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曹芳菲也是当事人之一,她本来是跟着安乡伯太夫人一早就过来了的,只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便在顾长宁的陪同下来凉亭处堵林青瑜兄妹,准备提前给了下马威。
林青瑜是不主动找麻烦的性子,但若是有人挑衅到她面前来,她也不是软弱可欺的。
林青瑜斜了顾长玠一眼,心说这亲戚情分果然是处出来的,和与顾家人常有来往的曹芳菲相比,他们兄妹俩果然不占便宜。
看看,自己哥哥乃堂堂超一品国公,被曹芳菲、顾长宁这般质问侮辱,顾长玠竟然还想息事宁人!
呵,真是好特么大的脸,想什么美事呢!
林青瑜同样看着自家兄长,同样似笑非笑道:“欠债的人不被指责,要债的人反倒会被嘲笑,哥,京城里的人难不成都是不辨是非、脑残眼瞎的冤大头么?”
曹信业眼里闪过几分笑意,宠溺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散漫道:“或许吧,我也有大概十几年没回过京城了。
不过别人如何无所谓,我幽州曹氏却是不能当冤大头的。”
林青瑜兄妹俩这对话听得顾长玠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似乎有被内涵到,这大约就是地图炮的威力。
顾长宁本就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何况在京城这地界上,向来没有哪个世家女子敢在她面前出言不逊。
顾长宁闻言立时便用手里的长鞭指着林青瑜,瞪眼威胁道:“乡下来的野丫头,你说谁是不辨是非、脑残眼瞎的冤大头。”
林青瑜刚想说谁对号入座,谁就是呗!
只还不等她开口,曹信业便先冷冷开口道:“收起你的鞭子。”
顾长玠被曹信业毫无生机的语气吓得心肝发颤,无知无畏的顾长宁却还在叫嚣道:“怎么,定国公跟阿菲计较钱财不说,如今难不成还要跟我个女子动手?”
顾长宁自幼跟着父亲在军营长大,性子很是倨傲霸道。
她自来便瞧不上京城里那些只知装模作样、附庸风雅的世家贵女,一个个就知道在男人面前卖弄风骚,费尽心思给自己裹个文雅、贤惠、或是知礼的名声,最终也只能讨好男人活着!
祖父明明只给安乡伯府和定国公府下了帖子,韩首辅却带着端华公子不请自来,还口口声声说林青瑜也算是他的侄孙女,他这个做长辈的当然要过来瞧瞧,不能让自家有巨匠之才的侄孙女被人欺负。
顾长宁看着眼前娇美明艳的女子心里藏着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妒忌与恨意。
不过是个没教养的乡下丫头罢了,倒是会另辟蹊径,知道自己粗鄙不堪,便走了神机营的路子,不仅引得首辅大人高看她一眼,就连端华公子说起她来面上也全是柔和笑意。
顾长宁眼底闪过几分恶意,笑道:“听说这位姑娘的养父是个跑船的教头,耳濡目染之下,你想来也是会些功夫吧?不如我们切磋切磋……”
顾长宁话刚落下,手里的长鞭竟直直朝着林青瑜面上甩去。
“顾长宁!”
顾长玠快要被这个任性又看不清形势的妹妹气疯了。
曹芳菲面上并无多少意外,显然对顾长宁的性子跟心思都十分清楚。
曹信业身上却陡然爆发出滔天杀意,嗜血狠厉的气势吓得顾长玠冷汗直流,却又被林青瑜轻轻握了握他的食指便安抚住。
以上所有时间都不超过半秒,林青瑜微微侧了侧身子,微微握住鹿皮长鞭,面上带着几分坏笑道:“好啊,我跟你切磋切磋,不过,……谁也不许喊停哦!”
特么的!真当老子乐意跟你们这些自说自话的脑残耍嘴皮子么!
第51章
林青瑜只轻轻握着鞭尾一拽, 顾长宁即便面色涨得通红,也没能阻止长鞭脱手而去。
镶嵌着顶级翠玉珍珠的紫金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了林青瑜手上。
顾长宁今日若只是对林青瑜言语针对, 这场所谓的切磋到这里大概就会结束, 毕竟林青瑜上辈子也只是个热爱和平的社会主义五好青年,没有单方面殴打未成年少女的兴趣。
可大概是血浓于水, 林青瑜见不得他哥哥被人这般轻慢侮辱。
十五年前北狄大军在大旻朝北方疆土辗转肆虐, 晋、鲁、豫、凉、幽五州百姓被劫掠残杀。
韩首辅统筹全国之兵力驱除强虏, 而由十岁少年率领的幽州铁骑从来都是担任的前锋军!
若没有当年幽州铁骑的悍不畏死,哪里轮得到顾长宁、曹芳菲这样的人在京城里安享荣华富贵!
她们有什么资格在自家兄长面前自视甚高,又哪里来得勇气出言不逊!
林青瑜同样轻描淡地一鞭子直直甩向顾长宁的面门。
顾长宁尖叫着躲开,长鞭却“啪”地一声抽在她身后的花树上,将手臂粗的枝干劈成两截。
绿叶与红花似烟火般炸飞开来,立在花树旁的曹芳菲被砸了满头满脸。
顾长宁见此面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恨声道:“贱人!你真敢对我动手?!”
“……”
这话说的可真尼玛有意思!
你都先对我动手了,我有什么不敢还回去的。
林青瑜冷笑一声, 挥着鞭子继续抽打。
顾长宁大约是练过几年内家功夫的,脚上步法也还算敏捷,不过在天生就开了神力外挂的林青瑜面前, 也同样只有被追着打的份儿!
林青瑜估算了一下两人的实力,心想自己若是半点不留手的话, 顾长宁这时候估计已经被抽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了。
可惜谁叫林青瑜是个爱好和平的五好青年呢。
两人在花园里你追我躲, 林青瑜每甩一鞭都控制着方位力道,只将将擦着顾长宁身边落下。
顾长宁虽然躲得狼狈不堪,却也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 遭殃的也不过是院子里的花木草石而已。
顾长玠原本十分担心自己妹妹安危,到此时却也看出了端倪, 知道林青瑜在手下留情,心里便也松了一口气。
偏偏顾长宁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见林青瑜虚张声势不敢真伤了自己,竟然从短靴里拔出一把锋利匕首,朝着林青瑜直直刺了过来。
“阿瑜!”
“宁宁!住手!”
冰冷的寒光刺痛了曹信业的眼,顾长玠更是被吓得肝胆都险些裂开。
林青瑜脸上却露出一丝“就等着你出手”的满足笑意来。
看,总有那么些自以为是的脑残喜欢踩着别人的底线来回横跳,逼得你不下狠手收拾她都感觉有些对不起人家。
林青瑜一脚踢在青石台阶上,整个人速度极快地倒飞出去两米远,手中长鞭似灵蛇一般,从十分诡异的角度甩过去,鞭尾重重打在顾长宁手腕上,寒铁匕首应声落地。
林青瑜稳稳落地,勾起嘴角朝顾长宁满怀恶意地笑了笑,然后挥着鞭子重重甩了过去。
“宁宁!”
顾长玠这回是真的心肝欲裂!
林青瑜一鞭子不偏不倚地抽打在顾长宁肩上,大红色衣裳裂开,肩膀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伤。
顾长玠见林青瑜似乎还不打算罢手,飞身想要过去阻止,却被曹信业转身一拳轰趴在地上,身体痉挛挣扎着半天也爬起不来。
曹信业冷冷道:“顾千户也想要找人切磋切磋?本国公爷陪你如何?”
顾长宁从未受过这种欺辱痛楚,心里恨意滔天却又偏偏不是林青瑜的对手。
见长鞭又甩了过来,顾长宁连滚带爬地闪身躲开,却还是又挨了一下,左边膝盖到小腿上火辣辣地疼,血珠子不停地往外冒。
顾长宁在青石板道上手脚并用地爬着朝南雄侯正院外的月亮门方向逃去,看着慢慢走近的林青瑜面上全是惊恐,捂着伤口哭着威胁道:“你、你敢伤我!我祖父乃超一品侯爷,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他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哦,真的吗?”林青瑜歪头看着月亮门后,一脸好奇道:“不知道顾侯爷打算如何不放过我?”
爬满紫藤花的月亮门内走出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家,即便上了年岁身量依旧高大,身上带着十分厚重的肃穆威压,脚步沉稳矫健,应该是个身怀雄厚内力的高手。
顾长宁看着来人立马哭得伤心欲绝,泣不成声道:“祖父,呜呜呜……,有、有人跑来南雄侯府欺辱孙女,求您为孙女做主!”
南雄侯面上闪过几分疼惜,跟在他身后的长随赶紧将顾长宁扶了起来。
顾长宁这时候还在哭泣,但看林青瑜的眼里却充满了得意挑衅,南雄侯更是目光沉沉地看了林青瑜一眼,身上威压犹如实质地朝着林青瑜汹涌而去。
林青瑜倒是并不怎么害怕,但心里琢磨着自己应该是打不过这个老头的,所以见到自家哥哥也走了过来,连忙后退半步,躲到了自家哥哥身后。
“嗤!还以为是个有多大胆的丫头呢,这就认怂了?”
嘲笑的声音是从月亮门后传来的,林青瑜歪着头看去时,正好瞧见一个相貌儒雅的大叔(?)正姿态散漫地走了出来。
大叔(?)身量挺拔如松,凤目含笑,眼角额头虽有细纹,但须发浓密乌黑,一时间竟然让人有些猜不出他的年岁来。
林青瑜原本是不认识他的,但看见跟在他身后,同样凤目含笑的韩令和后,便立时猜到了这位帅大叔……,哦,不!帅爷爷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当今首辅,韩东升,韩大人!
韩首辅朝林青瑜眨了眨眼后,瞥了南雄侯一眼后,语气感叹道:“顾老偏,老夫听说你家孙女巾帼不让须眉,平日里就爱找别人家府上的小娘子切磋武艺,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假啊!”
南雄侯闻言面上闪过几分不自在,刚想要开口替宠爱的孙女狡辩几句,韩令和却又从旁证实道:“上个月巩翰林府上的三小姐在白马寺灯会上猜谜赢走了顾姑娘也同样看上了的七彩琉璃十八仙娥宫灯,顾姑娘便与巩三小姐也切磋了一番。”
韩首辅看着孙子,好奇问道:“最后谁胜出了?”
韩令和意味深长道:“巩家乃言情书网,府里小姐除了读书习字外,也不过是学了些女红管家罢了,哪里敌得过巾帼不让须眉的顾姑娘。
巩家小姐赢来的七彩琉璃十八仙娥宫灯被顾姑娘砸了个粉碎,两只手也被抽得鲜血淋漓,好在有南雄侯大管事赔礼送去的紫金造化膏,到如今也勉强算是好全了。”
顾长宁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本事,一言不合,甚至只稍微看人有几分不顺眼就甩鞭伤人的例子比比皆是。
门第不如南雄侯府的人家不敢计较,门第相差得不太多的人家又不好跟一个任性的小姑娘认真计较,再加上包括南雄侯在内的顾家男儿都极其护短,倒是将顾长宁纵容得越来越歹毒。
曹信业眼里闪过几分厌恶,看着南雄侯言辞认真道:“顾姑娘先动手要跟阿瑜切磋武艺,不过好在阿瑜身上无伤,这紫金造化膏南雄侯府便不必送过来了。”
“……”
林青瑜觉得自家大哥好勇!好威武!
可不就是么,老子属于正当防卫,别特么想坑我定国公府的银子!
南雄侯心里的火气原本已经被韩首辅族孙两一唱一和给挖苦了干净,却又瞬间被曹信业轻易又撩拨了起来。
可惜,撩拨了起来又能如何?
从顾长宁跟林青瑜动手开始,南雄侯跟韩首辅祖孙便在正院假山上刚好瞧了个正着,自然也看见了顾长宁拔刀欲置人于死地!
今日若真叫顾长宁失手害死了林青瑜,曹信业就算暴起宰了顾长宁兄妹,南雄侯府也是不占理的。
“祖父,咳咳……”
南雄侯见自家长孙这时候才捂着胸口爬了起来,跌跌撞撞面色又愧又恨地走了过来。
孙子优柔寡断能力平平,孙女跋扈嚣张欺软怕硬,真是个个不如人!
南雄侯失望地闭了闭眼,淡淡吩咐道:“带着你妹妹去府医那里吧。”
南雄侯面色复杂地看了曹信业兄妹一眼,语气冷淡道:“安乡伯府的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你们兄妹也进去吧!老夫原本想从中调和一番,但你们兄妹看来也是有主意之人,想来是老夫多管闲事了。”
南雄侯话音刚落,韩首辅便又开口道:“哎,顾老偏,不是老夫说你,你这多管闲事又爱拉偏架的性子确实应该改改。”
南雄侯险些被这话气得升天,吹胡子瞪眼吼道:“韩东升!说这话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反省一下自身!你敢说你今日不是来拉偏架的?”
韩首辅闻言理直气壮道:“不拉偏架,我来你这府上干什么?”
韩首辅看了依然缩在曹信业身后的林青瑜一眼,朝她招手道:“丫头过来,你阿爹之前还跟老夫炫耀,说你功夫了得,连韩家镇上那疤三爷也不是你对手,老夫今日瞧着,似乎有些夸大其词嘛。”
林青瑜闻言眨了眨眼,很是不服气道:“那只是因为我还没尽全力呢。”
林青瑜不自觉凑到韩首辅面前,撇嘴道:“我阿爹怎么什么都跟您说?”
“你阿爹在老夫面前就没有秘密。”韩首辅得意道:“老夫还知道你九岁时候偷偷去芙蕖山上猎了一头半大的雄鹿回家,被你阿娘拿着鸡毛掸子追得满院子乱窜呢!”
“噗嗤!”
林青瑜的黑历史引得韩令和失笑出声,林青瑜面色微红地瞪了他一眼。
韩首辅跟曹信业瞥了眉来眼去的二人一眼,眼里均露出几分复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