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想去素.......”
“你不准说。”他几尽狠戾的呵斥。
辛月影肩膀一抖,忙惊惶点头,抿住嘴唇,不敢再说下去了。
经此一役,辛月影吓得不轻。
她不知道那祠堂藏着什么可怕的人,竟然会让沈清起会这么反常,她思索了很久,可都没有任何的线索。
从前书里没有提及过只字片语。
书中的沈清起从不信神佛,更无对于鬼神的畏惧。
他后来得了权势,因得一个僧人曾劝他向善,他一怒之下颁了令,焚尽天下庙宇,屠尽天下僧道。
辛月影战战兢兢的想了很久,直至所有人都出去了,沈清起依旧牢牢的握着她的手,他就那么望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此刻噙满她看不懂的阴郁。
“你别想走。”他哑着嗓子说。
“我没说走啊。”她心慌意乱的回。
他将手放开,闭上眼眸,可是眼皮却微微发颤,她无从得知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辛月影经此一役,小俩月没敢下山。平日里买菜,几乎都是拜托瘸马捎来。
在这期间,她也问过霍齐关于素女祠的事情。
两个人鬼鬼祟祟蹲在深林的野草地里,左顾右盼,就是怕被谢阿生偷听了去,进而去告诉沈清起。
可霍齐对沈清起的反常也表示非常匪夷所思。
他斩钉截铁的说,那里头不可能有二爷的故人。
随着日子流逝,房屋的进度也加快了,东厢盖好了,西厢的房子也搭好了轮廓。
沈清起偶尔得闲了,会坐在院子里编织着竹胡床。
辛月影没教过他,他会做这个她也很惊讶,他甚至结合了编织藤条的经验,将胡床面以藤条编织。
他有时候会弄到很晚,霍齐每次都要几次三番来催他。
辛月影不知道他想干嘛,她总觉得瘆得慌,更不敢多问沈清起。
辛月影为了以表忠心,在闲暇时做了一个吊篮秋千。
竹藤编制成一个半圆的座位,被一个弯曲的木棍吊着,下面的架子也是圆的,人坐上去既凉爽又轻便。
霍齐和谢阿生对这从未见过的吊篮秋千啧啧称奇,问了她大半晌是在哪里见过这样新奇的东西。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搪塞过去了,只盼着快些将这个物件送去杨木匠铺子卖。
她实在是想下山溜溜去,她感觉自己再不去见见人间烟火,很可能就要面临退化成野人了。
这日,她两条腿跪在炕上,隔着窗子,略带讨好的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沈清起:“那个......我得去杨木匠那,把我做的东西卖了去。”她很快地解释:“你放心,我保证不去那个地方。”
她因得忌惮沈清起发疯,现在连素女祠这三个字都不敢提。
沈清起撂下手里做了一半的胡床:“我随你一起。”
辛月影咽了口唾沫,没说话。
因得沈清起腿上敷药不能受风,辛月影便从柜子里抽出一条薄被,她走出院子的时候,沈清起已经被霍齐扶到车板上,她走过去仔细将薄被搭在他的腿上。
她不经意回头一瞧,见得车板上整齐的码放着许许多多的胡床。她看了一眼,又瞧了瞧沈清起的脸色,没有自讨没趣的问他做这么多胡床做什么。
霍齐将辛月影做好的吊篮秋千放在上面。
辛月影坐在驴车的另一边,两个人一路下山去了。
沈清起始终沉默着,他话极少,此番出来,心情也没有很好,辛月影跟他说十句话,他也只回上个两三句。
杨木匠见到他们夫妻一起来,热情相迎,将用黑布裹着的吊篮秋千搬进去。
他看了这东西连连称赞,又问辛月影打算卖多少。
杨木匠为人她自是信得过的。辛月影觉得这个不是必需品,只说让杨木匠看着定价吧,只要到时候分她一半的酬就是了。
杨木匠一瞧驴车板子上的胡床,眼睛亮了:“你们做了这么多的胡床?太好了!我正想托你们做这个的!”
他问道:“这是多少把?”
沈清起:“一百,这只是一部分,一趟运不来。”
辛月影看着沈清起:“你怎么知道要做胡床?”
沈清起面无表情的看着辛月影。
老杨:“你不知道吗?咱们牛家沟子过几个月会有大量走商的队伍路过,这东西小巧轻便,又能折叠方便携带,所以好卖的很。”他回头指指屋子里:“瞧我自己也做了这么多把。”
辛月影看看房子角落,堆放着许多折叠的胡床。
“都能卖出去啊?”
“能。”
辛月影双眼冒光的问:“还有啥卖的好啊?”
杨木匠挠挠头:“别的没啥了,主要是咱们这小地方,山里出玉,所以玉石价低,他们通常会是来专门采购玉石的队伍,所以别的基本不太会选,买胡床也是他们歇着方便,再不然就是鞋子衣服这类衣食住行的。”
辛月影又问:“那轮椅呢?”
“轮椅倒是行,可也卖不上价,因为轮椅他们不是很方便携带,所以也只会买一两把的,拿回家找人研究,人家自己回去就做了卖钱了。”
给别人做贡献,辛月影肯定不甘心。
沈清起:“回去我试试能不能将胡床可折叠的特点与轮椅结合。”
辛月影回头看他一脸讨好的笑容:“嘿嘿!你真聪明。”
沈清起满脸冷漠的看着辛月影。
“……”
杨木匠点头:“哈哈!好主意!你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肯定能做出来。”
辛月影再次回头看向沈清起,两个人面无表情的各自移开目光,她尴尬的望着杨木匠笑:“那什么......老杨,赶紧结账吧。”
结了账后,两个人赶着毛驴离开了。
辛月影很怂包的偷瞥了沈清起一眼,终于,她鼓足勇气问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沈清起移目看向辛月影:“辛月影。”
“啊?”
“两个月了,你才看出来?”
第41章 说破无毒
辛月影吞了吞口水,望着沈清起,她的脸上凝着几分讨好的讪笑:“当然不是,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反思,可我反思了很久,至今没反思出什么结果,所以我才问你。”
沈清起没有回答。
她一不小心把他致郁了,但她至今不明白他郁从何来。
辛月影提心吊胆的问:“你别这样吧,说真的,我挺害怕的,我觉得有什么话大家可以说出来。”
沈清起垂着眼,一言不发。
她硬着头皮怂恿他:“说吧,说破无毒,这是排毒阶段。”
沈清起依然沉默。
他似乎不准备排毒。
辛月影无计可施,只好不管他,她拿着沈清起做胡床换来的银子买了不少的肉菜,夏天快到了,她又买了几匹布料,打了几壶好酒,说要给瘸马和宋姨送过去。
沈清起:“前面就是成衣铺子,你不去看看衣裳么?”
辛月影没说话,其实她有点舍不得,他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的胡床,有时候夜里她装睡,好几次都见到他在油灯下用竹签将指尖的细刺拨出去。
他从前白白净净的指尖,经常会因得编织得太多而显得有些红肿。
她的衣裳很多了,可他换来换去总是那几身早已洗得褪色的粗布衣裳。
她给他买的衣裳鞋子包括发簪,他都未曾动过,就打了个包袱放在柜子的角落里。
她看向沈清起,没说自己的衣裳够穿这种话,她知道聪明的沈清起肯定能听得出来,她是因为心疼钱。
于是,她笑着指着身后的鱼:“不着急,咱们先去把东西给瘸马送过去,我怕耽搁太久,鱼不新鲜了。”
沈清起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两个人赶着驴车率先去了瘸马家。
瘸马的铺子被孟如心挤黄了,重盘回来也需要一笔不小的挑费,他如今只能先苟且在家给人看病。
远远就看见他们家门口的院子里坐着几个没精打采的人,大概是等候瞧病的。
辛月影对沈清起说了声,“你等我一阵。”回手拿了酒壶,提着两条鱼去了瘸马的院子。
瘸马的房间里也坐着不少等待瞧病的人,他案前还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瘸马正埋头开方子,撩起眼皮见辛月影来了。
瘸马手中的毛笔一顿,眯眼看着她。
“你来得正好。”他盯着辛月影,渐渐露出一抹奸笑来:“你先等等我,一会儿有点事找你。”
辛月影无语的看着瘸马脸上的奸笑,出去了灶房,把酒搁下,又将鱼放在了水缸里。
她走到沈清起的面前道:“瘸马说让咱们等会他,他说他有事要说。”
沈清起神情阴郁的望着辛月影:“你自己去屋里等他吧。”
不容辛月影回答,沈清起便赶着驴车调头了。
“喂!你去哪啊!?”她在后面很大声的唤他。
“喂!”
“我问你话呢!你去哪里呀?”
驴都回头了,沈清起都没有回头。
辛月影面目扭曲的看着沈清起赶着驴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她回头,看向屋子,屋子里的瘸马挑起嘴唇,继续对她奸笑。
天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呀?!
为什么每天要跟这些精神不正常的疯子打交道?
辛月影无语的进了屋,坐在椅子边上看瘸马问诊。
没有了孟如心的免费问诊,瘸马这边的生意确实有了起色,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辛月影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可仍有源源不断的人来看病。
外面传来响动,寻声看过去,见沈清起赶着驴车进了院子。
咦?怎么回来了?辛月影站起来,走到沈清起面前:“我还以为你自己先回家了呢。”
沈清起没说话,她便以为沈清起是因为等得着急来催促她的:“老马说还要等一阵呢,我看病人不少,且得等着呢,要不你先回家吧?”
“没事,不急。”他回身拿了个包袱,递给辛月影:“你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哪件你觉得不好看,我拿回去给你换了去。”
辛月影微微一怔,什么什么?!他竟然去给她买衣裳去了!
她用手戳了戳包袱,低声说:“其实我衣裳够多的了。”
沈清起:“这都是些轻薄的。”
辛月影打开看看,里面有绣花鞋,还有各色漂亮的衣裙。
她抬眼看着沈清起,感觉他其实还挺好的。
“看我干什么?我让你看衣裳。”他面无表情看着她。
好吧,刚才的感觉她收回。
她低头翻了翻衣裳,仔仔细细的瞧了瞧,逐一在身前比了比,她哪件都喜欢。
她咧嘴乐了:“都好看。”
沈清起看着她粉嘟嘟的嘴唇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也抿唇浅浅笑了笑。
两个人又等了一阵,瘸马这才忙完,他出来见得沈清起也来了,回屋搬了把椅子。
他扶着沈清起坐在八仙椅子上,和辛月影合力将椅子抬进了屋里的屏风前。
瘸马说了声等一下,贼兮兮的出去。大门上悬挂的坐堂牌子往后一翻,露出背面的出诊二字。
瘸马回屋,将门掩上,锁好门栓,将两道窗户关上。
屋子里没了阳光,瞬间昏暗。
在这昏暗的小屋之中,瘸马望着辛月影邪魅狷狂的一笑。
“......”辛月影无语的看着邪恶瘸马:“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给你看样好东西。”瘸马眼底露出阴森的神情,抬手屡屡胡须,他晃着脑袋,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将屏风挪开。
一个盖着白布的人躺在一方单人床榻上。
辛月影骇得脸色惨白,踉跄倒退两步。
她震惊的看向瘸马:“这是个死人么?!”
辛月影忽然想起先前这小屋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眼中的震惊更浓了:“你就这么把这尸首光明正大的放在这?你就不怕被别人看到吗?”
瘸马摆手,露出奸诈的笑容:“不会,没人往这瞅。”
辛月影愕然望着瘸马。
瘸马的唇角含着笑意,指了指白布,眯起眼望着辛月影:“你来猜猜,这是谁?”
辛月影眼角颤了颤。
“不会是孟如心吧?”她沉声问。
第42章 邪恶瘸马
瘸马一怔,眨了眨眼,“哦,那倒不是孟如心。”他说着话,将白布挑起,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辛月影和沈清起默契的探头看过去。
瘸马问辛月影:“你们认识吗?”
沈清起疑惑的看着辛月影:“你认识?”
辛月影摇头,看向瘸马:“这人谁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瘸马突然爆发出一道得意而张狂的笑声,将毫无防备的辛月影吓得一个激灵。
他声音高亢,激动的指着上面躺着的男人,瞪大眼睛看向辛月影:
“我就知道这是个骗子!敢诓我?姥姥!”
“你小点音!”辛月影连忙制止瘸马的发疯:“你快说啊,怎么回事啊!?”
原来,今早来了一个男人。
瘸马觉少,平日起的很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他推开门把坐堂的牌子挂在门上。
一只手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肩膀。
瘸马回头一瞅,见是个男人,瞧着面生,大概不是本村的人。
瘸马见此人印堂发黑,鼻头发红,眼皮下面黑眼圈乌青,这是典型的肾虚表现。
“你看病啊?”他把男人往里头让:“来的很早嘛!”
男人跟着瘸马进了屋,却没有坐在案前,挑起唇来轻轻一笑:“我听说你认了个干闺女?”
瘸马揉揉眼睛,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说了声是啊。
男人笑着问:“你干闺女辛四娘在哪?”
瘸马一怔,打量着男人:“你找她有何贵干?”
男人:“她是我妹子,我见她还需要理由?”
瘸马满脸质疑:“妹子?既是你妹子,你不知道她家住何方?”
男人冷笑,眼里淬着几分寒光:“老杂毛儿,不该你管的事儿,你最好少管。”
“老杂毛”站起来了,笑着说:“现在太早,你等等吧,她一会儿就会来找我的,你坐在此处且等上一等,我先给你倒杯水。”
瘸马去了灶房,给男人倒了杯水,上次用的毒药他还没用完,他一赌气,全给这男人都倒在水里了。
男人一路过来大概是累了,咕咚咕咚把水喝了个精光,很快就人事不省了。
辛月影震惊的听着瘸马的叙述,这才幡然醒悟这个人原来是辛四娘的娘家哥哥,辛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