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婆子沉声道:“我说我家鸡怎么死了呢?还留了个鞋子印!”她恍然大悟,看向孟如心:“鞋印不大,又细又小,就是个女人的鞋印!”
远处一个矮矮胖胖的婆子跑过来,边跑边哭:“哎哟不好了,关大爷,我家的小猪崽都死了啊,二三十条啊,老母猪新下的崽啊!我还打算留着卖钱啊,都死了啊!”
她越说越委屈,跑到关外山面前,两腿一盘,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哎呀,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啊,我活不了了啊,造孽啊!”
她激动得拍打着双腿,身子前后摇曳,哭得很有节奏。
死鸡婆子走过去,抻抻她肩膀,恶狠狠的指了指孟如心。
死猪婆子一滴眼泪没嚎下来,忽然静止,愣愣看着孟如心那边。
孟如心摇头:“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她连连摆手,矢口否认,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着她不知情。
可万语千言不敌关外山一句:“就是她干的。”
死鸡婆子跳起来了:“哎哟你个小蹄子,枉我们昨日还帮你去出气!你就这么对我们的?”
死猪婆子也站起来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亏了我们拿你当好人!你天天跟我们败坏那个姓辛的,说她欺负你,我们还替你去出气,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
死鸡婆子:“敢情她拿咱们当刀子使!”
瘸马和辛月影对视一眼,朝着门外冲出去。
瘸马一瘸一拐的就过去了:“就是你败坏我干闺女的名节啊!你这么做丧不丧良心啊!我这丫头一向懂事孝顺啊,你有事冲我一个人来,我接得住你,你别毁我家姑娘啊!”
死鸡婆子问:“老马,她为啥毁你?”
第36章 诅咒你
瘸马指着自己家门口,扭脸怒视孟如心:
“她看我瘸马在这悬壶济世心生嫉妒,故意把摊子摆在我家门口,她顶得我没活路了啊!把我家祖辈传的医铺干黄了啊!用心之歹毒,简直令人发指。”
孟如心语气无辜:“什么?这是你家门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家在这里,我.......我真的不知情啊........抱歉.....我.....”
“我操你姥姥!”瘸马想说这句话很久了,如今光明正大骂出来,顿觉豁然开朗,他指着孟如心问:“你把我饭碗夺了,在我家门口免费问诊,欺负人到姥姥家了,你说你不知情?我他妈诅咒你生儿子没屁眼!!!”
无辜脸,伤心泪,缺德事。孟如心算是占了个齐全。
瘸马大概是入了戏,一把将旁边辛月影扯过来,辛月影一个趔趄,肩膀被瘸马死死抓着,生怕瘸马发疯:“干爹,您别激动,别激动啊!”
瘸马两只眼睛通红,额头耸着一条赫然分明的青筋,炯炯发亮的眼睛死盯着孟如心:
“你敢说你不知情?那你败坏我干闺女的名节是什么意思?我干闺女是辛家庄的人,她招惹你什么了?你还敢说你不知情吗?”
“她居然是你干闺女?这,你们.......原来是你们联手......”
“啊————”瘸马仰天大喝,“噗通”一声,朝着孟如心的方向跪下了,咣咣磕头:
“姑奶奶!我给你跪下还不成吗,我一把老骨头了,活不了几年啦,你往死了整我尽管来吧,怎么折磨都随你意!但你别为难我干闺女成吗!
四娘子见我一人孤老,于心不忍,认我做干爹,又怕路远照看不得,还特地请了捕快来我这巡视,你如今这么败坏她,她都没脸出门了呀!
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你大人大量,饶了她吧!”
辛月影垂着脸,扶着瘸马:“呜呜呜呜呜呜,爹爹快起来,我受点委屈没干系的,呜呜呜呜呜呜。”
“说的就是!我能作证,辛娘子是个好人!”
辛月影一听,咦?怎么还有意外收获?她捂着脸从指尖之间的缝隙偷瞟。
围观人群让开条路来,杨木匠走出来了,他脸上还带着三条指甲印,这是昨夜他被媳妇挠过的证据。
他指着孟如心暴跳如雷:“孟如心!你太损了你!你闲得没事干在这老槐树底下捏造我和辛娘子的事,搞得我家鸡飞狗跳的!今儿个我带着我媳妇来,正是要跟你说叨说叨这个事!”
他指着孟如心大喝:“人家辛娘子来我老杨的铺子是做轮椅,正是市面上销售紧俏的竹藤轮椅,能自己挽着轮子推动的。
她夫君腿脚不便,是她照顾夫君时生出的灵感,这才想来我铺子卖,人家本也是为了贴补家用!
她夫君我见过,人好的很,疼她爱她,不舍得辛娘子奔劳,他双腿不便也坚持赶着驴车来送轮椅。
他想给辛娘子买个梳妆台,在我铺子里挑,我给他介绍便宜的,人家看都不看,最后选了个最贵金丝楠木的梳妆镜台!
他夫君每逢得了钱,总是跟我打听哪家铺子的衣裳好看,哪里的首饰好,他说要买回去给他娘子穿!
人家夫君疼她爱她,愿意给她穿好衣裳,戴好首饰,你们管得着吗!?”
辛月影怔住了,歪歪头,望着杨木匠。
他口中说的人,是那个从不拿正眼瞧她的沈清起么?
杨木匠越说越来气,指着孟如心大喝:“你真是有病,无端端捏造这种事情!我们牛家沟的百姓怎么得罪你了!你又下毒又害我们!真可恶啊你!”
死鸡婆子指着孟如心:“原来都是孟如心挑拨的,她才是坏种,她是最坏的坏种!”
围观百姓瞬间响应:
有人说:“真恶心!你可真恶心!装好人,拿我们练手!还要拿我们当刀子使!”
有人说:“瞧瞧,我早说什么来着,天底下哪有白问诊不收钱的大夫,这里头就是有猫腻。”
有人说:“太坏了她,咱只知道她治死了蔡二狗的爹,还不知道治死多少人了。”
孟如心激动着:“辛四娘!我跟你拼了!”
她朝着辛月影扑过来,被关外山轻而易举的挡住了:“你还有心情找人家拼命?跟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孟如心急呼:“不是我做的,我昨天一直在这里问诊,然后我就回家了!是辛四娘捣的鬼,是她害我!”
关外山笑:“笑话,你家人能作证么?再者,好端端的,人家辛娘子为何要害你?”
孟如心吞吞吐吐。
关外山大笑:“我如今这是人赃俱获,你竟还抵赖不成?到这时候,还跟人家辛娘子过不去?”
尚恒:“关爷,事情没有查清楚,要不咱们先问问?”他看向孟如心:“你昨日.......”
“哟,有人心疼了呢。”辛月影冷声道:“骂我辛金莲,某些人你却跟这个捕快走得倒是近呐。你处处为她说话,还不知你们是个什么关系。”
死猪婆子淬了一口:“还真是,他昨天就帮孟如心的腔,看来姓孟的才是金莲,是孟金莲!”
关外山大笑:“把这个孟金莲带走!”
孟如心被带走了,身后一群百姓围着不散,追在她身后叫骂:“坏种!下毒害我们!坏种!”
尚恒回头,恶狠狠看向辛月影。
辛月影斜斜挑着唇,冷眼盯着尚恒:再见喽,小舔狗,你回去就能收到令,你会被关外山调走押送犯人去苦寒之地呢,可是你知道了关外山太多事,关外山已经买通了人手,中途会把你做掉哟。
祝你好运,小舔狗。
半晌,死鸡婆子走过来,手上多了半筐鸡蛋,脸上带着歉疚的笑意:“辛娘子,昨日真的对不住你,这点鸡蛋你拿着,当我这老婆子赔罪的。”
死猪婆子手里多了一只小猪崽:“我这猪你拿着,昨儿我说话太损了些,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瘸马戏唱完了,也从地上爬起来,“你家的猪仔不是都死了吗?”
死猪婆子笑着说,只死了三只而已,不把事情往大了闹,怕关外山不重视。
辛月影没客气,直接照单全收。
收,凭什么不收?
否则昨儿白挨了一天的骂。
夜晚,关外山也从外面回来了。
三个人备了一桌丰盛酒菜,于瘸马家中举杯推盏,三人酒足饭饱,这才各自回家。
辛月影怀里抱着一只粉红色的小猪崽,小猪长长的鼻子竖进辛月影的臂弯里呼呼大睡,她骑着毛驴,鞍上拴着一揽子鸡蛋,她喝得酒酣耳热,此刻清风扑面,更觉凉爽。
高高的山岗上,站着霍齐,离着老远就看见龇牙咧嘴笑着的辛月影,他不耐烦的催促:“喂!等你半晌!快着!有话问你!”
第37章 臭名远扬
辛月影处于心虚,脸上怡然自得的坏笑荡然无存,镫子一磕驴腹,小灰驴快走了几步。
霍齐多半是不耐烦了,加快脚步跑过来了,牵着驴的缰绳,抬眼望着辛月影:“孟如心的父亲在前面等你。”
辛月影不说话了。
她踩着镫子从毛驴上下来,抬眼看着霍齐,等待着霍齐的兴师问罪。
霍齐回头瞅瞅,低声问:“我问你,孟如心是不是怂恿村民喊你辛金莲了?”
辛月影点点头。
“他妈的,她怎么变得这么坏?”他皱眉对辛月影道:
“待会儿她爹若求你,那你就咬死了,只说捕头介入了,不好掺和了,别管这个事,让她在牢里头先好好思过去吧。反正二爷也不知道这件事,孟校尉怕惊动二爷,只私下在这边求我,我才知原委。”
辛月影吃惊的看着霍齐。
“霍齐!我认识你时日也不短了,你这可是第一次说了句人话。”
“甭臭贫!”霍齐一梗脖子,问道,“我听说你还被丢菜叶子了?”
“嗯。”辛月影点头。
霍齐淬了一口:“下次你买菜时,我跟着你去,我看谁敢动你!虎落平阳被犬欺了这是!”
他叹声气,歪歪头看着辛月影:“你也是命不好,若是赶上当年咱们将军府风光的时候,你稍稍打个喷嚏都能把这群人吓死!谁喊你一声辛金莲试试,瞧瞧不灭他们九族的!”
辛月影咧嘴坏笑:“没关系,我报复回去了反正。”她顿住,抬眼望着霍齐:“我让关捕头把孟如心放了。”
霍齐意外的看着辛月影。
“杀人如麻的辛老道,原来也有好心肠?”
辛月影:“没办法,她真去了大狱,万一招出一句对咱们不利的必然不好,而且关外山只是忌惮孟如心捞取民心,如今县太爷去了城里接待上面的督查,他也到底不敢滥用私刑弄出人命。左右她如今在牛家沟也混不下去了,这就算了吧。”
霍齐:“行吧,你等等,我过去告诉她爹一声。”
辛月影站在毛驴旁边,抱着怀里的小猪崽等待着。
孟父匆匆赶来,提衣下跪:“多谢夫人高抬贵手,宽恕小女,夫人恩情,朱川洛永不敢忘。”
朱川洛自是孟父的真名了。他大概是怕说假名显得不真诚,竟然直白的告诉了辛月影他的真名。
辛月影抱着小猪崽走过去:“别拜我了,孟伯父先起来。”
孟父匍匐在地:“小女这次太过分了,我......我教女无方啊!竟然教出了这样的女儿!”
“你起来说话。”辛月影抱着小猪试图将他扶起来。
孟父诚惶诚恐:“请夫人放心,我回去定严加管教......”
“叫你起来说话!听不见吗!?”辛月影耐心尽失,冷不丁的一嗓子,将怀里抱着的小猪崽也吓了一激灵。
霍齐乐呵呵的看着辛老道原形毕露。
孟父惊惶从地上爬起来了,垂着头,手足无措的立在她面前。
辛月影沉声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宽宏大量,我巴不得她在大狱里度过后半生,而且我知道,她绝不敢招出半字,她对我处处算计耍阴招,可她还不至于谋害自己的父亲。”
霍齐愣住了,直勾勾的望着辛月影。
似乎这才是她的心里话。
辛月影:“可我也知道,你对二爷赤胆忠心,如今二爷沦落至此,你依旧不离不弃。你甚至坚持住在山脚下,因为那条路是上山的必经之地,一旦有异常,你可以抵挡刺客,又可为二爷制造生机。你对二爷有救命之恩,我放了她,是冲着二爷的面子,我不想让他难做而已。”
孟父满面汗颜:“请夫人放心,我回去必定严加管教,保证不再让她惹是生非了。”
辛月影冷声道:“孟伯父,你回去不用打她,也不用骂她,只给我看住了她,待得山上的屋子修葺好,我亲自接你女儿来我这里,我好好教他一番规矩。”她顿住,自下而上的看了看孟父:“就不知,伯父舍不舍得了。”
孟父:“此女被我骄纵坏了,这才酿成今日大祸,夫人肯亲自教习小女,是她的福气。”
辛月影:“伯父回家吧,孟如心已经回去了。”
孟父千恩万谢的告别了辛月影。
霍齐牵着驴子带着辛月影回去。
霍齐比以往沉默了许多,他停下脚步,对辛月影道:“路途还长,我扶你上去。”
他说着话,单膝跪在地上,一掸自己的大腿:“请夫人上驴。”
“.......”辛月影抱着小猪崽无语的看着霍齐:“就说我不高吧,我且还不至于上个驴都要靠着踩人凳。”
“我没有这意思。”霍齐昂着头,两只眼睛闪烁着炯炯的光:“夫人,从前我多有得罪,如今我才看明白,夫人是一心一意为了我们二爷好。”
“你知道就行,少喊我夫人夫人的。”辛月影把小猪递给霍齐,攀着驴背上了驴。
霍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起身来,为辛月影牵着驴子。
辛月影轻声道:“这事儿你别告诉二爷。”
辛月影把孟如心彻底搞到犹如过街老鼠,她拿不准沈清起面对孟如心如此处境,会是什么心情。
多半会怜惜她吧。
她弱柳扶风,楚楚动人,哪个男人能禁得住。
又况且是沈清起,那个后来为了她发了狂的沈清起。
所以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事。
霍齐说,我知道,我又不傻。
可辛月影分明看他不是很机灵的样子。
霍齐:“你回去给二爷煮碗面吧,我给你搭下手,二爷晚上没吃饭。”
“他为什么没吃饭?”
霍齐挠挠头:“不知道,可能我做的饭菜不合他的口味。”
辛月影回去之后,和霍齐去了灶房,两个人忙忙碌碌一阵,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出锅了。
面条细软,汤汁洒了些香油,飘荡着碧绿的葱花,辛月影得了一篮子鸡蛋,特地在里头卧了两颗黄心鸡蛋。
辛月影捧着面去了进了屋,见得沈清起正半躺在炕上,而谢阿生正站在炕的旁边。
谢阿生似乎说着什么事情,伴随着辛月影推开外屋的门板时,谢阿生便不吭声了。
沈清起没有向辛月影这边看过来,谢阿生回头,看着辛月影的碗笑了笑:“还挺香,还有吗,我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