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月去了附近的山头,观察周围的风水跟地势 ,确定杰克公司没说错,这里确实有个大墓,而且年代久远,或许地下真的能出好东西。
就怕太好了,他们拿不起。
按照杰克公司往常的规矩,到达打洞地点后,需要先休息一天,这一天是所有人调整状态的,顺便测算周围的数据,确定没问题,第二天就可以根据风水大师选的地点打洞。
按照多数野路子的习惯,有条件的,他们喜欢直接打在主墓室进去,因为一般建造墓穴的时候,不会把机关安排太多在主墓室,毕竟要考虑到主墓室是墓主人居住的地方,留太多机关,会让还活着的墓主人不喜。
不过有些墓建造的时候有大师出手,几乎没人能把主墓室的位置精准算出来,这种时候就需要考虑两种办法,要么,从入口通道的位置打,一路闯过去,要么打在主墓室两侧的陪葬墓上方,方便避开其他机关。
汉代坑的风格进行了较大的转变,西汉前一般是竖穴下葬,后随着土墓室习俗的传播,渐渐改变为横穴下葬,再加上各种陵墓结构,形成了在古代受欢迎很长一段时间的石室墓,最后发展得越来越华丽。
杨瑞月闷不吭声地跟着下 了墓穴,到了地下,很多事情就都可以变得不一样了。
按照预测,这个陵墓应该是西汉后的画壁墓室,内里值钱的东西除了那些青铜器、瓷器、珠宝等可携带物品外,还有壁画,甚至可以说,壁画只要是完整的,能全部带出去,就是国宝。
这一趟中,所有私人加入的都只为了那些好携带跟出手的器具,只有杰克公司是奔着壁画来的,这壁画无论是卖给国外还是直接倒手卖给国家博物馆,都可以大赚一笔。
下了墓大家才发现,这一切并不如他们所想——随着时间推移,地壳板块移动,原本不算特别难打的墓穴,打了好几个盗洞都不成功。
原本轻松的众人一下子变得沉重与焦虑起来,一直打不通的盗洞,按照行业内规则,就是墓不对他们开放,没有缘分,下不了,下了也都得死,只有命大的能上来。
带队的是个考古学家,对方又拿着仪器检测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指定三个位置,说如果再不行,就不下了,宁可放弃,都不能把所有人的命都交代在这。
他这么一说,那些亡命之徒不干了,当即闹起来,说谁干这行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怕死别来啊。
考古学家脸色难看:“我是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着想,你们光想着钱,这钱能拿到手吗?拿到手也不能花!你们要命不要钱,还怪我挡你们财路?”
原本和和气气的一群人,忽然就分成了三派,激进派非得下,说不能白来,而且从前又不是没下过艰险的墓,连南方地下水墓都进过了,还怕这小小的旱墓?
保守派则是觉得,命比钱重要,无论这个墓里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不能用命去换,有命赚没命花跟没赚到有什么区别?
剩下的人就是类似杨瑞月这样的中立派,去不去都行,就等在吵的人做决定。
眼看着就要发展成火拼了,杨瑞月站出来问:“你们真的想下?”
激进派里刚好有与杨瑞月同路的那几个人,他们看到杨瑞月站出来就立马说当然啊之类的话。
杨瑞月扫了周围的盗洞一眼,指着一处位置说:“那里,打了能从排水口进去,但是从那进去就跟走水墓差不多了,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进去,没有水墓经验的人,下去就等于死,有水墓经验的,可以从水路直接逆流到主墓室去,之后再顺水流出来就行。”
这话一出,激进派顿时有了底气,直接跟考古学家叫嚣,问他还有什么话说。
考古学家脸色难看:“排水口一般在墓穴最底层,哪怕现在我们打了盗洞,光是那个深度,下去之后要承受的压力不亚于在深海潜水,你们这么干,是想所有人都死在里面,而且水墓再难走,也是正经墓穴,没人会去走水墓的排水通道……”
不等专家说完,那些激进派就打断了他,摆明了就要钱,不要命。
没办法,最后有人看不下去,找了杰克公司的经理询问应该怎么办,经过背后调解,决定分开,愿意去的就去,不愿意的就算了,如果愿意去的人少于一半,就由杰克公司这边多派人手接应,但是如果多于一半,就由多出来的一半先下去,其他人在原地等候接应。
经过举手点人头,刚好一半一半,杨瑞月自己也举了手,她有下去的理由。
之后,他们进去了整整七天,只有三个人精神恍惚地出来了,他们只带了一个消息:杨瑞月本事很大,救了他们所有人,但是又在即将出来的关头,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很多人气不过,要跟杨瑞月抢,最后卡死在了排水道里。
排水道本是流动的,不是很宽,但因为水流动,进出不算勉强,但那些人去追杨瑞月,杨瑞月体型小,哪里都能钻,那些大汉一个比一个高大,就连最瘦的、专门钻盗洞的老手都比杨瑞月体型大,他们又没有缩骨功,就很容易被带得卡进一些小口子里动弹不得。
活下来的三个人本来还想去救人,结果发现那些卡住的人逐渐把流水口给堵住,流水变慢之后赶紧掉头离开,连东西也不想要了,一旦流水停止,他们将没有办法靠自己的游泳技巧从那么深的地方游上来。
就算他们走得还算快,后期依旧非常绝望,下面根本没有光,全靠防水手电筒,一旦走错路就是绝境,回程途中其实还有五六个人,最后坚持到出来的,却只有他们三个。
这样的事情对公司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居然有人敢坑害他们的员工,甚至把货物给抢走了,简直就是对公司的挑衅。
消息传回去后,杰克公司立马派了另外的人手过来,打算围堵杨瑞月,他们认为,无论怎么样,杨瑞月抢了东西,都得从墓穴出口出来,他们堵住墓穴各个出口,不把她憋死在里面,也能第一时间抓到人。
可惜结果让他们失望了,从消失在众人眼前之后,杨瑞月就离开了墓穴,一直在附近看着他们。
东西确实是杨瑞月抢的,她没想到那些大汉会掉过头来追她,还都卡在了水口里,她拿到东西就离开了,一刻没停留。
至于为什么抢,还要从查看姜来福的档案说起。
那天杨瑞月给姜来福算了生辰八字,她看着姜来福做的工作,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她父亲被追杀,还被烧得一干二净,妻女死亡,或许不是得罪人,而是他手里有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被人觊觎,甚至是不厌其烦一次次追杀父亲,只为了拿到它。
而这个东西最可能的,是父亲最后给了杨瑞月的玉佩。
但是这个玉佩无论怎么看,就是普普通通的玉佩,根本没有任何奇特之处,说难听点,它可能都卖不出十万块。
就这样不值钱的玉佩,怎么值得其他人疯狂争抢呢?
想不明白,不过思路应该是没错的,尤其后面杨瑞月又挑出了几个类似的人。
被杨瑞月挑出来的人虽说都计算了两个日期,但其中一个日期都会算到,他们会去干差不多的活,比如说倒卖文物、盗墓、买卖盗墓工具、文物拍卖……
几乎没有重复,却都差不多在一个行业里,这让杨瑞月想到,这些可能是由同一个人介绍带入行的,他们原本都在家跟着父母生活,住的是养老大楼,吃的是大锅饭,每天要去参加很辛苦的工作。
就算是这样,依旧难以养活家中父母与自己,最可怕的是当有了老婆孩子,或者有其他弟弟妹妹的时候,光这么干真的很痛苦,这时候只要有人说可以带他们去干大活,他们毫不犹豫就会去。
出去赌一赌、搏一搏,似乎也比某一天自己周转不过来被饿死好。
而且杨瑞月发现这些人都有一个特征——年轻、孔武有力,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像其他老人的孩子稍微大一点或者小一点的,都没有问题,女人也都没有被选中。
几乎所有女儿没办法回来的,都是因为嫁人了,婆家那边不同意,就没办法赶回来。
既然这么人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杨瑞月就大胆猜测,他们背后还有组织,值得一查,说不定幕后主使跟杀她父亲全家的人是一伙的。
于是杨瑞月提出单独去会一会丁一飞,不管成功与否,她都得先知道自己感觉不对的地方是什么。
好在丁一飞的情况比较简单,他就是被被人拉入伙的,根据他后来在公安局那边的解释,他当年其实只是因为同批次走了,没人来拉他入伙,他主要是不想一直在家照顾两个老人。
家里父母年纪大,免不了一直唠叨,丁一飞受不了,他不是恨自己的爸妈,他只是像很多被家里惯坏的儿子一样,对父母总是不耐烦,加上确实没什么钱,过得难受,看别人被招揽去做大生意了,他就眼馋,央求着邻居家的大哥偷偷带自己一块去。
为了不被发现,丁一飞自己攒了点钱蹭二手票一块上了火车,本来故事到这里,他应该经过邻居大哥的介绍一块去工作。
结果到了地方,人家对他的身体情况进行了二次检查,还是没用他,认为他当时年纪小,心不定,胆子又不够大,就还是没同意,之后他也失去了大哥的联系。
丁一飞觉得没面子,回家肯定会被嘲笑,就在那座陌生的城市定居下来,那时候户籍管得更宽松,没人在乎城市里多出来的流浪汉。
混久了,丁一飞一边做着辛苦的工作一边学别人干投机倒把的事,胆子逐渐变大,人长到成年模样,也变得相对来说孔武有力起来,更主要是他具备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
当年没被选上的丁一飞,在黑集市碰上了同行,然后还是带他入坑了,警方那边根据丁一飞和姜来福的口供,确定这是一起非常恶劣的跨国走私团伙杀人灭口的刑事案件,重要程度一再上升。
杨瑞月没有从贺渝珏那了解太多细节,他们沟通不太方便,打电话要去电话亭,偶尔还得打电报,为了不被人发现沟通,都是用师徒俩才能看懂的古文,不过就算沟通不便,杨瑞月还是从仅有的信息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第一,杰克公司的网非常大,遍布好多个省市,甚至跟一些底层政府还有合作,想要一锅端不太容易;第二,这个杰克公司存在很久了,而且始终做着类似的勾当,很难查他们到底清理了多少人。
杨瑞月想着自己的父亲,还有那素未谋面的母亲跟姐姐,最终决定继续去查杰克公司,想要查出来很简单,让他们来追杀自己,只要派来追杀的人够多,总会有认出她来的。
如果所有人都认不出她……那就只能等下一场诡异的火灾了。
于是杨瑞月想了办法加入杰克公司的盗墓队伍,在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转移走了所有文物,连那些很小的瓷器碎片都没放过,一样不留,明晃晃告诉公司,这不是她的临时起意,而是挑衅。
挑衅公司来针对自己。
事情很顺利,第二天公司的人就到了,他们围堵了大山,却始终没等到杨瑞月,开始怀疑人是不是已经被淹死在下面了,毕竟根据幸存者的口供,杨瑞月是掉头走的,其他人又堵死了大部分流水口,难保杨瑞月不会被淹死在里面。
杨瑞月听他们的猜测,觉得自己还是得继续演一场出现的戏,于是离开了大山,去一个能打电话跟发电报的地方,联系了贺渝珏,让他想办法帮自己散一点消息,以及装作卖一部分文物的样子。
文物圈子就那么大,很快就传到了公司耳中,他们十分惊诧,明明他们蹲守得那么及时,却还是让杨瑞月给跑了,甚至光明正大地开始售卖自己抢来的货。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挑衅的话,现在简直就是蔑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杰克公司立马选择派出人手去查杨瑞月的身份背景和行踪,贺渝珏那边最先收到消息,他们本来就在盯着杰克公司了,只等证据,结果却发现他们在查杨瑞月。
刑警大队里都认识杨瑞月,一下就懵了,下意识转向贺渝珏,看看他什么反应,发现他却很冷静。
贺渝珏说:“我师父让我把所有消息都放给他们,都放最真实的。”
“最真实的?杨小姐就算本事再大,这么多人围堵,她也双拳难敌四手啊,她想要查明真相,就不要命吗?”卢粟十分不赞同,在他看来,那样文静的女孩子,就算真的有家传本事,也很难跟一个跨国组织抗衡。
就连专案组知道后都强调,不能这么干,他们不能让人民以身犯险,哪怕这个人民的能力非常强。
贺渝珏见他们都不同意,只好在能联系的时间打电话给杨瑞月,那边接得及时。
杨瑞月站在电话亭里,穿着一身民国风格的漂亮淑女裙,那是曾经她父亲给她剪的纸衣复刻版:“今天有什么进展吗?”
不等杨瑞月多问,贺渝珏立马说:“师父,队长他们不同意放你的真实消息,这样太危险了,如果放了你的消息,等于杰克公司会立马找到你,到时候你如果出现生命危险怎么办?”
“我不会出现生命危险,而且必须放,我父亲当年也死于一场诡异的火灾,我认为,这个杰克公司,就是凶手,如果你们不放真实的信息,他们认不出我父亲,那我就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我父亲死亡的真相了。”杨瑞月语气难得出现波动,唯有当年那场大火,让她始终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