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黑衣人缓缓的靠近,显然是准备不说话,直接想要将他砍落下马。
努尔哈赤抽出刀来,那冷冽的光倒映出那阴暗处一双狠毒的眼眸。
“既然是如此,那各位奉的便是无主之人,但我却是个光明正大之人,日后到了鬼门关,且记得今日各位死于刀下的主人乃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杀!”
刀剑交割刺耳的声音瞬间在这处空地上响起,不到一瞬,黑衣人皆滚落在地。
手中的刀全都被绞落。
但接着,周围又出现了一队人。
明显是想要用车轮战将他拖死。
努尔哈赤冷笑一声,勒住了马缰,竟是想要直接冲破包围圈。
“不自量力。”
阴暗处单位男人冷笑一声,一挥手,瞬间,身后几十余人全都围了上去。
第37章
若是有旁的人见到这个场面, 定然会以为自己侮辱了什么幽阴之所。
月冷如鬼魅,半朵乌云将圆月遮了大半,在这广袤无人烟的一处草地之上, 几百黑衣人前赴后继的将手中的刀剑都挥砍向了了一个男人, 而那一个男人骑着一匹骏马, 他手中的弯刀流淌着如水柱的血流,马蹄之下尽是被踩的糜烂的血肉之躯。
“主子,咱们得尽快走了!”
一个仆人模样的男人低声对着纳林布禄低声说道。
男人眯着眼睛瞧着那犹如来自深渊战士一般得男子, 他狠狠得咬牙,一把推开那男人就要提刀上前。
“千万不可!”
那仆人冒死将主子死死得拉住,低声劝说道:“主子, 主子,咱们可以徐徐图之, 但却万万不可在他那杀顺了的刀下挑衅!”
纳林布禄咬牙切齿得低声嘶吼道:“如何?就让他这么顺利得离开?”
“不是顺利得离开,只是暂时得饶他一命罢了。”
那仆人眼看着几百人就要被他杀尽, 于是强行的拖着他朝着隐蔽的小道奔走。
但时间显然是来不及了,那仆人直觉背后如一阵猛虎跃近一般, 令他瞬间毛骨悚然, 尚未来得及回首便被一刀砍落。
刀锋所及, 不过眨眼之间, 便将弯刀架在了纳林布禄的脖颈之上。
纳林布禄甚至来不及将手中的弯刀挥起来, 就那么尴尬的垂在身侧。
“........”
纳林布禄缓缓转过身,任由弯刀在脖颈上划出一丝血线。
他终于是和男子对视上了。
那在这月色里, 如深渊的黑眸此刻冷静的看着他。
“努尔哈赤, 怎么, 你敢杀我不成?”
男人闻言,弯刀在空中划过, 发出一声破风声。
瞬间收鞘。
也几乎是在这一瞬间,纳林布禄猛地抬首,竟是朝着努尔哈赤的胸腔直直的刺去。
这样近的距离,眼看着就要到了他的心口,若是被刺中,整个胸腔几乎大半将会被划开。
“喝1”
纳林布禄自知不敢托大,这一招几乎是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努尔哈赤此刻来不及再一次抽刀,他徒手接住了刀剑,在刀口划入手掌心之时,另一只手犹如猛虎之爪猛地捏住了纳林布禄的手,用力一拧。
“啊!”
弯刀骤然脱手,努尔哈赤一把将刀甩出去,直直的落在了那仆人的双腿之间,整个刀身刺入泥土之中,只留刀柄在空气中发出猛烈的震动。
“小人作为。”
借着月光,纳林布禄看着马背上的男人露出讥讽一笑,随后竟是就这么纵马离开。
他怔愣一瞬,接着控制在不住的就想要往前追,那被吓得腿软的仆人猛地扑上去,抱着主人的腿,哭吼道:“主子,主子,咱们先回吧!”
“滚开!”
可时间已经迟了,努尔哈赤打马离开,此刻已经跑下了山坳,早已是追不到了。
纳林布禄狠狠的唾了一声,远处,出现了一双双的碧幽幽的眼眸,匍匐着缓缓靠近,他知道不能再一次的耽搁了,只能恨恨的带着剩余的人按着原路归去。
而满地堆积着的人,在黎明之时,怕是连尸骨都不能剩下。
因着耽搁了一会儿的缘故,直到黎明时,努尔哈赤才将将到了莽思寨。
此刻,莽思寨的防御显然较之以往坚固了不少,当他刚奔驰离大门还有千余米的时候,一个军官模样的男人便高喝令他停下,让他报出自己的姓名。
努尔哈赤依言停下。
“我乃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当今草原谁人不识努尔哈赤?
那人细细的查看之下,发现确定是努尔哈赤,这才挥了挥手,让他前往,当他靠近城门时,刚好开了一道纵马而过的缝隙。
.......
自那日救下了阿玛之后,衮代从未睡过一个囫囵觉来。
昨夜阿玛略有些反复,她自然是守着阿玛直到下半夜才在一旁的榻子上昏沉的睡去。
直到黎明时,阿玛在床榻上发出压抑而又沉重的咳嗽声令她昏昏沉沉的惊醒。
一股浓烈的恶心感在胃里翻腾,头昏目眩之下,只觉得自己的额角跳动着,牵扯着她的神经。
天边泛起鱼肚白来,衮代微微撑起身子,从窗口处瞧见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乘着骏马逆光飞驰而来。
远山勾勒出一抹光晕,将寨子的建筑和奔驰而来的男人的背影染上了一抹晨光。
因此,她瞧不清男人的神情,却依旧能感受到他奔驰而来的坚定。
她愣了愣神,缓缓地起身。
“主子?”
佐佐在一处的小隔间里听到了动静,她在门口看了一眼主子坐了起来,又利索的转过身,将笼着炭火熏着的大氅抱起来,走到主子的身边,将大氅披在她纤细的背脊上。
此刻马匹的声音越发的近了,接着便停下。
佐佐也顺着瞧了一眼,随后略带着诧异的声音说道:“竟是姑爷!”
“可他为何浑身的血?!”
衮代并未回首,她沉默的穿上了鞋子,然后竟是又扑回了床榻上,眯着眼睛似乎是又昏睡了过去似的。
佐佐犹豫了一瞬,并未将主子刚穿好的鞋子褪下。
而是将大氅拢了拢,盖住了她瘦弱了几分的身子。
男人几步便迈近了,恰逢阿海刚和阿督齐换岗,两人瞧见了他,走上前略微的寒暄几句。
随后努尔哈赤随着阿海走进了屋内。
衮代听着两人的步伐,那一阵一阵的,就像是踩在了她的心跳上一般。
慢慢的,那剧烈袭来的困倦感将她笼罩住。
睡梦就像是一汪压抑的黑水,强行的将她吸入了进去。
“怎得睡得这般扭曲?”
阿海压着声音低低得问道。
佐佐解释了两句,那老老实实立在原地得男人背着此处,并未朝着这边瞧过来。
“脱了休息便是。”
说着他命佐佐将她鞋子又脱了,自己又去拿了一个屏风过来,将衮代和他们几人隔开来。
如此来,阿海和努尔哈赤得声音就像是被笼上一层浓雾一般,令衮代睡得更深了。
屋子里慢慢的亮堂了起来,努尔哈赤先去阿海得屋子里沐浴了一番,又换上了一套干净得衣衫,这才又朝着莽色督珠乎的院子走去。
阿古巴颜刚巡逻回来,面容上带着夜色的冰凉,他也正想去看看阿玛和妹妹,于是两人便同行。
当初年少的男子,如今早已成长成了高大的男子,他微微侧容瞧着面目深邃,神色温和的男子,开口说道:“方才巡逻的时候,又在边界巡逻的侍卫说在三十公里开外的一处山坡上,竟是出现了几百具的白骨,还挂着新鲜的血肉,怕是昨夜死的。”
周围侍女们忙碌了起来,这便是显示莽色督珠乎醒来了。
但阿古巴颜并未着急,只是沉默的瞧着男人。
暖秋的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笼罩,似乎是显得有些温和,丝毫瞧不出昨夜的血腥。
“是,我昨夜赶路的时候,遇到了纳林布禄,他企图以车论战将我拖死哦,最后以我用手抵挡住了他的弯刀,令他原路返回。”
说着,他展示出了自己左手被布裹着的手心。
“啧。”
阿古巴颜几乎可以想象当初的战况和纳林布禄的败落是如何的惨烈。
“做的好!”
叶赫那拉氏最近对着富察氏多有挑衅,他早就压了一肚子的火。
他不由得伸手拍了拍身边男子的肩膀,又说道:“你先进去,我吩咐人将那些骨头都埋了。”
“谢谢大哥。”
阿古巴颜并未回首,只是随手的扬了扬。
努尔哈赤刚踏进屋内,就瞧见了此刻正坐在凳子上,手边放着打开的药箱的女子。
此刻,温和的日光落在她的面容上,令她的肌肤就像是汉族玉瓷一般的剔透光亮。
她瘦了不少,少几分当初见面时的红润,多了许多柔弱感。
草原的神女此刻竟是易碎的就像是他曾经日日夜夜做的梦一般。
“你怎的醒了?”
努尔哈赤脚步一顿,随后快速的迈步走到她的面前,语气轻缓的问道。
第38章
屋子里许多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除了轻微的脚步声和器物碰撞的声音, 便就是努尔哈赤轻声的话语。
衮代确实没睡够觉,但是她习惯了每日五六个时辰的睡眠。
方才给阿玛用药的时候,二哥告诉她今晨的时候努尔哈赤便赶来了。
阿玛此刻几乎是不能说话了, 他那几乎被眼皮遮挡完全的眼眸看了一眼他。
阿海笑着说道:“就是浑身都是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为了见咱们的小妹, 历经了千难万险一般。”
说着,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衮代, 说道:“也不知道他遇到了谁,左手似乎伤的最重。”
莽色督珠乎轻轻的点了点头,由着自己的儿子将自己扶起来, 接着,他自己双脚落地, 一步一步的起身,走到了女儿特意制作的可以推动的椅子上。
现在他每天都要在太阳出来后, 到外面去逛一圈儿。
衮代原本也是打算跟上的,却被莽色督珠乎制止了, 他用手指了指药箱, 看了一眼门外越来越近的男子。
“........”
“好, 我给他看就是了。”
衮代无奈的叹了口气, 蹲下身子, 和阿玛那几乎浑浊的看不出内容的眼眸对上,轻轻的笑了笑, 说道:“可不许吹风!”
老者那短时间内几乎脱光了所有脂肪, 只留下充满了褶皱的面容轻轻的浮现了几分笑意。
“走了。”
阿海推着椅子慢慢的往外走去。
.......
此刻, 衮代坐在椅子上便等到了男人。
她听到了男人很是熟稔的语气,略略的有些不自在起来。
但男人却没等她回复, 男人逆着光便朝着她自然而然地靠近。
“........”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一种被侵略领地的强烈的令人不自在的感受。
即便是威准,许是两人自幼相识,又或许是两人相处之间界限其实一直都很明显,所以她从来都不会觉得不适。
“怎么了?还是身子很不舒服?”
男人微微蹙起眉头,那双称的上是顾盼生威的双眸此刻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向着自己靠近。
努尔哈赤当真是一个很是俊朗的男子。
不同于她曾读过的如高山流水,飘逸洒脱的文人,也不似那山崩于泰山的将军。
更像是那一句宋朝赞美男子姿容的诗词。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出自乐府诗集,《白石郎曲》)
就在男人的手要触摸到她的额头时,她忽然闻到了男人身上的香味。
这香……
她猛然想起来此刻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衮代姿势极为别扭的躲开了男人的手。
男人显然是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手指轻轻一顿,接着自然而然的转过了身子,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也需要好好休息,才能更好的照顾自己酋长。”
他坐在靠着门口的一侧,转过头,眼眸里带着几分柔和的说道。
但也没了方才那种带有侵略性的靠近的感觉了。
衮代轻轻的松了口气,将自己那自心里燃起来的警惕感缓缓的压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色,转过头来,和一直温和看着自己的男人说道:“来,给我瞧瞧你的伤。”
努尔哈赤方才就猜到了她应该是特意留下来,专门给自己处理伤口的。
但此刻,听到了她的话,那早有准备的心依旧是为此欢喜的跳动着。
瞧,她是这样的喜欢自己。
昨夜当那柄刀划破自己血肉的时候,他内心第一时间竟是在想她给自己包扎的画面来。
她见惯了血肉模糊的模样,听说当时给阿古巴颜治疗刀伤时,那满腹腔的血还有容纳一只手开合的刀口,就是一贯见惯了砍杀的侍从都不忍直视。
在漫天的风雪里,只有一处火光下,女子神色冷冽如冰雪,旖丽的面容紧绷着,只有那双手在这血色之中来回地穿梭。
他这样的伤口,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她也会满心认真的给他处理。
想到这,努尔哈赤竟是欢喜的。
他还从未被她医治过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