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过年的!你给我微笑点!我们这普天同庆,你在这耷拉个大驴脸,合适吗?微笑!笑!给朕笑!”
撒尔诸极力咽下脸上屈辱的神情,还算是配合的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辛月影仍然不满意:“不是,你在这屈辱给谁看呢?”
撒尔诸脸上的表情更屈辱了。
大漠人以忠勇走天下,他自认为自己为了苟活沦落成丧家之犬,他实在觉得屈辱得很。
他攥着拳,抬眼死盯着辛月影:“你别以为我怕死。”
辛月影也死盯着他:“你就是怕死。”
她目露凶光,说话声音有点大了,率先贼兮兮的看向小石头那边,见他正在猪圈方向,这才回过头来。
撒尔诸气得浑身发抖,目不转睛的盯着辛月影的身后。
辛月影寻着撒尔诸的目光看过去,见沈清起倚着墙壁,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正凝目望着她这边。
辛月影又回头看向撒尔诸,目光不屑:“不怕死掀桌子啊,或是端起滚烫的锅子,有本事你朝我脑袋浇啊。”
她俯身,头顶对着撒尔诸说话:“来来,浇我,不怕死的话你浇我个试试,来来,快点,浇我。”
桌下,撒尔诸的拳头攥得发抖,他咬牙切齿的盯着辛月影头顶上的双螺髻。
第224章 积大德了
撒尔诸只气得发抖,却一动不动,辛月影抬头,冷笑:
“你也知道没意义对吧,因为在你动手之前,我家二郎会用手里的匕首精准刺向你的喉咙。
怕死不丢人。
这是人的本能。
中原有句话你给我记住了!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
你没选择轻于鸿毛的死法,那算你还尚且有点智慧的小脑筋。
明知是死,敢于赴死,我以我死,换他人所生,哪怕是星火般的希冀,但星星之火,终有一日,足以燎原。
这才是死得其所!这才是重于泰山!这才是英雄!”
辛月影:“你最好乖乖吃饭,少跟小石头灌输你那歪到姥姥家的三观言论,你若跟他胡叭叭,你就看我回暗室杀不杀你就完了。
识相的,你乖乖的在我这服刑改造,你按我说的做,你表现好,我考虑考虑给你减刑。”
辛月影扭身去端菜了。
远处走来了谢阿生的手下。
夏氏正巧从灶房出来,抬头望着那三个大漠人:“阿大,你们拿饭来啊?我给你们下好了饺子了。还有些生羊肉,你们拿回去烤着吃。”她说着话,回身去灶房给他们拿食物。
“多谢大娘。”三个手下纷纷道谢。
他们路过撒尔诸纷纷看向他这边,停驻脚步。
撒尔诸都坐小孩这桌了,仍是免不了遇到冤家路窄。
撒尔诸只能移目不看他们。
一个男人想过去,被同伴抬手拦住了,同伴用中原话道:“诶!难道你忘记了王子的嘱托么!王子特地交代,‘我们各随其主,没有必要对他折辱。’”
小石头路过他们,走过来坐在撒尔诸旁边,嫌弃的撇嘴,舅舅又说押韵话了,看来好的差不多了。
夏氏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条羊腿,又给他们取酒,又问炭火可还够么。
谢阿生的手下见状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怎么好意思,药钱还没有还给你们。”
夏氏:“说什么见外的话呢,这屋子不还是你们给盖的吗?前几天多亏你们在铺子帮手,今早丫头特地嘱咐我,让我多给你们备着酒肉。”
“快接着!”夏氏把东西递给他们,又问了问谢阿生的情况。
撒尔诸出神的望着他们那边。
他从不知道,大漠人与中原人能这样放下成见的共处。他也没想过,他从前口口声声的大杂种与小杂种,双双救了他一命,更没有用卑鄙无耻的方式落井下石。
孟子明才骑猪回来,十分激动跟小石头叨叨:“石头哥,我还以为那猪要杀了,可是二爷说噜噜不杀,他说起了名了,不好杀了,哈哈!”
撒尔诸一愣,看向孟子明,又疑惑的看了看沈清起那边。
撒尔诸也没想过,杀人如麻的沈清起,会对一只起了名字的猪心生怜悯。
小石头嘿嘿一笑,用筷子给同坐在小孩这桌的沈云起夹肉:“小叔叔,你别光吃菜,多吃肉啊。”
“嗯,我吃着呢,你别管我。”沈老三说。
众人一起吃锅子,咕嘟嘟的冒着热烟,小弟们在院中喝酒吃肉,院里喧闹极了。
辛月影和沈清起坐在一边,沈清起的左手一直握着辛月影的左手。
沈清起今天没喝酒,移目看着辛月影,声音很轻:“明天搬家。”
辛月影不经意的说:“你别逗了。”
沈清起:“我认真的,咱们初一搬家,我还能帮你收拾收拾。初五我带着关外山与孟校尉启程,霍齐留在这守着你们。”
辛月影筷子顿住了,她看向沈清起的时候,眼中噙着忧伤:“初五就走吗?初五接财神啊。”
沈清起扬眉,目光温柔的望着她:“那便初六再走。”
辛月影蹙眉:“初六遛百病。”
沈清起扬眉:“初七?”
辛月影蔫了:“初七算是法定节假日结束的日子,倒也该开工了,可是可是......”
沈清起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可这次他没挪开目光去望天色,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辛月影。
“我也舍不得你。”他轻声说。
辛月影静下了,一言不发。
他抬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如果不是对面坐着瘸马夏氏以及霍齐闫景山颜倾城一干不相干人等,他真想抱抱她,亲亲她。
沈清起凑到她的耳畔,轻声道:“明天咱们搬去闫景山那边,不用花钱。”
“钱还是得给的,不能白住人家的。”她垂着眼。
沈清起很意外:“这是答应搬家了?”
辛月影点头,脑门的刘海跟着颤颤:“都依你。”
沈清起展颜笑了笑,他的手温柔的摩挲着她的鬓发。
见她垂着眼,低着头,满脸不舍的样子。
沈清起:“看着我。”
辛月影抬眼,对视上了一双坚定的目光。
“你可信我?”他问。
辛月影点头。
沈清起:“不会让你等太久。”
辛月影重重点头。
霍齐瞪他们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夜里两个人再叙么,哼!在这黏黏腻腻的。
他今天被告知不能跟随沈清起去战场了,心情很糟糕,不经意看向瘸马和夏氏那边,见瘸马老泪纵横。
“晚晚,这是我和你过的第一个春节。”他吸吸鼻子,眨眨眼,抬眼看着苍天:
“我马万里上辈子一准是没药死过人,所以积大德了!
我这老了老了,竟能得晚晚相伴左右,我他妈死也值了!”
瘸马激昂仰脖灌了一口酒。
晚晚捂着脸,红着眼:“你别瞎说,呸呸呸,快别说了,咱不说那个字,咱们以后只说‘活’,咱们好好活,争取多活几年。”
霍齐没眼看了。
不经意瞥向闫景山那边,见他脸上带着个帘子,吃东西时候从下面往帘子里塞。
但他吃得不多,反而是给颜倾城夹菜更多。
颜倾城深吸一口气,想打喷嚏,回过身去,急忙拿出帕子捂住嘴巴,发出一声很轻促的声响:
“阿啾。”
闫景山看向她,语调很温和:“别憋着,说几次了,这样憋着打喷嚏对鼻子不好的。”
颜倾城混不在意,拍拍闫景山:“快帮我找找还有白菜么?”
“少吃点菜,多吃肉吧。”闫景山给她夹块羊肉,听得颜倾城吸了吸鼻涕。
闫景山:“冷了?让你披着轻裘的。”
他说着话站起身,走去屋子里将颜倾城的轻裘拿出来,给她披在身上,坐回在她身畔。
闫景山像是望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就臭美,让你穿棉裤你非不听,穿得这样单薄,等你到了我这岁数,都是病。”
颜倾城不耐烦的将自己碗里的羊肉夹回到了闫景山的碗里:
“你别给我夹羊肉了,太膻!我要吃白菜,快给我找找。”
闫景山无奈叹气,眼中溢着笑意,给她在锅子里找白菜:“将你怀中的汤婆子给我,我去再续些热水。”
颜倾城:“还温着呢,先不用了。”
闫景山:“冷了就迟了,给我。”
霍齐索性站起来,也去了小孩那桌。
第225章 别出声
已是后半夜了,鞭炮声响此起彼伏。
皑皑白雪将大地银装素裹。
闫景山与步行与颜倾城回青楼。
他说是怕马受了惊,可实则却是想与颜倾城在雪中走走。
远处仍有鞭炮烟花声响。
这是闫景山与颜倾城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闫景山面带笑意的望着颜倾城。
她欢快的踩着在雪山,冰天雪地里,她像是个顽皮的孩子,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和鲜嫩的生命力。
有那么一刹那,闫景山很庆幸自己脸上遮着帘子,所以他才能肆无忌惮的望着她凝眸浅笑。
闫景山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犹豫,借着三分微醺,这才鼓起勇气,以一种很稀疏平常的语气开口:
“明日你那姐妹一家要搬去我隔壁住了,你要不要同去?”
颜倾城摆摆手:“我不去了,我若想找小月,便去木匠铺子找她就好。”
闫景山压下眼中的失落,只温和的笑着点头。
两个人朝着青楼的方向行走,穿过一条长街时,闫景山的步伐渐渐放慢了。
这长街的人格外的少,他的皂靴踩着红色的纸屑,最终停驻了脚步。
颜倾城回头看着闫景山:“怎么?”
闫景山眸光犀利,霍然回首:“阿洪何在!”
阿洪是闫景山的暗卫首领,一共十个人远远暗中保护着他们。
可此刻,只有他的回音荡在耳畔。
闫景山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再回过头来时,赫然见得前面站着撒尔诸。
撒尔诸的手中拿着一把钢刀,钢刀之上的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撒尔诸抬起手中的钢刀:
“卑鄙无耻的中原人,我恨你们,你们受死吧!”
撒尔诸的表情十分麻木,犹如被人抽空了魂魄。
而这却恰恰使得他在黑夜之中显得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两个人同时回头,见得身后一个蒙面男人远远走来,叽里呱啦的说着听不懂的大漠话。
闫景山一把拽住颜倾城的胳膊,带着她朝着巷子狂奔。
他拽着颜倾城奔跑在巷子,脑海却镇静的思忖,撒尔诸怎会逃出来?!他不是先前被几个铜锤帮的人送回去了吗?
撒尔诸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恨中原人?
不,没有那么简单!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那另一个大漠人是谁?
颜倾城:“我知道暗室在哪!我带你去!”
两个人奔跑着,拐了个弯,却发现前面的道路被密密麻麻的木料挡住。
闫景山试图将沉重的木料推落。
身后的声音却越发的清晰了。
“卑鄙无耻的中原人,你们跑不掉。”
撒尔诸两只眼睛发直,直勾勾的朝着前面走,他声音不大,也不激亢,几乎像是游魂一般,麻木的提着刀锋往前走。
闫景山心中一沉,眼前的木料密密麻麻堵了太多,他一把将颜倾城抱住将她托举,试图让她踩着自己的肩膀翻阅过去。
可木料码放的太高了。
“放我下来!”颜倾城摆动双脚挣扎着,她也不肯走。
撒尔诸再次开口:“卑鄙无耻的中原人,我来杀你们了。”
这句话说完,撒尔诸甚至打了个哈欠。
闫景山听得声音越来越近了,目光落在地上堆满的竹筐之上。
他伸手抄起一个竹筐就给颜倾城兜头套住,摁下去了。
“别出声!”
“景山!”颜倾城挣扎着,试图说话,直至蹲在地上,对视上了闫景山的目光。
那双圆如荔枝般的眼,闪烁着明亮而澄澈的光。
仓促的对望,颜倾城眼中的瞳仁骤然一震。
“我去引开他!你别出声!”闫景山的声音很轻,从容不迫的望着她。
近在咫尺的对望,她想说话,可却突然哑然失声了。
闫景山回身,人尚未完全站起,眼前窜来一个人影,娇叱一声:“走你!”
闫景山的脸帘被扯下去了。
闫景山踉跄两步,稍稍站定,定睛观瞧,见对面站着满脸困倦的撒尔诸,和一个身量挺矮的黑衣人。
闫景山脱口而出:“辛娘子?!”
祥子手里扛着钢刀,十分震惊。
她花了一番心思乔装易容,此刻就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了,这都被认出来了。
他妈的一定是因为个头儿。
于是,她选择不问,她只是扛着钢刀深吸口气,欲聊正事儿.......
“辛娘子,别装了吧,你身量最好认的,就是你吧?”被闫景山抢了先机。
他往后看看,见得远处站着一个打着哈欠望天的黑衣男人,似乎是铜锤帮的小弟。
闫景山沉声道:“你们这是何意?”
辛月影伸手将面罩撤下去,瞪着对方:“这是惩罚你,在我铺子打架斗殴的意思。”
闫景山不想当着颜倾城提这件事,尽管他十分愤怒,可这件事是他有错在先。
闫景山只能压下眼中的愠怒,回身去将颜倾城扶起。
他甚至忘了自己的脸上没遮着帘子。
“没磕着吧?”闫景山弯身替颜倾城拂下身上的冰雪。
颜倾城垂着脸探头,仔细的望着闫景山。
“怎么不说话?伤着了?”闫景山抬眼望向颜倾城。
颜倾城这才回过神来,她摇摇头,神情有些恍惚。
辛月影目不转睛的望着漂亮姐姐,眼巴巴的问:“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啊?想问什么吗?啊?啊?”
颜倾城带着一抹打量的目光望着闫景山,只是有些恍惚的问他:“你.....你胡子呢?”
闫景山这才想起来,扭头要找辛月影要布帘子,却听得背后颜倾城用不大的声音道:“这样还挺好看的。”
闫景山一怔。
辛月影一摆手:“撤!”
辛月影扛着钢刀,带人走了,边走边拍打撒尔诸的肩膀:
“来,我给你说说戏,说实话,我看到你的表演之后我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