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亲手摧毁了她对他的期待。
他口口声声说的不背叛,最后竟然还是让他的女孩先他一步有所发觉,又先他一步向他发出邀请。
他恨自己当初迟钝至此。
即便他先认出来她那又怎样呢。
那并不是他的感情更胜一筹。
那只是老天撮合。
让他看见了她眼蒙纱布的那一瞬间。
归根结底,只是上天垂怜罢了,根本算不上他自己发现的。
怎么会有人像他这样愚蠢至极又恶劣至极啊。
她每一滴泪都重重砸在他的心坎上,甚至扎进他的骨血里,拉扯得满身都是糊满血肉的痛。
他配吗?
别说她的爱了。
连她的一句喜欢他都不配。
和她比起来,他就像污泥一样卑劣。
小时候是。
现在还是。
他在心里发誓发愿的那些对她好,现在变成了什么呢。
变成了她痛苦至极的眼泪。
一切都在昭示着他的自私而已。
他恨不得把一切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但是不能。
现在说的话,她一定会吓到然后承受不住。
毕竟刚才他只是想以手语埋个伏笔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今天,甚至以后都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他只能抱着她。
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眼角的红意压都压不住。
是他,这辈子都欠她的。
他之前还想奢求再多些缘分。
而现在只是觉得自己连求一句原谅都不配。
她从没有背叛过。
而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
他背叛了两人当年最纯粹的感情。
硬是将她拖进这场婚姻里。
该结束了。
会结束的。
他的心在苍白无力地铮鸣。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垂下头,字字句句里都带着颤抖。
桐落也是紧紧抱着他。
“不要道歉。”
“你没有错。”
这句话更是如一把钝刀扎进他的心里。
磋磨到血肉撕裂。
“都是我的错。”
“真的,都是我的错。”
“是我。”
他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看见他眼角的水泽,她心里涌上一阵强烈到无法抹开的心疼。
她抬起手去擦。
却发现擦了一下,还余下一下。
她心急地踮起脚尖,在他眼角亲了一口又一口,试图吻尽他的眼泪。
“别哭。”
“泊风,你别哭啊。”
“我不怪你的,你不知道这些事,我以后都讲给你听。”
“手语的事,也是你不知道才会这样的。”
“不是你的错。”
“我们夫妻之间不需要道歉的。”
她言语里已经满是慌乱。
她从未看过泊风如此脆弱的样子。
她将他用力抱在怀里,抱到两个人之间不再存在任何空隙。
“泊风,你不知道你的存在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快乐。”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发自内心的。”
“我好喜欢你啊,泊风。”
她眸间又蒙上水泽,让人心疼至极。
“如果不是你心里还惦记着其他人的话,我真的很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我希望我们就永远都像现在这个样子。”
她说着说着,竟带上了哭腔,明明刚才哭到那个样子嗓音都没有哽咽的。
“说出来怕你笑话,我之前甚至想过,如果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和你心里那个人长得像的话,那我努努力,是不是也可以替代那个人。”
“我甚至有一点庆幸我和那个人长得像。不然你也不会喜欢上我,不然我也不能拥有这么好的你。”
“泊风,和你结婚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我甚至感觉这是我这辈子唯一勇敢的一次。”
“这个机会是你给我的,是你第一次让我在桐家做了自己。”
“是你,让我有了我自己。”
她有点着急地抱着他摇了摇,拼命地想让他相信她的话。
被爱会生出血肉。
桐落感觉她的血肉正在慢慢生长出来。
如果有香气的话。
那里面一定是满满的雪后松木味。
“没有人。”
“一直都是你。”
“没有人。”
“从来都没有人。”
他在唇边把这句话说了千千万万遍,却始终是不敢发出声音。
最终只变成了一句。
“老婆,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甚至比全世界的爱加起来都多。”
“这辈子,我可以没有任何东西,但唯独不能没有你。”
“老婆。”
泊风把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仔细去嗅她那身上那股清苦的花香。
他心中翻涌的爱意,终于敢在此刻说出口。
他爱她,胜过自己。
胜过一切。
今生,她要他生,他便生。
她恨他死,那他绝无一句怨言。
未来的路他近乎已经能看见。
但能拥有此刻,便是上天眷顾。
他的爱,终于偷偷见了光。
即便往后的每一天只能亲手往上积越来越多的乌云。
但只要有此刻。
便可以支撑他走过今后的全部。
他拿命去爱的人。
说喜欢他。
哪怕只有现在一刻的喜欢。
也足矣。
这是他凄苦半生,最甜最甜的糖。
也会是他余生最亮最暖的光。
-
“桐落,我真的好爱你。”
——泊风
第63章 Chapter 62
两个人在日本简单过了不到三周, 便盘算着去下一个地方。
温知润和岑惊北跟着他们拍了几天的奈良以后,就两人单独出去玩了,所以后面大家基本上也没什么联系。
温知润说返图什么的先不着急,后面等回了北京她集中处理之后再让两个人选图做相册。
以至于后面如果她用哪张图去参加比赛的话, 她也会提前知会他们两人, 会在得到他们的同意后, 再去公开参加比赛。
桐落对知润姐一直都是很放心的。
其实发自内心,她一直很敬佩温知润,她觉得她就是那种热烈又磊落的人, 即便不管从国际知名度还是从所谓的家世背景而言, 她可能会略逊一筹,但是温知润一直都是她理想中美好的女性模样。
坚定,热烈, 勇敢, 无畏。
不像她自己,常常饱受折磨, 内耗得像个胆小鬼。
这些话她都曾经跟温知润说过。
她说, 知润姐,你是我见过最厉害最让我觉得向往的人。
当时温知润笑着掐着她的脸蛋说。
在我心里,我们小落也是最最最厉害的人。
从某些方面来讲。
和温知润在一起,她常常能想到她姐姐桐清灿。
桐落在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便和岑惊北说过这件事。
岑惊北说, 确实。
他说如果清灿能和温温成为朋友的话, 或许那段日子能好过很多。
或许结局也不会如此。
只可惜那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任凭谁都是应接不暇到了极点。
不过, 时间慢慢往前走。
抛去一些不可追,抓住眼前切实的才最要紧。
桐落记得, 奈良旅程结束的时候,她和泊风去新干线送两人离开。
她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 紧紧握住了泊风的手。
不论前路如何。
只愿未来可期。
在她听见新干线飞驰而走的那一刻,随着萧瑟的风声,她望向泊风的双眼,然后紧紧抱住了他。
“我们的以后,会很好的。”
她这般想着,但并没有说出口。
未来的话不能说太多。
说多,怕是就不灵了。
-
两人第二站去了美国。
桐落说想先去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毕竟他们相遇是在法国,法国留在蜜月的最后一站也算是不错。
飞机上。
桐落睡不着。
她看见身边的泊风正在闭目养神。
她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很好看,细长又骨节分明。
可能是因为很少拿画笔了,所以手指上看不出特别明显的茧子,莫名在阳光下有一种莹润的感觉。
她有点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了一下以后,她抬眼看他。
并没有醒。
看样子是睡着了。
她放心大胆地把她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的手里。
轻轻用食指一遍遍描画着他手指的痕迹。
仔细看上去,上面还多少存留着些执笔痕迹。
虽然不常拿画笔了,但还能根据上的痕迹看出一些他的握笔习惯。
很规矩,一看就是典型的学院派。
他的启蒙应该也是和非常正派的老师学起的。
暗暗点头,咂咂嘴。
她不自觉从自己的专业去出发,只觉得非常满意。
她稍微有一点点传统,在绘画方面。
就算是教学生,她也喜欢教基础比较扎实的,而不是那种只有花架子,笔上功夫嘘嘘飘飘的那种。
但往往有些人就喜欢吹嘘自己有灵气。
但是这真的很难评,讲实话。
有灵气和基本功扎实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相矛盾的。
说到底,这本就是老天爷赏饭加自身努力合在一起造就的相辅相成的东西。
想到这,她又觉得自己的论调非常有理,她一边摸着他手上的茧子,一边点点头。
她想起他最欣赏的F的那一副画作。
那是一场漫天大雪。
雪中有一束阳光倾洒而下。
而那下面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很多人都在猜测那个身影是什么。
是人,还是动物,还是魂灵。
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最准确的表达方式。
而F也始终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或者在公众平台上发表任何见解。
所以这就变成了有一万个读者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的事。
每个人都给了这幅画一个最美的注解。
只可惜这幅画,她没有买到。
那个和他一起竞价然后最终将画买到手的人,出价到了离谱的程度。
三个亿。
就算是桐落,手上的流动资金也没有三个亿这么多。
当时她在拍卖会上叫价,叫到了一亿五千万,结果没想到后面那个人直接叫了三个亿。
她当时没有这么充足的预算。
所以那副心头爱便拱手相让。
后来,她去和主办方联系,希望能通过中间人拿到联系方式,就算买不到画,她也希望能和买画的人沟通一下,如果方便的话,她可以出高价购买赏画的机会,哪怕只是近距离看半个小时也好。
她当时觉得,大家都是爱画之人,同时又都很欣赏同一个画家的画作,说不定能有很多方向聊得来,应该不会被拒绝。
但很可惜,那个人没有一丝余地地拒绝了。
想到这她又不禁咂舌,然后紧接着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有钱,三个亿。
这些钱她不是没有。
她的钱比这个翻了倍还多,但那是算在固定资产里的,手头上流动资金能有三个亿,而且到了可以随便出手的程度,那就证明流动资金已经多到不在乎这三个亿,这真的不是简单概念可以理解的。
还是人外有人啊。
又砸了一下舌头。
“干嘛呢,看着我的手,又摇头又叹气的。”
泊风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他眼中还带着稀薄的睡意,淡淡的水汽里闪着温和的光。
“你醒了?”
他反手把她的手攥在手心,然后淡淡嗯了一声。
“诶,泊风,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想问你。”
她对那幅画起了好奇心。
“什么?”
他喝了口水,转过头去认真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