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退婚?”柳别青疑惑。
有传言与江小公子定亲的人乃是孤女,出身并不好。无论怎么看,能嫁入江家都是顶好的事情,更遑论江小公子前途无限,能与他结成道侣只怕修仙界不少人都心生向往。
这不,退婚消息刚传出来,那厢好多人就蠢蠢欲动起来。
“为什么不退?”季宁玉也疑惑,“我又不喜欢他,当然他也不喜欢我。”
“咳咳……”这下被茶水呛住的是谢长义。
柳别青和季宁玉四只眼睛齐刷刷望过来,他放下茶盏,俊脸微红,没闹明白究竟是自己太保守或是现在的修仙界就这样?小小姑娘家居然就把喜欢不喜欢如此直白地挂在嘴边。
再说婚姻之事多少也讲究父母之命,能两情相悦再好不过,实在不行相敬如宾倒也不是不可以。
原以为只有柳别青一人这样,看来他是有些误会师妹了。
柳别青看了眼谢长义,很快又被季宁玉吸引视线,追问道:“真的只是这样吗?你竟然不喜欢江公子?”
她那表情活脱脱像是看见怪物似的不可思议。
季宁玉感到纳闷:“你喜欢他啊?”
柳别青疯狂摇头:“当然不,我都没见过他。”
“那我为什么非要喜欢他。”季宁玉随意道。
柳别青歪头想了想:“倒、倒也是。”
江小公子再怎么好也是从别人嘴巴里听说来的,再说他就是再好也不一定就讨人喜欢。比如柳别青,她就觉得世上之人谁都比不过师兄谢长义。既然自己是这样,想必季宁玉也是,并不奇怪。
关于林家镇发生的事情已经交代清楚,即便还有谜团也不是季宁玉应该继续关心的了。显然谢长义和柳别青一直在追查邪祟之气的下落,这事交由他们处理最好,而她也要继续自己的旅程,完成该完成的事情。
季宁玉带着白沅沅站起,向谢长义和柳别青道别。
谢长义望着季宁玉迟疑道:“腐尸的事,我会继续调查,愿能早日还你清白。”
季宁玉颇觉无奈地看着对方:“什么清白不清白,我本来也没做什么啊。”
事实的确如此,不过谢长义和柳别青能够相信她,不能代表修仙界其他人也能相信她。不管怎样,还是能拿出证据最好。
谢长义暗叹口气,终究没有在说什么,点点头:“不知道能用什么方式与季姑娘传信?”
季宁玉怔住,上上下下打量着谢长义,眼中浸满了促狭的笑意:“怎么,喜欢上我了?”
她生得明媚窈窕,冰肌玉雪,一笑起来明眸善睐,璨璨生辉,当真有倾国倾城之姿态。便是同为女子的柳别青也看得目光发直。
谢长义顿时眉头紧皱,下意识后退两步,目不斜视道:“方便有腐尸消息时告知于你,不要多想。”
季宁玉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说话也一板一眼的,收起戏谑地笑意。本想直接拒绝,后来想想没准以后确实需要,抽出张刻着“季”字的传音符递到对方手里。
“叫我的名字即可。”
谢长义颔首,这才认真看向她:“那么,就此别过了。”
季宁玉懒得客套,随意挥了挥手,带着白沅沅回到客栈楼上的房间。
说来还要感谢谢长义和柳别青两个大好人,不仅给她们俩人灌了灵汤妙药,还给她们订了房间,至少今晚住宿的地方不用再多操心。
回到房间,季宁玉双手双脚舒展,往床上四肢八仰的一躺,睨着刚走进房门的白沅沅,晃荡着露在床边的脚开口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从刚才起,白沅沅就陷入很奇怪的沉默里。
这话说得倒也不准确,白沅沅确实不会说话,也没办法加入其他三人的谈话。不过她若是想,总有方法能表达自己的看法,或沾水写字,或扯季宁玉的袖口等等。
然而白沅沅却什么动作也没有。似乎是从被茶水呛住后就一直十分安静,仿佛这个人并不存在。
她为什么会被茶水呛住呢?
季宁玉琢磨半天,应该是因为自己说了跟江星衍退婚。
江星衍对白沅沅多少有些情谊,季宁玉应当不会搞错。难道白沅沅对江星衍其实也有?这之前她可完全没看出来。
白沅沅抬起盈盈秋目,安静地凝视着季宁玉,直看得季宁玉浑身不自在,烦躁地踢了踢床榻:“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有话快说!”
那样的眼神不知为何,让季宁玉心慌。
白沅沅略想了想,从桌前拿出纸和笔——之前柳别青为了方便和她沟通留下来的。毛笔在纸上刷刷作响,她写得很快还很急,写完后很快展开送到季宁玉的面前。
“你退婚了?”
竟然只写了四个字。
季宁玉毫不意外她提到这茬:“对啊,刚才不是说过了。”
白沅沅低下头紧跟着在纸上“询问”:“什么时候?”
季宁玉不自觉地想要用“关你什么事”呛声回去,脑海里突然回想起白沅沅拉着自己的手浑身是血的景象,到嘴边的话绕了两圈又默默咽了回去,语气僵硬道:“离开宗门前。”
说罢,也不待白沅沅什么回应,一鼓作气回答道:“我提出的,江星衍答应了,他也很早就想摆脱我,我俩之间也没什么感情。江伯伯听说我俩的想法后也很快同意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白沅沅细长的眉头微蹙,恨不得拧成麻花状。
不用她写季宁玉都能看出她的疑惑,笃定道:“没错,就怎么简单。”
至于用季家剑诀交换的事情,她并不打算说出来,江家要脸,她短期内也得罪不起,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白沅沅专注地看了她一会,轻咬下唇,在纸上写到:“你不高兴。”
季宁玉双手搭在脑袋后,挂在床边的右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着。
她是不高兴,但这不高兴跟退不退婚关系不大。硬要说有关系的话,退婚没成功她现在会更不高兴,所以她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白沅沅像是料到她回避的态度,低着眉眼,睫羽微颤,敛声屏息半晌,在纸上轻轻写到:“你喜欢他?”
季宁玉看着纸上的字,神情怪异:“谁?”
白沅沅比了个口型,“江”。
季宁玉幽幽看了她片刻,吞下自己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骂人话,干脆道:“不喜欢。”
怕白沅沅再次写出什么惊天之语,她特意强调道:“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兴乱讲,她与江星衍从缔结婚约后,就彼此看不顺眼,好几次到了拔剑相向的地步。若是可以,只怕江星衍和她没什么区别,都恨不得对方根本不存在。
喜欢江星衍?她走火入魔了吧。
当然,如果江星衍敢说喜欢自己,季宁玉的第一反应也只会是,眼前的人被夺舍了。
没想到白沅沅听完这话后,沉思少顷,又低头在纸上写到:“那你喜欢谢长义?”
季宁玉:“……”
这都什么跟什么,自己加起来才见过谢长义两面。不会就因为刚刚调笑了几句,就认为自己喜欢上对方了吧?
她瞪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反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我喜欢谁?”
上一世季宁玉与白沅沅关系确实称得上还行,也不见对方有事没事打探她的喜好。其实不管季宁玉喜欢谁,都跟白沅沅没什么关系不是么?当然也不能这么说,某些人可能还有所关系。
和刚刚季宁玉回避的态度一样,白沅沅敛下眼中的神色,倔强地抿着嘴,不作回答。
但季宁玉倒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颊边的梨涡浅浅溢出,观察着白沅沅的眼睛里流露出点点戏谑的笑意。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俯趴着的姿势微微探向外侧,手肘托着下巴,贼兮兮地靠近白沅沅,悄声问道。
“你喜欢江星衍?”
白沅沅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惊讶地向自己看来。猫儿似的眼睛竖起,黑亮亮的,很快惊讶就转变成愤怒,她拾起笔,坚定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不”字,恨不得直接贴在季宁玉脸上。
季宁玉笑得前仰后合,就算没看到那个字光看表情也知道白沅沅有多抗拒,没想到江星衍被嫌弃成这样。
果然江星衍是单相思,完全没什么希望啊。
她发现,自己对此感到很愉悦。
“我就说,再没眼光你也不至于看上江星衍,毕竟还有叶行舟……”说到这里季宁玉语声微顿,白沅沅也恰恰向她看来,眸光流转。
季宁玉又躺回床上,直直望着黄色的床顶:“没什么。”
明明说好,不再想起那个人了。
下次再见面时,定然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季宁玉没打算给自己找什么退路。
然而刚刚的回忆中,叶行舟抓住自己手腕的余温仿佛还未散去,少年细长的眼睛眯起,溅落出零散的笑意。
季宁玉想起,她见过很多次叶行舟的笑容,很浅很淡。分明觉得不会再记起了,却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白沅沅将纸展开,凑到季宁玉面前,“怎么了”?
季宁玉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闷的:“……刚刚动作太大,伤口裂开了。”
跟徐半仙对战到最后委实是伤痕累累,其他小伤口倒还好。只是被爆破符炸到的瞬间弹飞出去,不巧左肩先落地,肩后被地上的利石划开深深的伤口。
据说,还是柳别青替昏迷的季宁玉包扎的,白沅沅因为害怕甚至躲出了房门。
柳别青给季宁玉上好药,包扎的整整齐齐,谁料自己刚刚笑得太得意忘形,还用左手拍了拍床,本来被包扎的很完整的伤口挣裂了。
季宁玉能感到湿漉漉的液体从自己左肩渗出,夹杂着丝丝痛感。
听见她说伤口裂开,白沅沅也露出紧张的神色,放下纸笔探头凑到她身边,想要看看是哪里挣开。
季宁玉挪动了下身体,在她左肩后果然有血痕渗出,非常明显。
白沅沅小心翼翼地看向伤口,似乎想要伸手触碰,又怕弄痛季宁玉。像是想到什么,她蓦地收回手,很快转身从另外的桌前拿来柳别青留下的伤药,递到季宁玉手边。
季宁玉偏头艰难的往自己身后瞅,因为伤口在肩后,整个上半身快要扭成麻花的形状,用右手去碰伤口的姿势特别拧巴,还把自己弄得生疼。伤口疼,腰也疼,脖子更疼。
白沅沅默默看了会,将伤药塞到季宁玉手上,指了指门外,示意自己在外面等。
季宁玉接过伤药,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为什么要去门外?”
她这伤口确实不算小,但也没有狰狞可怕到无法入眼的地步。之前柳别青说白沅沅害怕得躲了出去,她还觉得纳闷。白沅沅绝对不是胆小之人,上一世也经常会给自己上药。不仅如此,还会给叶行舟、江星衍疗伤,怎么会如此害怕?和从前的样子真是天壤之别。
季宁玉掰开药瓶的木塞,扑面而来的苦涩之气,她屏息待气味散去,才开口疑惑道:“你害怕?”
白沅沅似乎有些迟疑,轻轻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要出去?”季宁玉别扭地拧着脖子,回头盯着自己左后肩,就这么小半天脖子都快断了,她将药瓶递回白沅沅手上,“帮我一下。”
白沅沅脸上的疑问就快要蹦到季宁玉的脸上。
季宁玉背对着她,“哒”得解开腰带的暗扣,理所当然道:“我单手上药不方便,找你帮个忙很奇怪吗?”
背后传来“刺啦”的呲响,季宁玉愕然回首。
白沅沅手中攥着伤药连连倒退好几步,碰到了身后的红木凳方才停下,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看向季宁玉。
松开腰带的衣襟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姣好明显的锁骨与修长白皙的颈部,季宁玉盯着手足无措的白沅沅莫名其妙:“你那是什么模样?我可没有在欺负你。柳别青已经走了,我自己又很不方便,只剩你了,不会这样都不行吧?”
白沅沅至于那么小气么?从前也不见她这样慌张。
季宁玉越想越烦躁,加上左肩后的刺痛越发明显。她俯身想要夺过白沅沅手上的药自己糊弄糊弄,却莽撞地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倒抽了凉气。
白沅沅见她确实痛苦,连忙走上前,按住季宁玉没有手上的右肩。目光坚定,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狠狠指了指伤药,表示自己愿意帮她搭把手。
这般模样活脱脱是即将上刑场的囚徒。
自己又没有威逼利诱她。
季宁玉实在想嘲讽她几句,话到嘴边又没了心情。反正她名声不好,别人不喜欢她或是讨厌她都很正常,不愿意帮她上药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算那个人是白沅沅也没关系。
要是说出来,反而显得自己很在意似的。
季宁玉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扯下自己肩头的衣服,露出浑圆白皙,有狰狞伤口的肩膀。
她浑身冰肌玉骨,白晃晃的耀眼,乌发披在背后衬得白的愈白,黑的愈黑,便是让人想无视也无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