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宵:“哎呀别那么说,多少也能管点,这不财政大权在你手里吗?”
人常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李良宵之所以逢年过节必挨骂就是因为经济不独立,可薄迈经济独立,最重要的是,薄迈全家都不靠李老头过日子,这种前提下,李老头能管的确实不多。
“你也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李老头很铁不成钢,“几十岁的人了,你也好意思跟薄迈一起玩,人家现在女生都比你强,丰沛回国才多久?公司运行得比你长得都好。”
李良宵:“你可千万别那么说,十里八外,除了薄迈我还真不认谁比我长得好,再说了,什么叫人家女生都比我强,人家努力踏实,比我强是应该的。”
“你知道就好,”说着,李老头看向薄迈,“你们俩性格差不多,可能对外表现她比你还要强势一点,不过说到底都是同类人,聊起来应该很合。”
“哎呀,爸,你不懂,人找对象应该互补,不能老想着同类,同类那是要争山头的。”
“争什么山头?争谁的山头?”门外忽然传来女声。
所有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V领缎面黑长裙的短发女人走了进来,她笑容得体大方,“爷爷,好几秋不见啦。”
李老头起身,笑容灿烂,“丰沛,快来快来。”
梁丰沛笑着走过去,坐在良宵旁边时说:“又帅了啊。”
李良宵嬉笑,“好久不见啊,梁姐。”
李老头“啧”一声:“我抽你了啊?”
李良宵:“一种尊称。”
梁丰沛笑笑,叫李良宵:“小叔。”
李良宵直呼:“救命。”
梁丰沛笑着看向薄迈,“哎,你平时喊他小叔吗?”
薄迈微顿,掀眸看了梁丰沛一眼,还没说话,李老头有些意外地问:“丰沛和薄迈认识啊。”
梁丰沛笑着说:“就是以前不认识,今年也该认识了。”
然后再次看向薄迈说:“说起来,还没帮你庆祝呢,明天没事就在平江找个地儿?”
话说到这份儿上,在场又有别人,薄迈自然不能拒绝。
“客气了,”薄迈说,“我来安排。”
李老头笑得很欢,“好啊,好啊,你们年轻人多玩玩,没事也带带你们这个不成器的小叔。”
梁丰沛笑道:“好啊。”
有了梁丰沛,李老头的情绪明显欢悦很多,待人到齐,宴席便开始了。
年轻人自发坐一起,薄迈和李良宵几乎形影不离。
也有还在上学的年轻女生,大家很少见过梁丰沛,凑一起讨论梁丰沛的衣服和包包。
“她那条裙子真好看,我在电影里看见过,一模一样。”
“穿这裙子牌子的女王是吧?我也看见过,没想到她个子不高,穿着还挺好看。”
李良宵听几句,偏头跟薄迈说:“女人主动起来,可比男人手段高明。”
薄迈只当没听见。
李良宵“啧”一声,胳膊肘顶他,“你什么想法?”
薄迈低头玩手机,“没想法。”
李良宵瞥一眼他的手机屏幕,看见是车群的消息,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车队怎么说?”
薄迈到现在可还没签车队呢,这次一举拿下冠军,估计不少经理已经找上门了。
“还没想好。”薄迈说。
李良宵自己有车队,这事不好多说,便不再聊这个话题。
薄迈沉心刷手机,本来随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信息,眼睛一瞥,看见朋友圈有新消息提示,随手点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头像。
薄迈手指微微一滞,没点进去。
没一会儿,李老头执刀切蛋糕,李良宵离老远吹口哨,李老头气得瞪眼,李良宵笑着拍一张照片,发朋友圈。
发完戳薄迈:“给你小叔点赞。”
“你有毛病。”薄迈嘴上骂,手上利索地点进朋友圈点个赞。
李良宵收到点赞消息“哟”了一声:“今天怎么那么上道?”
平时让他点个赞比直接给他要钱还难。
薄迈瞥他一眼,“我现在取消。”
李良宵嘻嘻一笑,扭头跟旁边人闲聊。
薄迈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手机屏幕上,页面仍在朋友圈,他盯着看两秒,手指很随意地划拉一下,页面滑动,熟悉的头像掠过时,他轻轻摁住了屏幕,页面暂停。
文案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小小的红绿灯图案。
一众热闹里,薄迈安静地,沉默地坐在原处。
他眼睛微微映着手机荧屏的亮光,却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半晌,他点开了图片。
落日余晖里,女人乌发黑眸,银色的簪头一点红花点缀。
她浑身上下只有那一点红是亮的,可薄迈的目光却全落在她淡淡的眉眼上。
“来了。”旁边李良宵说一声。
薄迈知道是来敬酒了,正要收起手机,忽然一顿,目光定住,看到陌笙这条朋友圈定位在平江。
几乎不可控地,薄迈紧起了两腮。
之后的一段时间,薄迈有种梦回南香最后一年的时候。
稀里糊涂的。
那段时间,日子稀里糊涂地就过了一年。
当下,也稀里糊涂就喝了一瓶红酒。
长辈的席,大多都不会特别晚,年轻人想闹也是去别处闹。
李良宵做东,请大家去club,薄迈从上了车就没话,一直到地方也沉默着。
“走啊?”李良宵招呼薄迈下车。
薄迈低声说:“你们先去,我待一会儿。”
李良宵笑:“怎么?多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车里没开灯,只有club的灯光照在车里,偶尔几道落在薄迈脸上,晦暗不明。
他点了支烟,白雾缭绕间说:“一会儿进去。”
“行。”李良宵先招呼人进去。
已经九点多,夏天夜色并不浓厚,风里很热闹。
薄迈靠在车椅背上,仰面望天。
车顶圆月一处,几乎没有一颗星星。
明天什么天气不好说,因为大城市总是很难捕捉到星光。
而月光,不管何地,只有那一处。
可它不属于任何人。
不知过去多久,薄迈僵硬着躯体准备起身去club,起身时手机掉落,他弯腰去捡,手机屏幕亮起,自动识别虹膜解锁,页面停在朋友圈。
他刚刚关掉后再也没有打开。
也没来得及切出朋友圈。
手指轻碰,页面自动刷新,最新一条仍然是熟悉的头像。
他没有给她更改备注,昵称是简单的M。
新的朋友圈是一张月光图,但是能看出角度是自酒店的落地窗拍的。
定位是清晰明了的酒店名称,甚至连区域都点得很明。
没有文案。
薄迈盯着,两腮瞬间紧绷,手背青筋凸起。
好一会儿,他才缓一口气,抓起手机,重新坐回车里。
club旁边很多空闲的代驾,薄迈平静好情绪,招手示意过来一名代驾。
……
陌笙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就收到黄果到家的消息。
【陌笙:替我问阿姨好。】
【黄果:我妈刚刚还骂我为什么不带你回来,来都来了!!!】
【陌笙:下次一定。^ ^】
晚上逛了一晚上,这会儿黄果到家也急着去洗澡,陌笙和她没聊两句,就去吹头发。
头发吹一半时,陌笙疑似听到了门铃声。
陌笙看着镜中脸颊微红的自己,继续吹头发。
直到头发完全吹干,陌笙甚至给头发涂了精油,才从卫生间出去。
一路走过床边,陌笙抬手把灯都关了,只留了玄关一盏。
行至玄关,陌笙目光落在地毯上,门缝狭窄,却能看到一片浅淡的阴影。
她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旁,没出声。
没过去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
陌笙轻声问:“谁啊?”
没人回答。
陌笙并不急于开门,甚至也没有问下一句。
短暂地相互沉默过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陌笙轻轻挑了挑眉,道:“不好意思,麻烦有事找前台。”
话落一瞬,门外男人低声:“陌笙。”
“开门。”
玄关浅光在陌笙眸中划过,陌笙手落在门框手柄上,犹豫三五秒,还是选择打开了门。
门只闪了一道缝,外面的人如寒风强势涌进,陌笙几乎什么也没看清,整个人就被掐着腰摁在墙上。
门咣当一声关上。
陌笙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男人大手随意一掌箍,指尖摁在浴袍缝隙边缘,触碰了她平坦的腹部。
明明是夏天,薄迈手却凉得惊人。
陌笙忍不住“嘶”一声,抬眼看向他,“你手好凉。”
男人闻声眉眼压低,他个头高,玄关的顶灯几乎就在他的头顶,因为太近,光线照下来,反而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光或月,都不经细看。
可这世上,总有痴傻的飞蛾。
陌笙看着薄迈晦暗不明的面容,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眼热。
他怎么总是那么笨。
陌笙目光一寸寸描绘薄迈的眉眼,在他抬眼的一瞬,忽然一把将薄迈推在了墙上。
她倾身而上,手越过薄迈的肩,落在了墙上的玄关灯开关上。
轻轻一声,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落地窗前的窗帘没有关闭,酒店房间位居高楼,仿若能俯瞰半座城,月光就在眼前,床前一层薄薄的月光,是上苍赠予的一床轻纱。
陌笙主动搂住薄迈的腰,下巴放在他肩头。
她声音很轻,只说了两个字。
“做吗?”
短暂的安静后,陌笙只觉天旋地转。
待目光再定,她整个人被薄迈扣在了落地窗前的飘窗。
她坐着,如同重逢那日,脖子被薄迈单手扣住。
月光为陌笙的肌肤铺了一层柔软,薄迈只觉自己的手指仿佛陷进了一片洁白的沼泽。
他生来有操控欲,传达特别情绪的手段是“欺负”。
他手上情不自禁地用力,她眉眼却始终淡淡。
他宛若在折一枝崖边雪莲。
薄迈单膝压在飘窗上,脊背弓出月下孤狼的弧度。
他盯着陌笙,回味陌笙刚刚说的那两个字。
他眼前出现陌笙朋友圈拍的那张月亮。
恍惚又朦胧。
他问:“我是第一个来的吗?”
“今晚还会有第二个人吗?”
啧。
讲话真难听啊。
陌笙抬手搂住薄迈的脖子,浴袍袖子顺势落下,露出她纤细的胳膊。
她说:“你猜。”
薄迈沉默地与她对视。
片刻,笑了。
“喜欢这儿?”他说着,抬手扯开了腰带。
“那就在这儿。”
“今晚谁换地儿,谁喊停,谁是狗。”
第50章
陌笙在大学毕业那年去过一趟新疆, 初夏的喀纳斯山川与草原共存,陌笙在一个叫菠萝π的民宿入住,在其中一个老板娘的招呼下骑了马。
那是陌笙第一次骑马, 当马儿沿着湖边走时,陌笙看着汹涌的湖水,心里一阵发怵。
三天后她又骑了一次。
那次是晚上, 与民宿的其他住客一起玩了“你有我没有”的游戏, 喝了一点点酒, 另一个老板娘带她去骑马。
月下长草如风, 陌笙没由来想起一个人。
她忽然觉得慢悠悠地骑马一点意思都没有, 于是让老板娘带她策马奔腾。
陌笙在正面涌来的晚风里, 想起薄晴当年说的那句:
【很多时候,善良的人只能坏一下,就那么一下,而往后很长时间里,都要承受代价。】
那个时候陌笙以为所谓的代价无非就是些偶尔兴起的愧疚和自责,又或者掺杂点其他难以言喻的情绪,可风涌起的那一瞬间, 陌笙才恍惚意识到,什么情绪, 都是无可厚非的。
真正让人承受的,是时不时涌起的回忆。
每一次忆起,都是新程度的深刻。
而薄迈的样子, 以及曾经带给她的每一份感受,都将在每一次的深刻里, 愈渐清晰。
她这辈子都忘不掉薄迈了。
而今晚的月下,无风, 只有汗如雨下,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有一层黏稠感。
待彻底平静下来,陌笙突兀地回忆起那次新疆骑马之旅,她觉得奔腾程度甚至不如今晚十分之一。
旁边薄迈不知睡着没睡着,把她抱得很紧,陌笙几乎喘不过气,她想动一动,刚有动作,薄迈就会忽然睁眼,他眼中看上去并并没有什么太清醒的意识,但是眼睛整得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