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她已经告诉瘸马和沈清起她不认识这个人了。
如果假装继续表示不认识此人,瞒得过瘸马,恐怕瞒不过沈清起。
因为沈清起必然会让霍齐去追查的,到时候自然也会查到这个人就是辛大宝。
于是,辛月影只好承认:“那啥,实话说了吧,他其实就是我哥哥。”
“什么?!”瘸马大惊:“他当真是你哥哥?那怎么他想找你还得跟我打听?那怎么你方才还说不认识他?”
辛月影尴尬的咧嘴笑了笑:“我这哥哥找我除了钱没旁的事情,他是个烂赌鬼,欠了外面不少的账,我哪知道他跟你有什么恩怨,有没有找你借钱呢。不过反正他也被你药死了,那晚上我跟你把他埋了去就行,我知道埋哪儿,就在后山有块空地......”
“我没药死他。”瘸马愣愣的看着辛月影:“谁跟你说我药死他了?我堂堂正正的大夫,妙手仁心,怎么可能一言不合就把人随随便便的药死呢?”
就说你没药死他,那你先前那邪魅狷狂的笑是个什么意思!那盖块白布又是个什么意思!
辛月影咬着后槽牙看着他:“那现在怎么办?”
瘸马歪头笑了笑,垂着眼皮瞅了一眼辛大宝,探手摸了摸胡子,流露一抹奸笑:
“这就不好明说了吧,既我已将其放倒,你们两口子自然可以带走。我就当没人来找过我。这个人以后要是不见了呢,倘若有捕快来找,我肯定是一问三不知的。”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住在深山老林里,做什么都方便,我倘若从这里这下手,后患无穷呀,再者,你们其实估计也不差这一条半条的命了吧。”
他笑了笑,看向沈清起的腿,“但我的履历还算干净,所以我最好还是先别染指杀戮。”
邪恶瘸马暗示够明显了,意思就是,你们随便做了他,我不多事。
或许,和邪恶瘸马做朋友只有这一个好处,他并不觉得和逃犯做朋友是个很大的问题,更不会觉得杀人放火有什么不对。
瘸马告诉他俩,他给这个男下的药量足,多半夜里才会醒来。
他回身去了药柜下面抽出大麻袋,抖了抖灰尘,“这还是我当初想用来套孟如心时备着的,我帮你们给他套上,你们后半夜直接给他丢到坑里,活埋都行。”
辛月影:“......”
瘸马动作很快的把辛大宝套进麻袋里去了,他重新盖上了白布,将屏风推过去,着手先给沈清起的双腿换药。
他气定神闲的坐在案前和沈清起交流病情。
两个人对答从容,丝毫不把即将要杀死一个人当做一件大事。
瘸马去了药柜前抓了些药草,这是用来给沈清起足浴的。瘸马一扭头,见辛月影六神无主,脸没比纸白多少,估计他此刻跟辛月影说有关沈清起足浴时需要注意的事情她也够呛能记住。
于是,瘸马洋洋洒洒写了整张纸的医嘱,塞进了药草包里,给到辛月影的手里:“七钱。”
辛月影乍然回神,凉凉的小手从荷包里给他交了钱。
瘸马一瘸一拐的走到屏风旁边:“我帮你给你哥抬上车板去。”
“你等等!”辛月影把他叫了停,紧张得看向沈清起:“怎么办?到底要不要把辛大宝做了?”
沈清起弯身整理着自己的裤管,“随便。”
“......”
他无所谓的语气,甚至让人觉得他在讨论着一只苍蝇的生死问题。
辛月影两只眼睛转了转,想了想,“我哥是辛家庄里出了名的烂赌鬼,没人敢把姑娘许给他,所以他没成亲。”她移目看向屏风的方向:“可就这么杀了......”
瘸马大概认为辛月影顾念自小长大的兄弟之情,于是道:“你要是不想杀,那就给他点银子打发了。”
“你想什么了?我家银子是我们二郎一张张胡床做下来的,岂能便宜了这货?”辛月影沉声道。
沈清起的手一顿,却没有抬头看她,复又埋头整理裤管:“若是没想好杀不杀他,不如先把他带走,左右家里盖房也缺人手。”
这主意倒还行。
有霍齐在,辛大宝肯定也跑不了。
于是,瘸马和辛月影合力将麻袋里的辛大宝放在了外面的驴车上,上面盖了些稻草,又将菜肉放在了稻草上,丝毫看不出下面藏着个人。
辛月影和沈清起赶着驴车回了家。
夜里,众人正坐在院子里乘凉,麻袋开始蠕动了。
第43章 可别守了活寡
霍齐走过去,将麻袋解开,辛大宝的脸露出来。
辛大宝龟缩在麻袋之中,赫然见得霍齐凶神恶煞的脸映入他的眼前,惯性使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又是讨债的将他缚了,他惊慌道:
“我找着我妹子就能还你钱,且容我几日......”
“莫慌。”沈清起手里拿着把编制了一半的胡床,移目斜斜望着辛大宝:“我是你的妹夫,邀你来此帮我们盖屋,待得屋子盖好,自会付你报酬。”
辛大宝愣愣的看着沈清起。
“妹夫?你......你是我的妹夫?”
沈清起冷冷扫了他一眼,埋头继续手里的活。
辛大宝慌张的目光在沈清起与霍齐的脸上不断游移,最终,他终于认出了霍齐:“我认出你啦,就是你把我妹子从我手中买走的。”
霍齐看不上这种无赖,索性不搭理他,转头去了东厢,谢阿生跟着进去了。
辛大宝从地上爬起,左顾右盼,忽而瞥见自己的妹妹抱着只小猪崽坐在板凳上。
二人目光对视上,辛大宝对着辛月影流露出讨好的笑容,回头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沈清起,轻声道:“妹子,方不方便进屋跟哥说两句话?”
辛月影抱着小猪崽率先去了小厅里。
辛大宝搓搓手,很快地进来小厅,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沈清起,把声音压得极低:“我若是知道你嫁给了个瘫子,我定不能答应这门婚事的。”
辛月影厌恶的看着辛大宝,不耐烦的告诉他:“你就是想借钱对吧?适才不是和你说了么,钱是能借给你的,但是你得先给我们盖房。”
辛大宝站在辛月影的面前,望着她头上戴着的白玉孔雀簪,黑眼珠往下游移,左右瞧瞧她的金丝白玉耳坠,黑眼珠继续向下探索,最终落在她脖子上戴着的嵌白玉璎珞上。
“看来那臭瘫子还挺有钱?妹子,瞧你如今嫁的很好嘛。”他轻挑笑着,将声音压低:“怎么着?他那行不行?你可别守了活寡,如今还是不是处子之身么?要不要哥给你找几个小白脸解解闷子?”
辛月影眼眸颤了颤,登时怒从心头起。
辛大宝眼里噙着几分坏笑,“怎么不说话?哟嗬,人家成婚了都只会更放得开,你如今怎么反而变得端庄了?哥问问你,他那到底行不行?”
“你个下流坯子!”辛月影抄起手边的茶壶朝着辛大宝的脑袋顶砸了过去,碎瓷炸开,辛大宝兜头被浇了个落汤鸡,辛月影趁着他踉跄的当口提起裙子给他裆部一脚。
“啊————”
辛大宝捂住下体痛苦跪在地上。
辛月影一阵风似的轻灵灵的跑出来:“霍齐!给我揍他!”
“来了!”霍齐从东厢挽着袖子冲出来,朝着小厅奔去。
里面很快传来辛大宝的呼救声:“救命啊!别打了!救!命!啊!”
屋子里传来辛大宝惨叫的声音,辛月影站在院子里叉腰乖张大笑:
“哈哈!辛大宝!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你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识相的,在这老老实实的干活儿,你或许还能多活几日,倘若再多言半字,一刀抹你脖子!”
辛大宝被霍齐揍得不轻,捂着脑袋在地上抽搐,嘴里淌着血沫:“我错了,我干活,别杀我,求你们.......”
“再说话就割你舌头!”辛月影指着他恐吓。
霍齐把辛大宝拎起来,用绳子把辛大宝捆在小厅里的木柱上,扭头回了东屋。
在这期间,沈清起甚至提不起兴趣去看一眼。
他专注的埋首编织着胡床。
辛月影走到他面前,轻声道:“别弄了,去睡觉。”
“做完这个就睡。”
辛月影:“我给你煮了药草,老马说今天开始你需要足浴,他给我写了张纸,塞进药草包里,我也是下午才看到的。”
沈清起:“不必了,麻烦。”
“我都煮好了!”她督促沈清起去屋子里,沈清起便将胡床放在腿上,双手去挽轮椅,辛月影快步过去,把他腿上的胡床放下:“别弄了。”
沈清起抿了抿唇,没有再坚持。
辛月影将熬好的药浴舀入木桶之中,才准备端着木桶去房里,沈清起已经挽着轮椅过来了:“就在此处吧。”
“那怎么行,这冷。”她指指窗户
“不必了。”沈清起把轮椅停在灶房,弯身挽裤管:“没这么金贵。”
“不行,这小灶挤,且还没重修呢,门窗掩不上,夜里山风阴冷,不能在这。”辛月影坚持。
沈清起看了一眼地上蓄满药水的足浴木桶,他抿了抿唇。
辛月影不太理解沈清起犯的什么倔:“快去,这会儿的水温正合适,待会儿就凉了。”
沈清起回头唤霍齐:“霍齐,帮我抬进厅里。”
“好嘞!”
咦?原来他是怕她抬不动这木桶吗?
沈清起挽着轮椅去了厅里,霍齐将沉甸甸的木桶放在地上,把周围的碎瓷踢到一边去,扭头出去了。
辛月影跟了进来,将门窗掩上,沈清起已经将裤管挽起,抱着双腿放在了药浴里。
辛月影紧走两步,拿着被子将他的双膝盖上,弯身给他掖好:“别着了风。”
她挽起袖子蹲在了沈清起的脚边,伸手要去触摸他的脚腕。
被沈清起弯身拦住了:“你做什么?”
“瘸马让我在你足浴的时候摁压穴位,纸上给我画了几处穴位。”
沈清起微微蹙眉:“不必。”
辛月影歪着头,望着沈清起:“你老说不必不必的,那治不治啊到底?既然治,就要谨遵医嘱。”
沈清起凝着眉,垂着眼,却什么都没说。
辛月影歪着头,去看他微微低垂的脸:“沈清起。”
“嗯?”他移目看着她,两个人的目光触碰在一起,他澄澈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她。
“你今儿怎么有点古里古怪的?”她问。
沈清起轻轻蹙眉:“哪有什么古怪。”
他不自然的直起身来,垂眼望着蹲在他脚边的辛月影,她两只小手丝毫不嫌弃的探入水里,撩动着水花在他的小腿上,卖力的摁动着他腿上的穴位。
被绑在木柱上的辛大宝愕然看着辛月影的背影。
辛大宝清楚极了,这个女人一定不是他的妹妹!
第44章 不算我人头儿
辛大宝甚至可以断定,这个女人绝非自己的妹妹。
或许别人看不出来,可是他十分清楚,自小一起长大的人,他太了解他的妹子了。
假如说辛大宝是个烂人的话,那么他的妹妹便是一滩烂泥。
辛四娘为人自私自利,又懒又馋,她更不可能会心甘情愿去伺候一个瘫子。
没给这个瘫子戴上一顶绿帽子那就算辛四娘给他面子了。
她怎么可能会这般乖巧的蹲在地上去伺候这个男人?!绝不可能。
辛大宝的目光震惊无比。
他脑海疯狂地思索着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当年是个双生子么?不可能啊,当初辛四娘生下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小了,接生婆草草从房里抱出一个女婴,说是他母亲血崩了,他也进去了,没有别的婴孩了。
难道是鬼附身了?
辛大宝想到这里,顿觉毛骨悚然。
妖精走兽一类的,最喜欢住在深山老林里修炼,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要住在这神秘的山里。
辛大宝的牙关难以自控的发出声响。
沈清起移目看向辛大宝,眸光渐渐阴沉,他不动声色的弯身捡起地上的碎瓷,一双犀利的眸子静静的望定辛大宝。
他的眼中淬满杀意,微微歪着头,唇边凝着一抹阴森的笑,凝目注视着辛大宝。
“你不是我......啊!!!”
在辛大宝开腔的同时,沈清起屈指一弹,手中瓷片刹那击入辛大宝的喉咙。
辛月影骇得回头,见得辛大宝的喉咙生生霍开了个血洞洞,如注鲜血顺着血窟窿往外滋了丈来远。
辛月影下意识看向沈清起,却见他微微歪着身,斜斜欣赏着辛大宝的死亡过程。沈清起修长的指尖若无其事的敲打着轮椅。
他的唇边若有似无的缭绕着一抹笑意。
辛大宝的喉管大概是被割断了,热血随着他的颤栗抽搐上下乱滋,他两只眼睛痛苦的瞪着,像是濒临窒息,大口大口的张着嘴试图呼吸,他的脸很快涨红了,又渐渐发白,发青,最终,他浑身不再抽搐的频率愈发慢,他将头一歪,不再动了。
他人都不动了,血还在滋,但弧度小了许多。
辛月影震惊的站起来,望着血流如注的辛大宝,又移目看着沈清起:“为什么杀他?”
沈清起扬唇,轻轻笑着:“嫌他吵。”
“......”
月华澄澈,崇山峻岭被月色所洗,夜已深了,静谧的山庄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出意外,辛月影又和霍齐来这熟悉的老地方挖坑埋尸首了。
辛月影站在山坡上,手里铁铲支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她笑的很得意:“埋那边去,这个不算我人头儿!”
她往右边指了指。
霍齐还算配合,去了远处挖坑。
辛月影咧嘴笑:“哎呀呀,某些人今日很安静嘛!”
她捅捅耳朵,继续阴阳怪气:“我算是看出来啦,敢情我误杀了人就得挨骂,沈清起蓄意杀人,某些人就装聋作哑了。
啧啧,厚此薄彼算是让某些人玩儿明白了。
啧啧,差劲。”
霍齐望向高处的辛月影,不甘示弱的回:“辛老道,看来你道行不浅,你哥死了都能笑得这么欢。”
“我哥烂人一个,他死了正好。”她嬉皮笑脸的回。
“辛老道!下次你不准备帮手就别装摸做样的拿把铲子跟我出来晃荡!!!”霍齐气得瞪她一眼。
辛月影龇牙咧嘴的坏笑,仍没有过去帮手的意思。
她问霍齐:“但是霍齐,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沈清起本说要留着他给咱们盖房的,怎么突然就杀了?”
霍齐埋头刨土:“我哪知道,二爷做事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辛月影摸摸下巴,不对,她觉得不对。
就说沈清起是个阴暗的疯子吧,可他总不至于因为嫌人吵闹就杀人,这摆明是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