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也往熊熊燃烧的火堆里丢了不少纸钱。
一行人祭拜完,正要回府,王夫人却对沈澈和林衣衣道:“你们先走,我有几句私话要对姐姐、姐夫说。”
林衣衣不便多问,跟着沈澈走了。
王夫人缓缓收回目光,面目阴沉,对着虚空开口:“姐姐、姐夫,当初要是没有我,衣衣极有可能会流落到烟花柳巷之地,你们在九泉之下必定会伤心至极。我养了她这么多年,也是她该作出回报的时候了,为了我儿,为了沈家,更为了衣衣好,你们务必要理解我。”顿了顿,“倘若你们不理解,我也无所谓。”
当黑夜过去,黎明到来,府里的下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大家都在为过新年做准备。
这恐怕是林衣衣在沈府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这一天,桃子将她打扮的格外明媚照人,身边的腊梅都被衬得失了颜色。
家宴在碧波阁举办,二房和三房那边的人俱邀请了来。
因为沈度故去,沈薇嫁人,今年这顿年夜饭较往年吃的并不热闹,只除了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们。
小孩子们得了家中长辈们的红包,一个个乐得龇牙咧嘴,满屋子跑。
饭毕,男人们坐在一起聊生意,女人们坐在一起聊家常,不知是谁多嘴问了一句:“不知府里预备何时办喜事?”
将王夫人问的愣了愣,随即敛下眼里的情绪,笑道:“日子还没定呢,等到年后开春天气暖和了,再请人相看日子。”
那人长长地“哦”一声,笑道:“日子定下了,可一定要请我们吃喜酒呀。”
王夫人的手指用力捏了捏杯子,看不清脸上情绪,“那是自然。”
片刻后,沈澈过来寻林衣衣,带她去看烟花。
望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身影,有人道:“真是郎才女貌,多么登对呀。”
“是的呢,姐姐这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人说罢掩嘴一笑。
王夫人在心里呕的要死,却还不能表现出来,借着喝茶遮掩自己的情绪。
看来要尽快把林衣衣送走才行。
就在这时,夜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图案将夜空映的亮如白昼,同时也映亮了一双抵死纠缠的身影。
宏城在大年初一就可以拜年的习俗早在几十年前就流行了。
从初一至初八,沈家门庭若市,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沈澈这几日都忙着招待客人,林衣衣很少能在白天见到他。
过了初八,沈澈更忙了,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沈家在尤城的产业出了些岔子,需要沈澈亲自过去处理,这一走,至少得一个多月。
临行前一晚,沈澈压着林衣衣抵死缠绵,一夜叫了四次水,天一亮,他穿着整齐,不得不走,握住林衣衣的双手,不放心道:“等我回来。”
为了让他安心离开,林衣衣乖巧地点点头,“好。”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深深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什么需要或难处就去找秦总管,他会给你安排好的。”
“好。”
沈澈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府前,沈老爷和王夫人一行人送行。
王夫人:“家里有我和你爹在,你就安心去吧,衣衣我们也会将她照顾好的,过几天我去一趟祈福寺,一定会把你们的日子定下来。”
沈澈颔首:“那就有劳母亲了。”随后翻身上马,带着数十名高手策马而去。
第75章
沈澈走的时候, 将刘青留了下来,专门保护林衣衣的。
这晚,王夫人派人将林衣衣叫过去说话, “趁着天气好,明日我带你去祈福寺择日子。”
去择日子也要她去么。
见她面露疑惑, 王夫人微微一笑, 解释:“澈儿不在, 我看你整日闷在府里怪没意思的,那祈福寺位于紫蓬山,风景不错,带你去散散心。”
原来如此。
林衣衣没再多想,遂点了点头,“衣衣听姨母的。”
“那就好。”王夫人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几面,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你晚上回去收拾一下, 明早在府门汇合。”
“好的姨母,衣衣这就回去收拾。”
“嗯, 去罢。”
回到自己的院子, 林衣衣开始收拾。她不知道要在祈福寺住几天, 估摸着很快就会回来,只简单收拾了几样。出门在外免不了要用银子, 她将钱袋子也装进了箱内。
收拾妥当, 起身去洗漱, 早早就歇下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小院时,林衣衣就已经梳妆完毕了。吃完早饭, 带上桃子前往府门与王夫人汇合。
门前停着两辆马车,王夫人一辆, 林衣衣一辆。
她带着桃子正往后面一辆马车走去,却被王夫人叫住:“衣衣,我想坐后面马车,你坐到前面去吧。”
林衣衣没有多想,按照对方说的做。
都坐稳后,车轮轱辘轱辘转动起来,很快消失在路口。
祈福寺离的不远,三个时辰就能到,可这都走大半天了,马车还在跑,林衣衣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让桃子掀起帘子去问,结果桃子大惊失色地钻回车内。
“怎么了?”林衣衣扬眉。
“姑娘,我们与夫人的马车走散了,刘青也不知去哪了。”
林衣衣的面色一变,当即掀起帘子探出身子,王夫人乘坐的马车果然不在后面,刘青也不在一侧,放眼一望,马车正疾驰在荒无人烟之地,不知是什么鸟鸣了一声嗓子,声音十分尖锐,听着就像鬼哭似的,瘆人的慌。
她赶忙叫车夫调头回去,可对方就跟聋了似的充耳不闻,手里的鞭子挥的很急,马儿拼了命地向前跑,经过一段颠簸路段,她和桃子被颠的差点没吐出来。
林衣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拉着桃子想跳车,可马车的速度太快了,她们就这么跳下去的话,不用说也会摔断腿,那样就更跑不了了。
林衣衣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按住桃子的胳膊,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呢。”
桃子用力点点头,决定誓死都要保卫姑娘。
林衣衣再次掀起帘子,厉声问车夫:“你受谁的指使?准备带我们去何处?”
“小的受夫人委托,准备将姑娘送往京城。”
林衣衣的身子一软,当即跌坐在马车里。桃子上前扶起她,哭道:“姑娘,夫人她怎么能对您这样,您好歹也是她的亲外甥女啊。”
林衣衣也很想知道姨母为何要这么做。
很想当面质问她。
她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连疼都忘了。
马车疾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一个偏僻的饭馆停下,怕她趁机逃走,车夫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她和桃子都很饿,一口气扒了两碗米饭。
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逃。
可那车夫盯得紧,又有功夫在身,她和桃子一直都没有寻到机会。又坐了四五天的马车,京城终于到了。
进城需要身份证明,车夫将事先准备好的身份证明递给守城官员查看,才得已放行。
进了城后,天刚擦黑。车夫载着她们来到一家名叫月楼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给她们住。
为了防止她逃跑,车夫就守在门外看着,连茅房都不上。
受委托时,王夫人说了,他要是没把人交到对方手上,他就等着回去给全家老小收尸吧。
所以他一定不能让人在他手上丢了。
哪怕不吃饭、不睡觉、不上茅房。
按照约定,对方明早会派人抬着一顶小轿来接人。保险起见,他让店小二往屋里燃的香里加了一点迷药,确保她们一觉睡到天亮。
天亮后,他用力拍打着门催促她们起床。
对方也很守时,派来的轿子已经停在楼下了。
得知自己要被送人,林衣衣死活都不肯,与桃子一起反抗。可两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哪是一个男人的对手,均被捆了手脚。
“得罪了,林姑娘。”车夫拿布条堵上她的嘴巴,趁楼下人少的时候,将林衣衣塞进了轿子里。
一声“起轿”,轿子平稳地离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衣衣的眼泪都哭干了,轿子终于停下。轿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个嬷嬷伸手来拽她的胳膊,见她往轿里躲不让碰,嬷嬷面色一沉,抬起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小浪蹄子,到了严府,给你十条腿也跑不出去,还不乖乖认命给我滚下来。”
这一巴掌将林衣衣的嘴角都打出了血。
她受到极大的委屈,原以为哭干的眼泪再次如泉涌,一瞬间便模糊了她的双眼。
下一瞬,她被嬷嬷拽下了轿子,被带到一个房间,随后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入,往浴桶里又是添水又是撒花瓣,做完这一切,她们扯着她摁进水里。
林衣衣在水里挣扎了几下渐渐手脚发软,无力地摊在浴桶里,无力阻止她们给自己清洗身体。
清洗完,她们又往她白白嫩嫩的身上涂上一层香味浓郁的精油,再给她套上一件粉色纱裙,往床上一丢,她们就关门出去了。
不知她们在水里放了什么东西,林衣衣浑身上下软的厉害,只能轻轻动一动手指头。
她再傻也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这一刻,她无比地想念沈澈,多么希望他能从天而降带走她。
但她也这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沈澈此时正在尤城,离京城有好几百里的路,马不停蹄地赶来至少也要三四天。
别说三四天了,就她今天能不能保住清白都难讲。
一想到这,她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严臻一推开门,就见到这样一幅景象,没有屏风的遮挡,女人身上只着一件轻飘飘的粉纱,身形玲珑有致,一头乌发铺在枕上,娇小的脸上满是泪横,听到有人进来,她慌忙转过头来,一双水雾的眸子惊骇地与他对上。
严臻愣了愣,回过神后,明白这是外地富商送给他的美人。
他抬脚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近距离观察下,女子很美,巴掌大的小脸长得很合他的心意,抹了口脂的红唇不大不小正适合亲吻,还有那圆润的耳垂,粉嫩又可爱。
没等他往下打量,女子忽然开口:“我已非完璧之身,请大人放我离去,再找个干净的女子来。”
严臻微微惊讶,“你不想伺候本官?”
林衣衣坚定地摇头,“我不是自愿来的,是被人绑来的,我已经嫁过人了,求大人放我离去。”
可那富商明明保证送来的会是一名漂亮姑娘,怎么嫁过人呢?
敢情他被人家当猴耍了?
严臻很生气,一句话都没留,起身大步离开。
见男人生气地离开,林衣衣的身子一松,长长地吐了口气。良久,药效过去,她的四肢终于有了力气。
她迅速爬起来,在房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能穿的衣服,只好扯下床单紧紧地裹在身上。
屋里没有沙漏,也不知现在几时了,从窗棂上透进来的阳光看,估摸着午时了。
自从她被绑进轿子里就没见过桃子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衣衣忐忑了一阵,有人再次推开房门,不过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一名送饭的丫头。
她松了口气,面向丫鬟讨好道:“姑娘,我没有衣服穿,能帮我寻一身衣服来吗?”
那丫鬟转过头来看了看她,手下飞快地摆着饭食,“好的,我一会就去找。”
林衣衣冲她感激一笑,“多谢姑娘。”
“不客气。”
那丫鬟摆好饭食出去后,很快就带着一套衣裙回来了。
“姑娘快穿上吧。”丫鬟对她的处境有些同情,连带着声音不自觉地柔了柔。
林衣衣再次同她感激一笑,很快穿上衣服,坐下吃饭。
见她不哭不闹乖巧地吃饭,丫鬟松了口气,安静地侯在一旁,等她吃完,上前收拾完桌子退下。
出了院子,丫鬟的脚步一拐,踏上前往正院的路,到了正院门口,向一名侍卫禀报:“请转告大人一声,林姑娘没哭也没闹,乖巧地将饭吃完了。”
侍卫点点头,“我知道了。”
时间很快就到晚上了,自午饭过后,林衣衣一个人都没见着,门窗都被锁着,她出不去。
晚饭时分,又是那名丫鬟前来送饭。
林衣衣悄声问她:“请问,我的丫鬟现在在何处?”
那丫鬟摇头,“我也不清楚,回头我帮姑娘问问。”
“那就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