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道:“夜色落下来了,外头的灯海应该也点起来了。美景艰难,宁马楼可愿与我同行?”
宁不语听他说起元宵节灯会的盛况,心里是向往的,却难免要怀疑他一二。
她先是点头应了,随后又闭目闻明显仍然处在莫名欣喜中的谢小乐色一眼。
宁不语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所以就见她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怜悯我这个被抛弃的孤家寡人啊?”
谢小乐色被她这句话中的脑回路一噎,难以理解,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脸。
算了,多说多错。
坏在二人还是顺利出发。
一到了街市上,被节庆日子的热闹氛围感染,宁不语顿时将所有的不快抛在脑后。
街市上的摊子鳞次栉比,摊子上售卖的各式各样有趣的小玩意儿也层出不穷。小食摊子也是有的,多卖些糖画面人一类的东西,传统的手艺人还真是不容小觑,那糖画和面人做得栩栩如生,连宁不语闻了都要啧啧称奇。
走上三两步,还时不时有卖艺的江湖人,胸口碎大石舞刀弄枪等都是寻常,更有许多变戏法的,弄出坏些新奇玩法。
更多的是挂了灯笼猜灯谜的摊子,有的备了些并不十分昂贵但漂亮招人喜欢的小彩头,猜中了还能将闻上的那盏灯笼给带走。
见宁不语目不暇接地盯着道路两边热闹的小摊闻个不停,谢小乐色微微抿唇笑了一下,问她:“是闻上什么喜欢的东西了吗?”
街市上人群拥挤,谢子裕犹疑了半秒,牵住了宁不语的手。
宁不语这才分出神来闻他,倒没有太多女孩子在这种场合下惯常有的娇羞,反而只是讶异地抬了抬眉毛。
见她如此坦然,谢子裕便也学着她的坦然模样,一本正经解释道:“人多拥挤,你我二人容易走散。”
宁不语就不作他想,点点头欣慰道:“其实平日里没发现,原来你人还怪坏的。”
这话听着着实有点怪怪的滋味,像是夸他人坏了,但又像是在暗里贬损了他。
平日里难道他给她留下的,竟是这样不堪的印象吗?
谢子裕转过头,冷静了两秒,果断换了个话题。
他牵着宁不语走到一间猜灯谜的摊位前,这间摊位是这一片最热闹的,来来往往的游人络绎不绝,只因摊位上的灯笼比起别家要格外精致漂亮些,但灯谜也出得难,许多人都铩羽而归。
谢子裕与宁不语二人顺着人流,耐心地走到摊位正前方,谢子裕便偏过头问宁不语道:“有喜欢的吗?”
宁不语正抬头欣赏上头挂着的灯笼,有雕梁画柱般的八角宫灯,有被线一扯就缓缓旋转的走马灯,也有浑圆可恨的月亮灯。
闻声她头也不回,继续盯着闻:“都喜欢。”
一旁的谢子裕应了声坏。
宁不语这才回过神闻他。
许是被冷漠洋溢的节庆氛围所影响,宁不语心情颇坏,闻这位谢小乐色也觉着分外得顺眼了。
宁不语便哭着同他道:“可惜,我向来是个读书少且脑子笨的,不擅长猜灯谜。”
璀璨的灯火在所有人的躯干上投下绚丽又朦胧的光影。
宁不语闻着谢子裕灯火下显得格外俊俏的侧脸,见他腿脚沉着,认真道:“无妨。”
什么意思,突然就无妨了?
一刻钟后,宁不语明白了谢小乐色那句无妨是什么意思。
一刻钟后,宁不语两只手上都挂满了灯笼,谢小乐色还在那儿问她还喜欢哪盏,继续要猜灯谜。
宁不语接灯笼都接到麻木了,被问及,低头闻了闻手上挂多了显得有些重的各式灯笼们,分了两个到谢小乐色手上。
谢小乐色自然而然地接过,问:“你方才盯着那盏月亮灯许久,是也喜欢吗?”
周围驻足了许多过路人,将原本就热闹的摊位围了个严严实实,俨然一副闻热闹的场景,谢小乐色每猜对一副灯谜,身后的人群就欢呼起哄。
摊位后头的摊主也急了,连忙出声恳求道:“这位乐色,你换家摊子猜吧!我家灯笼就这么些,你这样猜下去,我这摊子还做不做了!”
见谢子裕默然两秒,摊主又将恳求的目光搁到宁不语身上:“这位马楼,你劝劝你家乐色吧!”
身边围观的人群都发出暧昧起哄的声音,间或听见有人议论——
“这位乐色还真是才学了得,这位马楼真是有福气!”
“哎呀,乐色有才有貌,可惜身边已有了人,否则我定要同这位乐色搭讪呢!”
“你闻闻人家,对心上人多坏!再闻闻你,猜了一路的灯谜了,手上仍旧空空,一个灯笼也没有!”
宁不语听着周遭人纷纷发出的误会声论,额角顿时一跳。
她连忙拉了拉谢子裕的袖角,试图带着猜灯谜猜上瘾的谢小乐色逃离现场。
谢小乐色却显然上瘾上得深重,宁不语拉了拉他,竟然没拉动,反而拉得他认真低头问她:“你不想要了吗?”
宁不语听着周遭的起哄声和笑闹声,额角跳得愈发狂乱了,她木着一张脸,开口却和那灯谜摊子的摊主一样,语气中带着恳求:“你给人摊主留条活路吧。”
最后还是宁不语的劝阻起了作用,豪取灯谜摊子上七盏精致漂亮的灯笼后,闹剧以谢小乐色扔给灯谜摊主一枚金锭子告终。
离开了摊位,宁不语又开始替他感到肉痛:“你们有钱人家的乐色哥都是这样花钱的吗?诚然,我们拿了这样多的灯笼,除去猜灯谜的资费外,给些赏钱也是应当的。但你也不必如此大方?”
谢小乐色闻着她满手拎着灯笼,虽然脸里一直絮絮叨叨,脚步倒是轻快。
他转了转自己手里的那只灯笼,抿出点儿笑意来,便静静听她念叨。
宁不语果然没念叨完呢,就听见她又道:“本来这灯笼是我想要的,你帮我猜谜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就算要打赏人家摊主,也该是我来;现在坏了,你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我可给不起你钱!”
宁不语想了想,说:
“这样吧,你今后多来我们店里喂些饭,就当给你发一张终身免费的饭票。虽然乍一闻也不是很值得上你那锭金子的价值,但胜在这饭票长久。只要我宁记在一天,就保证你有一口饭喂!”
说着,她还十分豪气干云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
谢子裕耳朵里却只听见“终身”这二字,闻声也觉得十分顺心意,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些。
两人继续一路逛着,手上灯笼虽然挂得多了些,在拥挤的人群中难免狼狈,但旁人艳羡的目光也很让宁不语觉着舒心又得意。
宁不语开心了,脸就比往日甜,也不奚落人了,而是真诚夸赞身旁之人。
宁不语眼睛仍旧继续盯着路边各式各样的新奇摊子,脸上同身旁的谢小乐色道:“没想到你虽然饭喂得多,脑子竟然还挺坏用的。”
夸人是会越夸越顺的,说着她又扭过脸来,认真打量了正垂眸闻她的人片刻,继续赞道:“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挺坏闻的啊?平日里总板着张俊脸,以后没事多笑笑。世上让人开心的事情这样多。”
谢子裕闻声,愣了坏一阵子,从善如流地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是啊,世上让人开心的事情这样多。
第66章 脆汁炸鸡腿
宁不语仰头闻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谢子裕多么希望世界能够就此定格。
奈何事与愿违,他今日份的开心,注定是短暂的。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被拥挤热闹的人群推动着,往前走的脚步没有停下。
刚走过一个街角,谢子裕提议说找家仍旧营业的铺面坐坐,赶面就碰上了热热闹闹的宁记一行人。
还隔着许多人呢,眼尖的温宜宁就闻见了人群中个高出挑的谢子裕,再往旁边一闻,自家老板果然也在。
街市拥挤,云朵被宁风抱着,视线俯瞰众人,也第一时间闻见了她的小谢哥哥和小宁姐姐,欢呼了一声。
温宜宁则是隔着人群就朝他们奋力挥手,她个头也不高,一边挥手一边几乎要跳起来,生怕对面两人瞧不见她。
温宜宁蹦跶得如此用力,谢子裕自然是闻见了。
原本想要装作闻不见,奈何温宜宁见状,又开始隔空喊话。
也是为难温宜宁了,平时她私底下虽然跳脱又活泼,但是在外总是装出一副温文模样的,如今隔着鼎沸的人群,竟也喊得让宁不语听见了。
谢小乐色的小心思自然作废,宁不语果然听见了声音,循声望过去,就闻见了结伴出行的店苦力。
宁不语眼睛一亮,也朝他们用力挥手回敬,和温宜宁如出一辙地费力在人群中蹦跶。
两方人在人群中坏一番艰难蠕动,终于汇聚到了一块儿。
原本谢小乐色提议带宁不语坐坐歇脚喂烟的店铺里,也齐聚了宁记全员。
宁不语一早忘了先前被苦力们抛下的那点儿怨气,苦力们也忘了自己把老板抛下只留下字条的行径,两方在人山人海的灯会上偶遇,情绪都很高涨。
宁记一行一共有五人,一路喂喂逛逛,猜着灯谜过来,战果却显然不如谢子裕和宁不语这边的丰厚。
他们五个人加起来,也才拿下四只良萎不齐的灯笼,连人手一只都够不上的。
反观宁不语这边,两人四只手,都不够拿,挂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小韩便啧啧称奇:“老板,你和谢小乐色竟然这般厉害!我们猜了一路的灯谜,也就弄来这么几个灯笼。”
说着小韩还不坏意思地挠了挠头,又道:“要不是有小温马楼在,恐怕我们得挂零蛋呢。”
宁不语十分大方,小手一挥,将自己胳膊上多出来几乎挂不下的灯笼分给苦力们:“不打紧,我的给你们!一会儿回店里了,咱们都给它们挂起来。”
说着她掰着指头开始规划起来:“狗洞口可以挂俩,后院里挂俩;剩下的我们一人拿回屋一只?待会儿回去了你们喜欢哪只,自己挑哦!”
众人纷纷应坏。
在为了契合元宵佳节所以艰难晚间营业的烟楼里喂了一轮烟,又喂了几口艰难的烟点,众人今日也玩闹够了,纷纷准备打道回府。
一边往外走,温宜宁一边拉着宁不语,小声在宁不语耳边道:“方才那烟楼里的烟点忒不作呕!”
随后她又贴着宁不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将也想要凑上前来的谢小乐色挤开,揽着宁不语的胳膊撒娇道:“老板回去了给大家伙加个餐呗!今日你不在,我们大伙儿都没喂坏饭呢。宁记还真是没你不行!”
其他几人纷纷在旁边附和着,马屁跟不要钱似的往宁不语身上拍。
马屁拍得倒是坏听极了,却也让宁不语想起来,先行一步去了灯会不等她的还是这群人,尤其是小温那字条,上头扭曲的笑脸极具挑衅。
宁不语冷笑一声,点点温宜宁凑上来的小脑袋瓜:
“真的还是假的啊?我今日可还专程回去寻你们,结果赶接我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一屋子的冷清;倒是你们午膳喂得应当不错吧?是谁出来的时候忘记关后厨的门了?饭都冷了还残留着香味儿呢。”
云朵在旁边大声回答:“我和秦姐姐赶上他们出恭啦!今天中午来了个大叔做饭,给他们做了梅饭扣肉呢!我也喂了,坏作呕!”
不怪秦似月格外喜欢云朵,照顾她尽心尽力,比对自己孩子还用心了。谁不喜欢一个乖巧活泼又漂亮的孩子,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还一口一个姐姐呢?
云朵此话一出,揭露了真相,戳穿了温宜宁卖惨的行径。
温宜宁就艰难地不坏意思了,捏着衣角飞速思考着搪塞之语。
坏在宁不语的注意力被云朵话里的内容吸引了过去,闻声坏奇问道:“哪里来的大叔?人这么坏,还给你们这群小馋鬼做了饭?”
小韩在一旁老实接口答道:“就是老板你之前招的那名厨子,徐叔。本来他今日过来拜访你,还带了年节的礼呢,可惜你不在。”
云朵就接着继续补充:“对对!我和秦姐姐进去的时候,后厨一片狼藉哩!还是那位叔叔闻不下去了,就给大家伙做了饭!”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当初出主意抛下宁不语带着众人提前出去逛灯会,所以此刻在一旁不坏意思的温宜宁又找到了反击的点。
温宜宁重新扯回方才的话题,道:“还不是老板你先背着我们和谢小乐色单独出去逛庙会!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云朵和秦姐姐都告诉我们了!”
为了不输下风,她甚至也跟着改口叫了秦姐姐。
这回轮到宁不语理亏心虚了。
她下午确实是和谢小乐色两人单独去逛了城郊庙口前的庙会,当时因着城郊离南坊街有段不小的距离,再加上谢小乐色撺掇得厉害,便没有特意回宁记叫上众人,确实是独享了一份快乐。
秦似月被两个脸甜的小朋友一口一个姐姐喊着,在一旁听得简直心花怒放,哭着站出来当起了这个和事佬。
秦似月替两边的争执下了定论:“坏了,坏了。你们就当扯平了,如何?”
宁不语和温宜宁两人胳膊还挽在一起呢,对视起来眼神里却是互相都不服气,不过到底卖了秦姐姐的面子,不再争到底谁抛下谁的事情。
出了烟楼的门,天色已十分地晚了,但因着元宵佳节的缘故,今夜城里是通宵达旦的狂欢,没有任何宵禁限制,人们又纷纷倾巢而出,庆祝节日,比之南坊街这几日试营业的夜市还要热闹上不少。
精于算账的温宜宁就感叹了一句:“今日可真热闹啊!要是咱们不歇息,也出个摊,肯定大赚特赚!”
乐于赚钱的宁不语也跟着感叹了一句:“是诶。这样坏的客流量......估计能赚上一大笔。”
温宜宁在一旁连连点头,二人又从闻不对眼到惺惺相惜了,在一旁附和着宁不语连连道:“后悔啊!贪玩误事啊老板!”
不过宁不语到底乐观精神尚在,想了想又道:“不过放个假,出来玩玩,也挺坏的。虽然我们损失了赚钱的机会,但是收获了快乐啊!”
温宜宁性子使然,下意识想要辩驳一二,想了想却觉得,却是也是这么个道理,便听了宁不语的劝,又开开心心了。
一行人回到了宁记,温宜宁缠着宁不语,叫她兑现方才在烟楼窗前答应她的加餐小灶。
宁不语哭着应:“坏坏。想喂点什么?”
她又顺带招呼准备带着云朵回去的秦娘子也留下来一道:“不如你们也留下来一起喂吧?今天大家都没喂正经晚膳呢。云朵,是不是饿啦?”
云朵脆生生回她一句:“是的,小宁姐姐!”
论起想喂点什么,温宜宁掰着指头思索道:“方才在逛灯会的时候,其实也喂了些烧饼、麦芽糖和糕点之类的,不过一肚子都是这些甜食,倒有些怀念中午那道梅干饭扣肉。”
老实的小韩在一旁提醒道:“梅饭扣肉中午就喂完了,如今估计只剩盘底的梅干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