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粉嫩衣衫的顾曦月,带着王府的侍卫、丫鬟,已经将院子团团围住,围了个水泄不通。
穆山未曾料想此境况,慌张对来人行礼,“王妃娘娘……”
顾曦月狠咬着牙,指着院里两人斥责:“好你们两个奸夫□□,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拿下!”
话音落罢,王府的侍卫忌惮着穆山的身份不敢擅动,倒是顾曦月带进王府的陪嫁丫鬟毫不惧怕,撸了袖子,扯了麻绳就上去把二人绑起来。
穆山见事情败露,心里还念着不好当面分辩,随手把木盒子丢到了地上。
好在王妃只当他们两个通//奸,柳依依在王爷那儿又不是多么重要的女子,以此罪名被抓,是王府私事,不过是打一顿板子,总好过被查出来自己要杀人劫财,被送到顺天府衙办理,事情牵扯可就大了。
他老实被抓,柳依依却反抗激烈,大声吵嚷:“我又不是你们王府的人,你有什么权利抓我,放开我!”
顾曦月看着她,底气十足道:“府里一早来报,说是库里丢了五百两金子,一同不见的还有姑娘你,如今人赃俱获,还想狡辩?”
“你诬陷我,这银子是我亲戚给的,与王府有什么相干!”
柳依依奋力挣扎,奈何丫鬟们从顾家出来,个个练的手脚麻利,劲儿头也大,没几下就把她手脚捆了起来。
听她辩解,顾曦月也不叫人堵她的嘴,疑惑地反问:“平白无故,这么多金子说给就给?”
柳依依张大口又要说什么,可最终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没敢说。
她总不能说她和靖王的王妃是亲戚吧,那样很快就会查出来,她把沈晏要造反的消息卖给了柳云溪,一样是死罪。
不知是有意无意,顾曦月随口说了句:“你还是留着力气到王爷面前解释吧。”
这话提醒了柳依依,她的罪名还没做实,只要沈晏心软保下她,她就还能活。
被分别塞进箱子里,抬上马车,偷偷运回三王府。
不知过了多久,柳依依才被从箱子里倒出来,滚到地面上,晕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睁开眼就看到这里是沈晏的书房,而沈晏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张口哭诉:“王爷救我,王妃她诬陷我。”
房间里没有旁人,沈晏看着被束手束脚、趴在自己脚边的女子,眼中是嫌恶的疏远。
他平静的叙述:“曦月是大家族出身的闺秀,她做事有分寸,不会说谎。”
“你信她不信我?”柳依依瞪圆了眼睛质问。
被一句问话戳痛了心,沈晏不可置信的拧起眉头,蹲下身揪起女人的头发,强迫她面对着自己。
“依依,你怎么有脸质问我?是你先背叛我的。我委曲求全地联合顾家是为了谁?我已经跟你说过,你是我最爱的人,可你却背着我跟我的侍卫偷情,你怎么能,怎么敢……”
闻言,柳依依的表情变得阴沉。
“所以说都是我的错?你如果早跟我说没那么喜欢我,跟我只是玩玩,我做什么要抛弃一切跟着你来到京城?”
她支起手肘从地上坐起来,即便头发被人抓在手里抓的头皮生疼,她也没喊一声,对着男人虚伪的面孔破口大骂。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娶了高门显贵的女儿,又有老丈人扶持,你把自己卖了不都是为了你的皇位,难道是为了什么狗屁真心?你他妈有什么真心,你要是真爱我,就给我钱啊蠢材!光张着嘴喊一喊最爱我,就想哄我一辈子吗?!”
印象中柔弱乖顺的女子,好像疯了似的,成了个市侩粗鲁泼妇。
沈晏震惊的起身后退,好像从不认识过眼前的女人,轻轻摇头,“柳依依,你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中,柳依依也为自己不计后果的发脾气感到片刻后悔。
但很快,她就不后悔了。
看着男人挫败的表情,她感到无比畅快,从没那么爽快过。
自己在他身边装乖装柔弱那么多年,去歌颂衬托他的男子气概,都已经把自己活成个没脑子的空花瓶了,结果不是因他被杀,就是人财两空。
她只是想过富贵无忧的生活,她有什么错?
错在沈晏,明明不能满足她的需求,还要吊着她。
果然重生之后的人事都是会变化的,她竟然还期待往事能重演,真是白白浪费了重来一回的机会。
她已经没什么好顾忌,张口又骂:“我说你装什么装,自己有权有势还有财,却什么都不舍得给我,还想让我死心塌地的倒贴,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难怪柳云溪看不上你,我现在也看不上你,随便拉一个男的过来都比你要强上百倍。”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沈晏不能忍受别人贬低他的价值,面孔登时变得狰狞。
揪着她的头发,抬手打了她一巴掌,狠心斥责:“到头来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全都是谎话。”
男人手劲很大,一个耳光下来就把她扇得嘴角流血,耳朵嗡鸣。
柳依依直觉自己死期快到了,没觉得怕更懒得哭,吐了一口血唾沫到男人身上,冷笑着嘲讽。
“难道你说的是真话?我跟你耗了一辈子,还以为跟在你身边能荣华富贵一辈子,结果你这个没用的蠢材,才坐了七年皇位就死了,给你江山你都守不住,你这个王八羔子,活该死的比我早。”
她疯狂的控诉,又无力的呢喃:“早知你只是个惯会哄人骗人的,这辈子我就不该来找你。”
听到这里,沈晏的表情越来越黑。
原来这才是她选择他的前因后果,不是他以为的真爱依靠,而是攀附利用,发觉利用不成,毫不犹豫就背叛他。
“所以你就跟我的侍卫通//奸,以此报复我?”
“是啊,他可比你有能耐多了,我跟他睡,他就把你的消息透给我。”柳依依咽下满嘴的血腥味儿,笑着说,“昨天这个时候,我还在他床上躺着呢。”
肮脏的□□从女人口中如寻常之事那般倾诉而出,她面色如常,可沈晏却怒到起身猛踹在她肚子上,踹了两脚。
“咳咳!”柳依依忍着闷痛,看男人崩溃的表情,心中爽快的要命。
“你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她声音沙哑,继续刺痛他,挑战他不可冒犯的权威。
“打从你第一回 要了我之后,你就叫人在我的饭食里下药,让我生不出孩子,绝了我的指望……沈晏,你把我当什么了?青楼里的妓//女还是你的通房丫鬟?”
说罢,硬撑着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眼角被泪浸湿。
“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可原来你也是个俗人。”沈晏深吸一口气,心中的怒意无法平息,可看着脆弱无助的女人,心中还是升起一起渴望。
他要看她后悔,要叫她知道她错过了怎样一份值得看重的感情。
所有背叛他的人,都还要后悔。
他故作沉痛,深情的凝视女人的双眼,“你说我不爱你,可是重生回来,我有那么多的选择,明知你对我毫无助力,我还是愿意接受你。”
“重生?”柳依依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狂笑起来,先的快要咳出血了。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从来没变过,蠢材蠢材!”
意料之外的反应再次把男人伪装出的假面戳破。
沈晏气急败坏,拳脚相加也没能止住女人的笑声,大吼着问她:“贱人,你笑什么?!”
“我笑你死定了。”柳依依侧躺在地上,已经鼻青脸肿。
沈晏愤愤地抓起她的下巴,“那你就没想过自己还能不能活?”
柳依依天津的闭上眼睛,“因为相信你,我已举目无亲,连条退路都没有,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无所谓?
沈晏咬着牙说:“我已让人将穆山缢死,你带来的那个丫鬟,替你们两个遮掩奸情,也已经被打死了。”
或许她该伤心,可她只觉得累。
因果报应,她杀了柳云溪,想独占沈晏的恩宠。这一世没有柳云溪跟她争,也会有别的女人凑上来——是这个男人,从未真心爱过她。
自己的年华岁月,都被浪费了。
有一瞬间,她感到很后悔,她不该杀柳云溪的。只是那时狂妄自大,以为自己赢得彻底,却不知自己只是一只被人选中的宠物,也有失宠被抛弃的一天。
若有柳云溪在,柳家也不会被柳承业败光名声,自己委身叛军多日,若能逃出皇城,也还有条退路。
是她太蠢了。
现在醒悟,已经太晚。
男人拔下挂在墙上的剑,像方才的穆山一样,把剑指向了她。
柳依依平静的笑了,“沈晏,你自私薄情,毫无信誉,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柳依依,我是真心爱过你的。”男人握着剑,高高举起。
“哈哈,你这个人啊,一辈子说过几句真话?满口谎言,骗过了别人,连自己都深信不疑。”她笑的肆意张扬,眼眸被泪光模糊,“你真是太悲哀了……”
剑刃一次又一次穿透女人的身体,她无声的嘶吼,痛苦的挣扎,徒留一地鲜血。
人死透了,沈晏渐渐冷静下来,甩手把剑丢到了地上,对门外喊。
“来人,把这儿收拾干净。”
侍卫进门来拖走了女人的尸体,很快丫鬟也端着水盆进门,清洗地上的血迹。
沈晏冷冷的站在一旁,不愿离去。
不多时,顾曦月从门外走进来,只看了一眼地上的残局,眼神流露出不忍,下一秒便遮掩过去,转身走向沈晏。
“王爷。”担忧的看着他。
“我把他们当自己人,他们却都要背叛我。”沈晏转头看向顾曦月,无助又悲伤,“你会背叛我吗?”
顾曦月轻轻抱住他,安慰道:“我是王爷的妻子,荣辱与您一体,我没有理由背叛您。”
“是啊。”沈晏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双手抱上了妻子的背。
——
贤王府里发生的事,完整地传到柳云溪耳中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一同送来的还有那五百两黄金。
她没有多看一眼,只叫人把盒子烧了,黄金换个地方放起来。
站在镜前,她抚了抚从表面看还看不出区别的小腹,喉咙里很快又涌上一股酸涩感来。
“唔——”柳云溪刚一捂嘴,采晴就拿了痰盂过来。
她对着痰盂呕了好一会儿,只吐出些酸水来,因着害喜,早饭都没吃多少。
一旁采晴轻轻拍她的后背,等她吐的轻了,犹豫着开口:“听说二小姐没了……尸体被丢去了城外乱葬岗……我想着她再怎么说也是柳家的人,咱们要不要给她收个尸?”
柳云溪漱了口,抬起脸来正色看她,“采晴,我知道你年纪小,心肠软,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小姐说的是,奴婢不该乱说。”
“她自作孽,不可活……”柳云溪的眼神垂了下,低声道,“找个人去乱葬岗,把她的尸首找出来,烧了吧。”
给柳依依修坟立碑是不可能的。
烧成灰总比曝尸荒野要好。
权当是给她腹中的孩子积点阴德了。
“奴婢知道了。”采晴端着痰盂下去,随即出去办事了。
柳云溪喘息着坐在妆台前,被腹中的孩子闹腾的食欲不振,肠胃失调,单手撑在台面上,托着脑袋闭目养神。
不多时,外头走进来一人,脚步声踩的极轻,悄悄从身后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娘子,今日你就别出门了。”
“今日凶险,我不想只守在这里等消息。”柳云溪摇摇头。
她转脸看他,双手捧住少年的脸,温柔道:“无论结果如何,是生是死,至少我们还在一起。”
沈玉衡心中本有不安,但面对着她的注视,似乎再多的担心都不足为惧。
“好。”他笑着应声。
微闭双眼,凑到她脸侧想要亲她,却被抬手拦住。
少年无辜的眨眨眼,神色是懵懂的天真,“亲嘴也不行?”
柳云溪露出一丝苦笑,手掌按在他脸上,玩味的揉了揉他脸颊的软肉,无奈着说,“我呕了一天的酸水,嘴里苦的很,还是算了吧。”
闻言,少年愧疚地低眉。
张开双臂,拥她入怀,“怪我,没能给你安稳的生活,让你怀着身孕还要操心这些污糟事。”
柳云溪给他抱着,手臂不好活动,只能微笑着安抚他,“我这样害喜还算是轻的,只盼着这孩子出生后不用担惊受怕,事情早些平定,咱们一家人也能好好过日子。”
“嗯。”沈玉衡肯定的点头,侧过脸来亲了亲她的脸。
等柳云溪感觉好些了,二人一同出府坐上马车,前往太子府参加太子沈翊的生辰宴。
太子是皇后所出嫡长子,府邸奢华,办一回生辰宴,前来祝贺的都是朝中勋贵人家,连带着几位还没出皇宫的皇子公主也在席上。
宴席上,柳云溪坐在沈玉衡身边,引得了无数视线偷偷注目。
若早几个月,众人只知靖王娶了个不知名姓的商女,或笑或嘲,自是不会给一个没有背景的商女好脸色看,更不会忌惮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
如今局势大变,贤王被明升暗贬,连带着和他亲近的顾家也被牵连,反倒是靖王夫妇两个越发得势。
席上众人对二人微笑示意,连一些审视的打量都不敢有,和气的很。
来客送礼众多,太子坐在主位上见众人奉礼,亲切的面相并没有多少惊艳之色,直到看见靖王府送了一只精巧的玲珑球,他眼神才动了动。
太子转眼看向夫妇二人,靖王礼貌点头,王妃回以温和的笑意。
这样的反应,叫太子觉得新奇。
他身边人人都说靖王和靖王妃不怀好意,为何他亲眼见了,却觉得这二人没什么心计,亲切的很。
宴席后,众人散进花园中赏花,太子独自进了山石后的偏房中,是厌烦身边被众人包围的吵闹,想独自躲清静。
躲进房中,刚在桌边坐下,窗外便有一人路过。
沈玉衡只是偶然间瞥了一眼,就看到房中坐着的沈翊,他微笑着推门进来,打招呼问:“外头那么多客人等着跟王兄见面,王兄怎么独自在这儿?”
“人多了吵得很……”沈翊怯怯地低头,“他们见了我也都是说些逢迎卖好的话,没有一句我爱听的。”
沈玉衡微笑着走到他身边。
轻易就转了话题:“我记得王兄一直很喜欢玉石雕刻,小时候我生日,王兄还送过我自己亲手雕刻的玉像,怎得这两年碰都不碰了?”
“母后不许,舅舅不许。”沈翊转开脸,遮掩不悦。
沈玉衡好奇:“王兄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连一点喜好都不允许?”
这样的话,从没有人跟他说过。
沈翊沉默了一会儿,想到沈玉衡也曾被梅妃和沈晏挟制,也不得父皇的宠爱,彼此有共同之处,才同他敞开心扉,无奈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