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基地的武装力量出动，空气中都弥漫起了硝烟味。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绷，他们心中绝望，却不得不应对这场灾难。
就在这时，总指挥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副官急急忙忙地跑到墨明身边，将一个巴掌大东西送到他面前。
“报告指挥官！这是一位叫凌衣衣的女士送来的，说是要我亲自交到您手上！”
刚刚已经在角落坐下的玩家代表在此刻瞬间站了起来。
躺在副官手中的，是最后一个【死神权杖】。
第93章 诸神黄昏01
从副官手中接过死神权杖后, 墨明的眉头微皱。
他见过凌衣衣拿在手中的仪器。虽然他并不拥有和凌衣衣一样强大的明辨权能，但也能迅速记下事物的许多细节。
这仪器是假的。
仍在北上的车队里时，墨明看过凌衣衣对它的拆解, 此时见到仪器上的痕迹，他就生出了一种直觉。
墨明拿来工具, 几分钟后, 仪器的内腔被打开，一张卷起的纸条躺在其中。
【真的死神权杖在我这里。全球丧尸的操控权也在我手中。玩家们持有的仪器, 都是废品。】
【一个小时之内，带着这假的死神权杖来基地外围最大的观测台见我。】
【如果不来，我会命令丧尸潮把北方基地的一切吞没，包括NPC和玩家。】
在墨明看过纸条的全部内容后，它就猛烈地自燃起来, 在墨明的指尖化为灰烬。
“李副官, 你留在这里接替我指挥, 尽力撑住。”墨明沉着脸对身边的人道，“我去观测台找终结丧尸潮的仪器。”
见到墨明要走，玩家代表连忙道：“墨明大人, 你要去哪里？不是已经拿到最后一个死神权杖了吗？”
“只要和我们收集到的所有死神权杖拼在一起, 就能彻底终结丧尸潮了啊！”
墨明打开门, 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仪器是假的。”
玩家代表看着他的背影, 他想要继续和墨明验证, 但墨明根本不理他, 很快走远了。
基地外围最大的观测台可以俯视到从远处涌来的丧尸潮，凌衣衣看着如乌云般涌动的诡物, 凌厉的双眼微眯，脑中运算着每一只丧尸的位置。
北方基地的第一道防线被冲破, 厮杀开始了。
而本该在前线应对丧尸潮的总指挥官墨明却在危机关头往内围的观测台去。
守在观测台周围的都是进入了北方基地兵团内部的黑风公会的成员，他们完全听从于凌衣衣的指令——只放墨明一个人进来。
从最外防线到观测塔距离并不短，小型飞行器是最快的工具。墨明快速戴好设备，从空中向目的地进发。
就在飞行器的破空声在北方基地的上空呼啸而过的时候，南方基地的最高级研究室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先前南方基地的科研团队研究出的全球两百多死神权杖构成的系统，在一瞬间发生了分解与重构。
本是集齐所有死神权杖才能启用的操作台，此时瞬间转移到了最后一个未收集的死神权杖之上。
那便是凌衣衣原本持有的、现在转交到了墨明手上的仪器。
终结末日丧尸潮的关键，从一个庞大的系统转变为了一个小小的按钮。
玩家搭建的独立通讯网络瞬间炸开了锅。
从玩家代表传来的消息可知，墨明正带着那死神权杖去找凌衣衣。
偏偏是在丧尸潮集中到了北方基地的时候。
这一行为在玩家眼中，分明就是墨明在通关关键节点到来时，要把得到巨额积分的机会送到凌衣衣手中。
凌衣衣把死神权杖交还墨明，或许是良心发现觉得受之有愧。
可墨明居然还要还回去。
真是执迷不悟！
这下，墨明彻底站在了所有玩家利益的对立面。
他们决不能让墨明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更多的小型飞行器从北方基地的各个角落起飞，完全脱离了指挥系统，朝墨明的方向逼近。
那是被彻底激怒的玩家。
剧烈的摇晃传来，墨明压着操纵杆堪堪避过从右侧而来的轰炸，可在四面八方的袭击中，他很难做到规避所有弹道。
左侧的机翼损伤了一块，飞行器摇晃着偏离了原有的航线，又被墨明竭尽全力调整回去。
北方基地的大部分武装力量都聚集在丧尸潮的前线，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墨明更不可能调动众多护送力量。
很快，在枪林弹雨之中，数台飞行器从空中坠落，像漆黑的陨星，划开末日灰败的伤口，朝观测台行进的飞行器只剩下墨明驾驶的那一台。
机身摇晃，四面八方而来的玩家对墨明进行了集中轰炸，飞行器快要彻底撑不住了。
副官和墨明的通讯一直连接着，播报前线的战况。丧尸潮已经往第二道防线突进，被它们践踏而过的人们的哀嚎传到墨明耳中，如同来自地狱的嘶吼。
他捏紧了手中假的死神权杖，愤怒与痛苦的情绪交织。
不能让凌衣衣做出灭世的恐怖之事。
即使墨明已经知道前方有什么险恶的陷阱等着他，他也咬着牙，选择往那陷阱跳去。
飞行器紧急迫降，以高难度的轨迹落到装甲车集中行进的车道四周，冲开一片烟尘。
身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从燃烧着的飞行器驾驶舱跳出，手上带着一片烧伤痕迹的墨明往装甲车上奔去。
上方驾驶着飞行器的玩家做不到像墨明一样迫降，被生生甩开了。
地面上的力量再度朝墨明聚集，但还是给了他一段喘息的时间，让他得以朝凌衣衣的所在地行进。
当看得到观测台的时候，墨明驾驶的装甲车也被包围，最激烈的火力集中在装甲车之上，把坚固的防护层都炸得千疮百孔。
几十台大型装甲车把墨明围得水泄不通，这下他再也不能逃走，只待防护层被彻底炸裂，墨明就算不死，也会被玩家们成功擒拿。
可就在他们计算着墨明所驾驶的装甲车的耐久度的时候，它忽然提前裂开了。
一辆高级武装机车从爆裂的烟雾中冲了出来，全副武装的黑色人影把油门踩到最底，轻盈的车身从庞大的装甲车间隙飞扬而过。
大型装甲车本就围着墨明挤挨到一起，这下转向更困难，居然让他以近乎自爆的疯狂方式逃了。
当其他玩家终于再度追上墨明的时候，他已经行进到了观测台底部，倾泻而来炮弹火光之中，墨明跳下车，往身边建筑内部冲去。
弹药追上了他的背影，打穿了他的肩膀和小腿，但还是没能要了他的命。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独自一人撕裂千军万马，以奇迹般的速度来到了凌衣衣身边。
玩家们在极度的愤怒之中生出了极度的不解。
真的有必要爱到这种程度吗？
要不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都要给面子地流下感动的眼泪了!
可在残酷的事实面前，他们感受到的只有对墨明的彻底失望，以及推翻不可理喻的神明的熊熊决心。
他们曾经真心实意地相信墨明，相信神明所维护的规则的公平与正义，相信混乱与邪恶是神明和他们共同的敌人。
可现在，这份信任一去不复返，再也无法修补。
观测台向上的直升梯门边，站着一排黑风公会的成员。墨明踉跄着朝直升梯走去，落下蜿蜒的血脚印，没有看他们一眼。
当他走到门边，等候着的人们一拥而上，压制住他的全部挣扎，将带着特殊药物的银针刺入他的脖颈。
终于被人放开的时候，墨明被钳制住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深深的淤青，他双目发红，已经无法再出声了。
特殊药物破坏了他的声带。
即使经历了这样的迫害，他的手中也死死攥着那只假的死神权杖，如同濒死之时攥着最后一块脆弱的浮木。
观测台之上，大风吹得人眼睛发痛，让眼中的世界都变得昏沉离乱。凌衣衣收回落到丧尸潮之上的视线，转身向升降梯看去。
沉重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墨明喘息着走进了。
因为失血和药物，他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但他耳边始终响着无数人的哀嚎，无数诡物的嘶吼，以及一道最特别的声音。
说着喜欢，也说着杀戮。
墨明在凌衣衣身前站定，他伸出了手，将那赝品送到凌衣衣手中。
下一瞬，在凌衣衣超出人类肉眼可见的手速中，赝品被替换为了真品。
“为什么要还回来呢？”凌衣衣的声音在墨明耳边响起。
然而，被询问的墨明已经不能解析从外界而来的具体信息。
那崩溃边缘的意识只钝钝地做出了反应，告诉他，他要找的那个人，已经在他身边。
于是墨明闭上了眼睛，残破至极的身躯失去了最后的支撑。
一双温暖而修长的手接住了他，凌衣衣环过墨明的后背，面上露出了些许悲伤的神情。
高台之上，站着的不只有黑风公会的成员，还有凌衣衣特意容许进入的其他公会的卧底。
那卧底自以为技巧高超，殊不知他之所以能站在凌衣衣身边，是因为凌衣衣需要一个传达信息的工具。
玩家内部的通讯网上，展露着卧底传输出的录像。
他们看到遍体鳞伤的墨明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到凌衣衣面前，将制胜的珍贵道具送到凌衣衣手中。
他们拥抱在一起，身躯在冰冷的大风中依偎。
凌衣衣低沉的神色像是哀婉，又像是无可奈何，似乎在叹息着神明无解的偏爱。
而那个损害了所有人的利益的神，在凌衣衣的肩头闭上了眼睛，似乎放下了一切本该坚持的责任，任由自己沉溺在与所爱之人相拥的片刻幻梦中。
黑压压的丧尸潮如同末日的天空上挥之不去的阴云，朝人类的栖居地突进，踏破他们最后的防线，也撕裂最后的生机。
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次，没有丧尸在他们身上造成撕裂伤。
他们受到的冲撞和击打，并不会让他们感染病毒，也不会重到要了他们的命。
这是最浩大的丧尸潮，也是最安全的丧尸潮。
因为这一次丧尸潮的操控者，并没有想要剥夺任何人的未来。
凌衣衣只是想要彻底打碎旧世界那污浊的底座，然后让世间的一切从拆解中新生。
为此，必须把旧神推下神座。
覆在墨明身后的一只手放下，远离了灼人的温暖。
凌衣衣举起死神权杖，抬眸看向时空的尽头。
在亿万玩家悲愤的注视中，她轻轻按下了末日的休止键。
刹那间，无数丧尸的头颅爆裂，炸开了霏靡的血花，点染上枯死的大地。
大风吹开了沉郁的阴云，泄下一丝金色的阳光。
剧变刚刚发生的一瞬，世界会陷入暂时无法反应的寂静，无声的默剧中，凌衣衣吞下了说话的【口】。
全部的力量媒介消失，通关倒计时在亿万玩家脑中响起。那些陡然爆发出的咒骂无法传到凌衣衣耳边，她静静感受着灵魂的生长。
这一次，凌衣衣剿灭了亿万诡物，它们聚集到北方基地，进入了凌衣衣已经变得无比广大的吞噬范围。
灵魂能量等级要升满S级，需要吞噬一百万S级诡物。
这一次她吞噬的，远远不止一百万。
无机质的电子音在凌衣衣耳边响起，在她自己设下的维护混乱的世界继续运行下去的秩序中，她完成了从人类到神明的蜕变。
当躯体和灵魂都走到了世界的顶端，她的神格便诞生了。
这一次，在8秒的通关倒计时结束之后，玩家们没有回到位面中转空间。
在他们的认知中，墨明帮助什么都不做的凌衣衣，拿到了超越所有人的巨额积分。
从前的副本中，想必也发生了一样的事。
此时此刻，他们亲眼所见位面之神荒谬的送分操作，再多解释在他们眼里都是掩饰。
证据确凿，眼见为实，已经无需多言。
所有玩家对墨明的信任彻底破裂，规则的墨绳崩毁。
昔日的神座湮灭于支离破碎的时空。
位面之神不再存在。
留下的，只有不再肩负职责，也不再拥有对规则的操控权的墨明。
他仍拥有出现了无数裂痕的神格，但他不再持有神明的权柄。
他成为了被规则流放的神明。
刺目的白光散去，玩家们睁开眼睛。
他们没有回到料想中的积分结算界面，而是踏入了一片壮丽的时空。
眼前的一切让他们疑惑至极，也感到了发自灵魂的莫名的震撼。
他们看到八株巨树从地面延伸到天空，那看不到尽头的枝杈撑起了天空的穹顶，穹顶之上绘着万千世界。
而从天穹透下的光橘黄与深红交错，天地的交错之处是沉落到一半的血色的太阳。
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欢迎来到最终关卡。】
【——诸神黄昏。】
第94章 诸神黄昏02
一片青翠之中, 凌衣衣睁开了眼。她推开眼前厚厚的树叶，爬到了靠近神树主干的巨大树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