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双眼睛尽数落在她的身上,却都无法压过身旁这一道。
贺若真面上不显,心中却道是时候让小殿下知道她的身份了。
双脚才一沾地,贺若真便将李凤璟推到了三尺身上,她就近走到几位姑娘身后,将白绫缠在腰间。
梨花几人刚要转身便发现了不对,连忙默契的将贺若真挡在身后。
贺若真没有料到李凤璟会爬井,更不知他会爬到一半掉下去,情急之下只能解腰带救人。
好在此地除了李凤璟和三尺都是姑娘。
三尺是宫人倒无妨,只避开李凤璟即可。
但梨花等姑娘们并不知三尺乃宫人,便将李凤璟与三尺一并挡了个严实。
李凤璟回过神来似也明白了什么,连忙背过身去,但耳尖却已是红的似能滴血。
很快,贺若真便整理妥当,目光淡淡的看向李凤璟,“井口有人守着,璟公子便是爬上去也逃不出去,下次不可再这般冒失。”
向来没听过什么训的小殿下竟乖巧的点了头,看的三尺咋舌不已。
“外面的人已经解决了,我先带璟...三尺上去,再用木筐拉璟公子和各位姑娘。”
贺若真瞥了眼李凤璟泛红的耳尖,眼神暗了几分,将李凤璟的名字换成了三尺。
李凤璟与三尺都是一愣。
李凤璟不解的看着贺若真,三尺亦是惶恐不安,“我...我不急,还是先带公....啊!”
三尺的话还未完,贺若真便已经揽着他飞身而上,将他的话尽数吓了回去。
李凤璟抬头紧紧皱着眉。
他是不是惹恩人生气了。
拉木筐需要力气大些的,便第一个将李凤锦拉了上去。
李凤璟的头才冒出井口便飞快的朝贺若真看去,少年眼里盛着些疑惑和几丝委屈,然视线只相对了一瞬,贺若真便轻轻撇开视线,没等李凤璟开口,她便道,“劳烦璟公子。”
李凤璟接过绳子,失落的喔了声。
他肯定是惹恩人生气了,是因他刚刚爬井吗?
可他总觉得从好几日前恩人便有意疏远他。
难道是因为他错信魑?
“公子?”
三尺见李凤璟抓着绳子发愣,便唤了声。
李凤璟回神后忙又看了眼贺若真,却见她已背过了身,他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安,先将井里的姑娘们拉出来。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直到众人往外走时,才有一帮人持刀闯了进来。
贺若真将众人护在身后,剑光几乎时从李凤璟的眼前闪过,他呆楞了片刻后,复杂的看着穿梭在黑衣人中的白色身影。
柔光。
她的剑叫柔光。
所以,她告诉他的是假名,为什么?
李凤璟眼神渐暗。
他好像没有资格问她为什么,因为他同她说的,也并非真名。
-
松山脚下
付良小心翼翼的立在一辆马车旁,神情分外恭敬。
今日天气好,此时太阳正当空,付良的额头不时有汗滴落,然一城知府却只能立在太阳下晒着,且不敢露半分不满。
不多时,伴随着一道不耐的声音,一位锦衣少年钻出了马车。
“你不是说今日是来这里堵人贩子的吗,都一个多时辰了,人呢!”
付良忙躬身回道,“按照计划应当是快了,还请景公子稍候。”
少年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嫡长子,景子颜。
景子颜无功名在身,而付良乃一城知府,原是不必如此卑躬屈膝,可奈何景子颜手里握着圣旨,他自知犯了大罪,哪里还敢端半分官威。
且就算景子颜手里没有圣旨,付良也不敢有半分怠慢,如今锦衣卫指挥使深得圣上信任,手握滔天权势,谁会那般想不开去得罪他的嫡长子。
景子颜在京中就嚣张惯了,就连小殿下他都敢揍,更何况付良。
若付良是位好官,他倒能好言好语,可现在...他只恨不得立刻将人押回京去斩了,哪里还会给半分好脸色,当即便怒道,
“嘁!莫不是你与那贼人勾结,诓骗于我!”
付良闻言吓得身子一抖,忙道,“景公子便是借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啊,这是段大人亲自递的消息,下官哪敢诓骗景公子。”
景子颜翻了个白眼儿,“我没有功名你却自称下官,莫不是想让言官参我。”
付良急忙解释道,“不敢不敢,景公子将来定是要入锦衣卫所的,这迟早得如此自称不是...”
“行了,你此时阿谀奉承也是无用。”
景子颜很不耐与他多说,“你这迟早二字,说的早了些。”
付良一听这话,身子便软了半截。
景公子进锦衣卫所是早晚的事,那便只有...他等不到那一天了。
“景公子,我...”
“付大人。”马车里又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付良,“圣旨已下,付大人再是如何讨好,景公子也改不了圣旨。”
付良虽是软弱无作为,但毕竟为官多年,哪能听不出这言外之意,当即就绝望的闭了闭眼。
景子颜朝马车里看了眼,然后钻了进去,低声道,“你为何骗他?”
圣旨确实无法更改,但他手上这道却可以。
因为圣旨虽落了玉玺但却是空的,如何写全在他意,这是圣上赐他的权力,虽然他也很意外,很不明白圣意,但他确实很开心很激动。
马车里的男子缓缓睁开眼,虽年纪相当,但他瞧着要比景子颜沉稳许多。
不似景子颜的疾言厉色,他虽温和,但身上却有股难以忽视的疏离冷清之气。
此人便是沈念。
奉旨与景子颜同行押付良进京。
沈氏一族受先帝所害蒙冤惨死,只留嫡系沈花鸢一个血脉,虽为补偿赐予县主,但沈花鸢最后选择了雪山,这道赏赐便等于无,如今沈花鸢的长子沈念入世进京扛起了重振沈府的担子,圣上便将补偿落到了沈念身上,沈念拒绝了封地和爵位,只求了一道让他参加此次科举的恩典。
因此,原本对圣上的赏赐颇有微词的朝臣便也都闭了嘴。
虽然直接参与会试殿试不合规矩,但比起赐爵位,对朝臣们来说这便要合适的多。
便是让他参与会试又如何,若无真材实料自然考不出个功名来,若真考上了,他们也无话可说。
圣上自然是应了。
若沈念可凭能力中榜,远比受祖上荫蔽封爵更能让人信服的多。
毕竟,沈府已败落了多年。
沈念没有让圣上失望,月初会试第九名,三日前殿试钦点为二甲头名。
如今正等赐官。
官位没下来,便先得了与景子颜押付良回京的圣旨。
“你若想听他继续阿谀奉承,便可与他说实话。”
沈念温和道。
景子颜耸了耸肩,“才不想。”
说罢他又从窗口探出脑袋张望,“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小殿下如何了。”
沈念默了默,而后轻笑了声,“小殿下立这般大功,想来这一月定是辛苦。”
景子颜转头怪异的看着沈念,“....你说什么呢,那货会让自己受苦?”
“嘁,你还真信是他抓住的人贩子?他除了擅长离宫出走,会哄人外,也就那张脸算个优点了。”
沈念,“....”
“入京后便听闻小殿下与景公子...相伴长大,志趣相投,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传言是,小殿下与景公子沆瀣一气,臭味相投,惹是生非。
景子颜挑了挑眉,“那当然,我们情同手足,可以互相栽赃背锅的那种。”
沈念不由轻笑。
他想,他有些明白圣上此举的用意了。
一文一武,适合辅佐东宫。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写到,下章一定掉
小殿下:我叫景子颜
景子颜:嗯?什么?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小殿下...这锅他背不起。
第23章
贺若真与李凤璟带着少女们刚出村子,段忱便迎了上去,沉声道,“在村中的人共五十余,柏羽城抓获大半,手下人拦下了十二人,剩下的下了山。”
贺若真瞥了眼村里,“里头死了约三十。”
她本想留活口,但那些人不愿要这个机会。
云宋律法,贩卖人口一旦抓获便是死罪,左右是一个死,还不如拼上一拼。
段忱面色很是难看,“算上之前刺杀我们的,竟有两百余。”
这是他们目前抓获的贩卖人口最大的窝点,两百余,可想而知这背后有多大的利益。
且他们背后,断不可能只有一个小小的主簿,这桩案子恐怕牵连甚广。
段忱看向被解救的少女们,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或许他们今日救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先下山吧。”
贺若真,“嗯。”
李凤璟几番欲言又止都被打断,最终只深深看了眼段忱便随贺若真带着少女们下山。
松山极大,这些少女又被关了多日,自是没有力气走下山,柏羽城早早便准备了好几辆马车,送完少女们上 马车,最后便只剩贺若真李凤璟三尺。
李凤璟本想叫三尺上梨花她们的马车,却不料贺若真比他快一步,将梨花拉到了最后一辆马车上,李凤璟眼里的光又消散了几分。
有梨花在,李凤璟便是再多想问的也无法问出口,只得闷闷不乐的靠在马车车壁上,听三尺与梨花闲聊。
三尺的话格外多,聊到最后就连梨花家里有几只牲畜都一清二楚了。
贺若真始终都闭着眼,直到听见前方传来动静才睁眼。
“杀千刀的,怎么就叫你们这些东西投为人胎,这阎王莫不是瞎了。”
“还想跑?来啊,起来啊,跑啊!看老子不打断你们的腿!”
“还敢卖姑娘,信不信老子把你们送到月楼去,嘁,就你们这长得跟癞□□似的,怕是倒贴那老鸨都不肯收。”
“还哼哼,你再哼一声嘴给你卸了,来人啊,全部给老子绑起来,拖回去!”
少年的骂声久久不止,无一人敢阻止,亦无一人敢吭声。
山脚下,连风都悄悄隐匿了踪迹。
梨花微微张着唇,眼里满是慌乱。
大约是被外头的怒骂吓住了。
而李凤璟整个人已呆若木鸡。
景子颜那货怎么来了!
他回过神后惊慌的看了眼贺若真,却见对方已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李凤璟心中更乱了。
他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不好的事。
“景公子来了,那小殿下的身份...”
待梨花也下了马车,三尺才轻声问道。
李凤璟烦躁的呼出一口气,他哪知道怎么办!
他们抓人贩子,景子颜那狗东西又来凑什么热闹!
程伯伯说过山脚下是付良带人马守着,景子颜既然在此,且这么嚣张还无人敢拦,只能说明他没有隐藏身份,那他怎么办。
他是景子颜,他又是谁。
总不能同恩人解释有两个景子颜。
但眼下又能怎么办,他总不能不出去吧。
想到这里,李凤璟眼睛一亮,“我们避开他。”
只要他们不碰面,这个谎言便还能再继续维持下去。
但他的希望很快就落空。
“咦,小殿下人呢?”
李凤璟身子一僵,“!”
他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三尺,“......”
哦豁,这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
“小殿下立下这般大功,怎不现身啊。”
景子颜的声音此时落在李凤璟耳里,仿佛就是催命符。
他咬牙切齿的深吸一口气,他当时怎么就不把这货毒哑了再走!
而此时外头已经炸了锅,少女们皆震惊的合不拢嘴。
小殿下?是她们想的那位小殿下吗?
应当是的吧,毕竟云宋就那一位能被称为殿下。
原来竟是小殿下救了她们,可是,她们并未见过小殿下啊。
“小殿下,要不,还是出去面对吧。”
三尺看着李凤璟五颜六色精彩至极的脸,小心翼翼的劝道,“柔光姑娘想必不会因此生气。”
景子颜等了半晌仍没得到回应,便探头遥遥望向最后一辆马车,看见马车旁的白色身影后,他皱了皱眉,国师都在此,小殿下应当是在那辆马车里啊,为何不应他?
少女们随着景子颜的目光望向李凤璟所在的马车,随后似是都突然明白了什么,惊愕中又添了几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有经不住事的连腿都发软了。
那位姐姐...不,那位公子该不会就是...
离马车最近的梨花更是心跳如雷。
该不会...那位男扮女装的公子便是小殿下吧。
天,她刚刚竟和小殿下同乘!
“如何面对!”
李凤璟烦躁的扯了扯桃粉的纱裙,咬牙道,“本殿如此装扮,怎见得了人!”
该死的景子颜,他定要将他揍上三天三夜,哭爹喊娘,啊啊啊!
景子颜默了默后,突然疾步朝马车走来,语气略急,“小凤凤,你该不会受伤了吧?”
李凤璟,“...!”
啊啊啊,景子颜这个杀千刀的!
贺若真眉心一跳,小...凤凤?
景子颜飞快掠过了贺若真,却又蓦地驻足,折身走回贺若真跟前,抬手一揖,“晚辈景子颜...”
李凤璟,“...!”
景子颜你要死啊!
他砰地掀开车帘飞快钻出了马车,今日就是天皇老子来,他也要弄死景子颜这个狗东西。
“见过国师。”
景子颜的话刚落,便见一桃粉美人怒气冲冲的朝他扑来。
景子颜连忙直起身子躲开,“...美人,有话好说,我知道我英俊非凡,但是大庭广众下,你投怀送抱算怎么回事。”
“不过...我怎么瞧美人有些面熟?”
李凤璟一腔怒火,径直忽略了国师二字,提着碍事的裙角趁景子颜愣神时狠狠一脚踢过去,“你才是美人,你全家都是美人!”
景子颜生生挨了一脚,却仿佛没有痛感,他怪异又复杂的盯着李凤璟。
刚刚有些距离没瞧真切,只觉得一团桃粉携着香气朝他扑来,如今仔细一看...
这美人不就是...
“小殿下!”
景子颜失声道,“你扮女装作甚!”
李凤璟,“......”
你他妈不会说话就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