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手指微微蜷缩，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一切的源头。
“与他们交战的东西不弱。”
仙君再次换话题：“要出去看看吗。”
“不用不用。”
楚玉拿出曾经忽悠系统的那一套：“玉不琢不成器，我给他搭舞台呢。”
殷晚辞显然没有系统那么好骗。
“若是他们解决不了那只水鬼……”
他略微沉吟：“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引起污染源的注意。”
村外的水鬼跟在宋承瑾身后，一样来到了莲田村。
这么快就要去搭把手，楚玉失望地叹了口气。
不能看到对方被水鬼痛打，这让她感到很沮丧。
门外战况激烈，隐隐能听到小白花的呼救声。
“有人吗。”
白苑苑的求救很矜持：“谁来帮帮我们？”
楚玉推开门，和仙君一起走出四合院。
村口没有灯笼，浓云遮住漫天星辰。
银色的上弦月孤零零地嵌在漆黑的夜幕里，散发着微弱而又黯淡的光芒。
莲花池旁只有一男一女两名人类，一条大黑狗，和一只性别不明的水鬼。
察觉到村里有人来，它慌忙一头扎进莲花池中。
这其实很不科学——要知道莲田村就那么大点地方，村头打得这么激烈，里面的村民们不可能一无所知。
但现在，除了村子里养的狗对男主和小白花大叫之外，完全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村民们没有做任何与之前的周目相悖的事，仍在李家的婚宴上杯酒言欢。
明明昨天看到外来的客人，还会有不同的反应。仅仅只过了一天，连反应也越来越小。
他们正一点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楚玉清心静气稳住心神，不让自己也一样陷入循环。
“要速战速决了。”
殷晚辞神色微凝，视线飘向喧闹的酒宴。
那个东西注意到了他们。
所以才会如此迫切地释放灵力，想要将众人一起同化。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出钻进池中的水鬼。
两人提起剑，走向蓬头散发的宋承瑾和梨花带雨的小白花。
“楚姑娘，仙君前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小白花急道：“拜托你们帮帮阿瑾吧。”
楚玉：哇哦。
宋承瑾的发冠散落在一旁，侧脸和双臂都被水鬼的爪子挠出深深浅浅的抓痕，两边的袖子碎成一条条，沾着血沫挂在身上。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相较之下，小白花安安全全地躲在身后，除了衣袍乱了些，并未受什么伤。
哪怕目睹男主遇到危险，她也不愿意暴露自己，宁愿出言向死对头寻求帮助。
一时间，楚玉不知该敬佩对方如此敬业，危难当头还要保持人设，维护与宋承瑾纯粹的感情；还是该吐槽小白花心还蛮硬，喜欢的人被打成这样，也依旧能沉浸在柔弱小可怜的角色扮演之中。
看到剑修少女用打趣的眼神望着自己，白苑苑的哭声卡了个壳。
“阿瑾，你还好吗？”
她别开脸扑过去，打开腰间的荷包，就要为被揍的男修上药。
或许因精神太过集中，楚玉敏锐地从小白花的医药包里，嗅到丝熟悉的气息。
——黑市一条街上，到处都是这种劣势的香料味。
能在黑市摆摊的修士，自然没有大宗门那么讲究。
他们视正派条约为无物，随意炼制禁药，而禁药的配方多半是些有毒的药材。
长此以往，身上或药包中，便会沾上刺鼻的味道。
楚玉隐约记起：小白花在众人面前的身份，似乎正是丹修。
看来这年头女配也很忙，楚玉同情地看了对方一眼。
一定是宋承瑾赚的灵石还不够多，才让她发展制作禁药的副业。
注意到周遭的动静，宋承瑾疑惑地抬起头。
“这位是？”
他抹去嘴角的血沫：“阿姐，你认识他们吗？”
“……”
小白花没有回答，警觉地凝视着楚玉的脸。
方才刚见面时，她又喂了宋承瑾一次失忆粉。
按理说，只要连续服用三十天，他便会忘记和剑修少女相关的一切。
可白苑苑用的药草都不是上品，药效也要打个七八折，仍有恢复记忆的风险。
所以，她很怕楚玉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他不记得我了？”
楚玉果然惊讶地开口。
宋承瑾的肩膀还在向下淌血。
因为失血过多，他看东西有些迷蒙。
眼前的少女穿着柔软的白裙，裙边用烟绯色丝线绣满了蔷薇花，乌黑的头发梳成两只双环髻，价值不菲的珠宝停在她的发间。
这般打扮，想必是哪家的仙门贵女。
家族覆灭之前，江陵的名门望族他都曾略有接触，可并未见过眼前的女子。
至于逃难之后……
宋承瑾左思右想，确定自己与对方毫无交集。
只是好奇怪。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些失落呢。
就好像心中某个地方漏了一个洞，穿堂风呼呼吹过，又寂寥地吹了出来。
“不好意思。”
宋承瑾揉揉酸痛的肩膀：“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
【宿主宿主！男主怎么不认识你了？】
沉寂多日的系统突然出声。
上次它帮助宿主完成任务，几乎耗尽了全部的能量值，不得不进入休眠。
系统很是担心。
楚玉是对它最好的一任宿主，不仅人美心善，还会关心它的统身安全。
【还活着呢。】楚玉诧异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呜呜，看吧。
她怕我死了，她心里有我！
系统感动地一塌糊涂，马上深刻反省自己休眠前的智障操作。
——尽管它的出发点是为了帮助楚玉，可宿主不满意，它便连连保证再也不会擅自做决定。
【而且天道给的能量就这么多。】系统惭愧道：【后面我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但是宿主，我会在精神上鼓励你的！】
【男主现在还是那副无情的样子么？呜呜呜，我的宿主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现在还被可恶的女配害得失忆了……】
【宿主真是太惨了！】它嚎啕大哭：【这可是原文里最虐的剧情，还好我醒了过来，不然宿主没有我该怎么办啊。】
【宿主别伤心，我这就检索这个世界最搞笑的话本，传给您放松心情。】
楚玉：……
她被这个人工智障吵得脑袋疼，忍不住打断它。
【你别醒了。】
楚玉说：【我一个人做任务做得挺好的。】
系统：……
它这才发现，除了拿到离怨之水，别的已发布剧情都已打上对钩——包括那个和男主秀恩爱的。
【唉……宿主受委屈了。】
看到宋承瑾这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系统更觉得对方一点都不靠谱。
别的不说，女主对他掏心掏肺，他倒好，他没心没肺：）
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鬼使神差地，系统建议道：
【不然还是拿些报酬吧，我记得莲田村就有一个灵泉，很适合美女宿主您护肤养息。】
可能这就是语言的魅力。
宿主听起来一般，但美女宿主就非常顺耳。
楚玉采纳了对方的建议——反正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一人一统通过脑电波光速交流时，外界只过了短短三两息。
【对了宿主，我们要快点让男主恢复记忆。】
系统出谋划策：【你现在抢过女配腰间的药包给男主闻一闻，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定能跳过这段剧情！】
【我的能量值还没完全恢复，这次提醒完宿主就又要休眠了，宿主加油！】
对哦，好像在原书中，这段情节确实是蛮虐的。
就像某剧里最常见的车祸绝症失忆梗。
楚玉于是朝小白花的方向走去。
“你要干什么。”
白苑苑后退几步，下意识护住香囊。
楚玉拍拍她的肩膀，还对她竖起大拇指。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小白花这么顺眼。
“做得很好。”她鼓励道：“加油。”
小白花：？
“是这样的。”
楚玉高兴地转身对男主说：“你记错啦，我从来都没见过你！”
第52章 我当新娘
没记错的话, 在原文中，这应该是男主的台词。
发现宋承瑾失去了与自己所有的记忆后，原主绝望到肝肠寸断, 努力想要让他记起。
“姑娘定是记错了。”男主如是道：“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原主于是痛彻心扉，眼泪吧嗒吧嗒掉，也没能唤回逝去的曾经。
——真是的，这种八点档剧情到底谁在看啊！
楚玉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
更离奇的是：她果断否认后, 宋承瑾反而迟疑了。
“真的吗？”
他犹豫着开口：“或许有些唐突，可我总觉得, 我与姑娘曾经是见过的。”
不仅见过，似乎还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只是当他想要深想，却总觉得回忆支离破碎，怎样都找不到她的影子。
“这种搭讪手段我十年前就听过了。”
楚玉坚决否认：“少来烦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脾气这么坏？
宋承瑾一怔。
眼前的少女与他所见过的每一个仙门贵女都不同。
那些女子或温柔婉约，或英姿飒爽……但无论是哪种, 都带着大家闺秀特有的知礼和进退有度。
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直接将嫌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人。
他的手臂被小白花包扎完毕, 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捻去脸上的血。
我应该没这么差吧……宋承瑾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想当年他在江陵, 也是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很少有人会这般下他的面子。
可不知为何，对方态度如此骄横, 他却一点也没有生气。
反而还有种……淡淡的怀念。
【滴：宋承瑾好感值上升一点。】
楚玉：？
神经病啊。
看来她判断得没错，男主果然有点抖m。
以后还是不随便骂他了，怕他爽。
楚玉偏过头, 视线停在月色下的莲花池上。
或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 池水显得如墨般漆黑，没有半点波澜。
上弦月倒映在寂寥的池中, 更添一抹冷冷的银光。
水鬼就在池底，她拔出腰间的佩剑。
剑气携着晚风，穿云打叶地略过水上。
青嫩的莲叶被剑气一分为二，浓烈的草木香扑面而来，还有一丝腐败了的腥气。
“还在下面。”
楚玉说：“捉住它。”
“姑娘说的可是那只水鬼？”宋承瑾连忙道：“它很强，至少是中高阶水鬼，姑娘小……”
“心”字还未说出口，便看到剑修少女与身旁之人一同挥起长剑，她的右手在夜空里挽了个剑花，磅礴的灵力如迅雷般倾泻而出，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微微的剑鸣声。
宋承瑾这才注意到与她一同前来的男子。
他失去了和楚玉有关的所有记忆，自然也不记得殷晚辞，更不知晓这只是对方的身外化身。
饶是如此，他也能飞快地得出结论：是个强者。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承瑾问道：“怎么感觉这个村子不太对劲。”
小白花将时间循环一事讲与他听，两人分享情报时，水鬼已重新被凌厉的剑气逼到岸上。
世上的邪物分作两种：天生地养的精怪妖物，以及生物们死后凝成的灵体。
它是后者。
水鬼生前应是位女子，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整张脸，露出的手腕上，皮肤发青发紫。
可它的指甲却修剪得整整齐齐——楚玉发誓：这是她见过的唯一会给自己剪指甲的水鬼。
更奇怪的是，水鬼全程都未还击。
它一直在躲避着朝自己挥舞的利刃，实在躲不过时，它便会从掌心散出浓稠的黑色液体，抵挡剑气的袭击。
不仅如此，它还会用另一只爪子捂住自己的脸。
若不是楚玉将靠近莲花池的路堵死，它怕是会马上逃进水中。
这份异常的行为引起了楚玉的注意。
水鬼会攻击宋承瑾，会攻击小白花，可为什么不会对她和仙君动手？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能人见人爱鬼见鬼也爱——就算有这种神奇的光环，也是幸运值SSS男主的专属，根本轮不到她。
也不对。
楚玉偏头看着衣衫整洁的小白花。
今夜，水鬼似乎同样也未曾向对方出手。
短短几个时辰，白苑苑自然没有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她只是从村外走进了村里。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恶灵系的怪脑子都不清醒，能驱使着它们的，仅仅只是生前的本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