为。
管家捋完脉络,正堂也就到了,燕笙从里跑出来抱住她的腰,泪眼汪汪地唤:“母亲……”
栾芾顺着她乌黑的长发,笑着夸赞:“你应对得很好,我的小姑娘果然长大了,遇事一点都不怯场,有当家的风范了。”
燕笙觳觫不言,搂紧了她的腰。
她自幼跟在栾芾身边,看惯了大虞的盛世繁华,也随着栾芾阅遍民间疾苦,她有大家闺秀的所有美好品德,亦有普通女孩子所没有的胆魄,只不过她平日里跟雏鸟一样躲在栾芾身后,尚欠缺处事的经验,适才给府中解围时还不觉得如何,一心只想着保护身后的几十人而专心应对叔叔辈的人物,现在才开始后怕。
栾芾拍着她的背安抚,声音轻柔:“我们问心无愧,他们只是例行公事进府排查,不会拿我们怎样的,莫怕。”
“……嗯。”燕笙松开她,抹了抹眼角,乖巧地说,“母亲累了吧,快进屋,我给你捶捶。”边说边牵着她入内。
栾芾心里一暖,随着她的步伐进屋。
晚间,司寇青没有回来。
禁军在外把守,司寇府一律不准进出,外界的消息全然阻隔在府外的层层肉墙中。
第二日、第三日,司寇青依然音讯全无。
栾芾心急如焚,为了避免府中恐慌,人前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她去找傅梓洲套过话,可傅梓洲是个官场上游刃有余的老油条,几天下来,二人总计打了半个时辰的太极,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
其实她不想过问什么国家机密,也不想管外面的流言蜚语,她只想知道司寇青的消息,哪怕仅是一句告知她司寇青目前是安是危的话,她都愿意不计前嫌,可傅梓洲当真不顾往日情分,嘴巴跟上了锁似的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被围的第五天,傅梓洲全部排查了府中六十七人,无一可疑人员,他不甘心的又多花了一天时间逐一复查,结果仍旧毫无所获,这才带着禁军离去。
这日傍晚,司寇青终于现身,燕笙第一个发现,哭着扑到他身上。
他一脸倦容,面上却挂着笑:“不哭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最后一句是看着对面的人说的。
栾芾和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然相视,空悬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待他哄好燕笙,她找了个借口拽着他前往书房,步履匆匆。
锁好门,她连声询问:“这些天你去哪了?皇帝有没有为难你?细作抓到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寇青拉着她坐下,从容地回答。
“细作之事半真半假,当时的确有奸人作乱,二人被抓,二人脱困后暂时躲藏在京中,蒋元鸿趁机指使别人作假证,那人收了钱财,口口声声谎称我们家进了奸细从而惊动了京兆尹,我和皇帝同时收到消息,然而我避嫌不能插手,傅梓洲就请命彻查,于是有了围府之危。”
他倒了杯茶,润了口,继续解惑。
“宫里猜疑我与此事有关,我一边派苏木调查蒋家及其线人,一边带兵追捕那两名细作,直至第四日我才把他们缉拿归案,再联合苏木搜集到的线索自证清白。宫里不好再扣留我,我便深夜回府,不料遇到了刺客,我将计就计,明里装作受了重伤逃走,暗里派人传信给京兆尹让其协助,而后使计诱敌上钩,内外夹攻下,于今日午时抓住了一干人等。”
他轻飘飘的道出这六天所经历的险恶,仿若那些不过是家常把戏,但栾芾还是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了诸多凶险,不由得脑补了很多他和苏木一行人同众多杀手搏斗的画面,回过神来已冷汗涔涔。
司寇青观她面色沉郁,安慰道:“不必担心,我手头上有蒋元鸿诬陷我们的证据,任旁人怎么使劲也赖不到我们家头上。”
栾芾倒不怎么在意这个,禁军一无所获的离开就是最好的证据,清者自清,过段时间闲话自然就消停了。
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到底是谁敢在皇城脚下对你行凶?”
“那些刺客被抓住后就服毒自尽了,线索就此断开,麻烦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他们去年没得手,这回也未能伤我分毫,恐怕下次还会卷土重来。”
他又倒了杯茶,抬手欲喝,就见她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斜眼瞄他。
司寇青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了……怪他这几日没合眼,疲惫下心神俱松,一不留神说了不该说的话,手中香气四溢的翠色茶汤顿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心知这回糊弄不过去了,他搁下茶杯,详述了去年他从广安回京途中遭遇的劫杀,那次来了几十个顶级杀手,要不是上千护卫拼死保护他早就魂归故里了,担心杀手会来第二波,他们每过驿馆却不入,换了六次快马日夜兼程,赶在中秋那夜有惊无险的回到家中。
栾芾头一次听说此事,心焦不已,以前是想劝他辞官,眼下是必须让他尽快致仕。
而且仔细推敲他说漏嘴的那番话,他明显认为是皇帝干的,包括这次的行刺,他也认为幕后黑手就是皇帝。
越想越觉得不妙,她停在他面前,道出心中所想:“你为官多年,得罪的岂止是皇帝,别忘了蒋家也视你为仇敌,皇帝若真想要你性命,去的就不是杀手了,试问在当时的情况下,你如何能安然无恙的逃过死士的毒手?”
皇家死士皆是万里挑一,每一个都是亡命之徒,以一敌百不在话下,如果几十个死士同时出动,即便不能在上千精兵锐士的围攻中取他首级,在缠斗中也大概率的留下他身上的至少一个部位。
司寇青若有所思地起身,无言的来回踱步,房内一时寂静。
系统突然出声:【宿主,探测到男主龙景逸在逼近,不出几步就到达门外了。】
栾芾心里一惊,他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让下人通报?
她急中生智,看着他的眼睛问:“慕白,在你心中,权势和地位相比我和燕笙,哪一个更重?”
“自然是你们。”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同样的,在我眼中你的安危胜于一切,不管是你从广安回京途中遇到的追杀,还是这几天三番两次遭遇的行刺,毫无疑问都是因为争权夺势引起的。就如你所说,他们可能还会再来行凶,到那时你能保证自己还能再次脱险吗?说实话,我早已厌倦了京里的纸醉金迷,若你做官一天我就要担惊受怕一日,那我宁愿随你归园田居。”
无人敲门,外头也没有声响,皇帝此刻绝对是在听墙角,她见司寇青霎时紧锁眉宇,再度落寞地开口。
“你说过会带我回扶郢,只是那时烽火连天,你不忍心撇下百姓不顾,所以让我等,可现今战事平息,百姓安居乐业,不正是致仕的好时机吗?只要我们离开了京城,任谁都鞭长莫及,久而久之,你我就能过太平的日子了。”
司寇青不知道她为何忽然提起致仕,听到她话中的希冀,略显为难。
他是说过会辞官,不过那是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并非现在。
“芾,我……”
栾芾佯装发现门外有异样,神色一变,见他起疑的也要看向门口,赶紧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暗暗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引回他的注意力,同时朝他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你还不愿意离开是因为你想揪出加害你的人,但是你面对的可是整个朝堂!真要算的话,圣上握瑾怀瑜,这些事绝不是他所为,剩下的百官折去一半对你毫无威胁的,再除去一部分没有这个能耐的,剩下的少少也还有二十个肱骨重臣,而回京路上的那一次遇刺隔了一年都尚未水落石出,前几天的又死无对证,如若一直找不到证据,你当真要把下半辈子都耗在查案上吗?”
司寇青察觉到她对皇帝的称呼变了,加上她方才古怪的举动,略一思索心里就有了底,迅速会她的意,再说无论她判断错误还是真有不速之客,谨慎些总是好的。
他看了门板一眼,接话道:“我仍在其位他们就如此嚣张,派人刺杀了我一次又一次,可见我与幕后之人积怨颇深,假设我此时辞官还乡,他定会再派人来行刺,届时不止是我,连你和燕笙都会有危险,而我没了权势,如何能护你们周全呢?”
尾音方消,门外响起了一道年轻男子洪亮的声音。
“哦?竟真有胆大狂徒加害太师?”
栾芾和司寇青对视一眼,二人疾走几步打开书房的门,行礼:“拜见圣上。”
龙景逸微微颔首,他手执墨扇,一袭金银双线暗绣的宝蓝华服衬得他长身鹤立,俊美无俦。
司寇青立直身子,诚挚地道:“不知圣上驾临,臣未能远迎,且臣体察不周,怠慢了圣上多时,还望圣上海涵。” ——是你自己不许下人通传,而且擅入别人家偷听,非君子所为。
龙景逸阔步进入书房,手中的扇子开开合合,漫不经心:“太师言重了,朕出宫散心,想起从未到过太师府,一时起意就过来看看,贵府雕梁画栋,木石错落有致,倒比宫里还风雅,朕一时看迷了眼,倒忘了先来寻太师才是正经。”——朕爱去哪便去哪,爱干嘛就干嘛,你管不得,下人更是管不着。
栾芾觉得自己都听得到他们的心声了,那君臣二人还在你来我往的寒暄,官场黑话多,她初时能听得懂个大概,慢慢的就不知他们所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