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乡伯府后院女人的歪缠本事方元德算是领教了一辈子,便是刚刚,若不是被母亲跟三妹绊住了脚步,他也不至于让许氏自作主张,害得安乡伯府大门被破。
可惜夫妻一体,许氏做了这等蠢事,他也是撇不开干系的。
曹启良心里对他多了几分同情,但面上依然淡淡道:“伯爷不插手可不行。”
曹启良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不算太厚的账册来,递给方元德道:“国公爷从天顺六年开始,每年都会命人往京城送两次财物,其中一部分是孝敬长辈的,另外一部分则是国公爷精心为胞妹准备的。”
曹启良解释完后,才冷笑道:“某些人鸠占鹊巢,如今真相大白,那些不属于她的财物,必然是要一件不少地还回来!”
方元德并未觉得此举有何不妥,本就是信哥儿送给胞妹的东西,曹芳菲如今身份有假,自然是没资格再继续占着的。
方元德随意翻看了一几眼,便将账册递给了安乡伯府前院大管事,命他亲自带人去玲珑阁一趟,让曹芳菲将账册上的财物都归还回去。
大管事接过账册,纠结犹豫片刻后,才一脸为难地领命而去。
方元德并未察觉什么,曹启良却只是在心里冷哼一声,老神在在地等着看安心伯府众人的丑态!
果然,那大管事离开还不到半刻钟,方其松跟方其柏兄弟便骂骂咧咧地找了过来。
方其柏瞪了曹氏众人一眼,大骂道:“上门讨要自己送出去的礼!幽州曹氏这些年是被北狄人洗劫一空了不成,竟然做出这般没脸没皮之事!”
方其松看了曹启良一眼,试图讲理道:“那两匹西域马已被菲儿表妹转赠于我兄弟二人,这些年草料银子也都是由安乡伯府所出,怎么可能让你们说牵走就牵走。”
曹启良半点都不想跟安乡伯府的人多作纠缠,他怕失了自己第一幕僚的格调,只抬了抬眼皮,语气凉凉道:“二位公子口中的菲儿表妹并没资格转赠国公爷送给胞妹的西域马,至于草料银子,我定国公府会一分不少地补给安乡伯府。”
“……”
方其松瞬间便没了道理可讲。
方其柏还想要开口时,却被方元德兜头飞来一个茶杯,狠狠砸在了脑门上。
方元德双目圆瞪,语气暴怒道:“蠢货!你再胡搅蛮缠一句试试,老子今日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方其松兄弟头一回见父亲这般骇人,一时间都被吓愣了神,战战兢兢不敢再多说半句。
方元德强笑着对曹启良道:“犬子无知,让子房兄见笑了。”
曹启良不以为意,只带着曹氏百来名汉子就在安乡伯府正院等着。
半个时辰后,安乡伯府大管事让人抬着两口不算多大的红木箱子进到正堂里来,语气忐忑道:“菲、菲小姐说,东西都在这里。”
“呵!”
曹启良冷笑道:“看来这位菲小姐是准备赖账呢。”
方元德如今对曹芳菲早就没了半分好印象,且铁了心要整治安乡伯府,遂冷了脸道:“既然是信哥儿送给胞妹的东西,我必然是不会容她赖账的!子房兄在此稍等,我亲自去跑一趟。”
第48章
曹芳菲上辈子身上被人贴了许多标签, 比如富二代、打脸姐、手撕绿茶小能手、娱乐圈资源咖等等,好的坏的都有。
网上粉她、黑她的人都不少,不过曹芳菲半点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包括她上辈子那对貌合神离、各自风流的父母。
曹芳菲二十二岁的时候出车祸成了植物人, 在病床躺了几年没撑过去,死后穿越到了这个平行世界里, 莫名其妙成了跟她同名同姓的定国公府千金曹芳菲。
原主是个软包子, 但好歹身份显赫, 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可爱萝莉,曹芳菲对这个开局并没有什么不满意。
至于贪婪的舅母、刻薄的大表姐等人,她一个演过各种宫斗、宅斗剧的现代成年人,收拾起她们来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穿越后将近五年来,曹芳菲先是打脸舅母,将本该属于自己的财物要了回来,之后又成功报复了表姐方其茹,将她跟一个穷书生凑成了一对。
如今更是幸运地找到了一个无论长相、性格、身份都十分符合她要求的成亲对象, 眼看着就要一步步成为大旻朝最尊贵的女人,却又突然被穿越大神强塞了新的剧本。
老套又狗血的真假千金梗,她还是假的那个!
曹芳菲坐在玲珑阁暖阁里的“懒人沙发”里, 盘算着今后该何去何从。
自从身世曝光后,那位势利又愚蠢舅母便将安乡伯府的丫鬟都撤走了, 鹊喜也回了定国公府。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她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培养过自己的人手。
蒹葭跟采薇两人原本是一对卖唱的姐妹,遭到地痞流氓欺辱的时候被曹芳菲顺手救了下来,如今两人也是玲珑阁里仅剩的二等丫鬟。
参照真假千金的惯例套路来说, 假千金如果赖着不走,最后大概率是没有什么好结局的, 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
再说便宜姑父如今成了亲爹,自己就算没了曹氏女的身份,也同样是百年世家未来继承人的嫡长女,实在没必要继续留在安乡伯府里遭人白眼。
曹芳菲不想坐以待毙,起身便吩咐道:“蒹葭、采薇,收拾东西,我们离开安乡伯府。”
蒹葭、采薇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跟着小姐离开后能去哪里。
曹芳菲见二人呆头呆脑地还未动弹,刚想要训斥两句,却见自己那位便宜舅舅黑着脸踏入了玲珑阁正屋。
方元德目光复杂地跟曹芳菲对视一眼,语气无波无澜道:“菲姐儿想要离开可以,只玲珑阁里的一针一线却是不能任由你带走的。”
曹芳菲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她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
“舅舅眼盲心瞎了十几年,今日倒是铁面无私起来。”
曹芳菲有些讽刺道:“定国公每年送来的财物之前可都是进了舅母的私房里,我十一岁那年向舅母讨要,舅母胡搅蛮缠各种抵赖!”
“我当年求舅舅做主,舅舅却只让舅母以后不得再伸手便是,之前的财物便任由舅母昧下。”
曹芳菲眼里带有几分鄙夷,似笑非笑问道:“舅舅如今不会是想要将舅母昧下的财物,也算都到我的头上吧?”
原身年幼时候被许氏怠慢苛待,被方其茹针对欺辱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位好舅舅跳出来主持公道?如今却又作出这番明辨是非的模样来,真是无耻又可笑得很。
方元德听了这话面上又惨白几分,沉默许久后才有些疯魔道:“对、对!当然不能都算到你头上,我们一个个挨着算,谁也躲不掉,谁也别想躲掉……”
“……”
曹芳菲心里有些不安,她觉得这位便宜舅舅的精神状态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布满血丝的眼里竟然带着几分玉石俱焚的狠厉,半点没有平日里的温和模样。
曹芳菲只刚这样想,便又瞧见安乡伯太夫人带着媳妇许氏以及神情恍惚的方元柔同样也来了玲珑阁。
这回所有当事人算是都到齐了。
定国公府送来的财物可不仅仅就她曹芳菲一个人得了,就许氏那只进不出还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性子,自己这位向来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便宜舅舅可拿捏不住。
曹芳菲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只打算抱手看戏就好。
果然,安乡伯府太夫人还未开口,许氏便先哭嚎道:“没天理啊!我怎么也算是他曹信业的长辈,这些年又看顾教养他妹妹长大,收他一些财物孝敬怎么了!如今竟然翻脸不认人,真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啊!”
许氏一屁股跪在安乡伯太夫人面前,哭得撕心裂肺道:“母亲你可要为儿媳做主啊!儿媳这么多年来生儿育女,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却被老爷亲自带人抄了院子!我真是没脸活了啊,呜呜呜……,不如叫我死了干净!”
没想到便宜舅舅是抄了许氏的院子后才又带着人来的玲珑阁,曹芳菲有些意外,隐隐感觉自己的算计怕是要落空。
果然,许氏哭嚷了这么许久,方元德却只凉凉回了一句:“那你便去死好了。”
许氏像是只被人瞬间掐住了脖子的大鹅,失声呆滞道:“相、相公,你说什么?”
方元德重复道:“我说你早就没脸活了,你早就该去死的。”
“……”
安乡伯太夫人仿佛有些不认识自己儿子,恍惚道:“二郎,你、你这是撞邪了么?”
“我的天爷,这可真是冤孽啊!”
安乡伯太夫人面上带着几分悔恨,语气悲痛道:“当年北狄人袭击定国公府,敏姐儿的骨肉被奶娘趁乱拐走,柔儿吓慌了神,又觉得愧疚不安,便想着将自己的女儿赔给她姐姐。”
“老身当年也是糊涂,一个不忍心便由着你妹妹胡来。”
安乡伯太夫人摸了一把眼泪,看着儿子悔不当初道:“信哥儿今日未亲自上门,想来是真的怨上我这外祖母跟她亲姨母。……罢了、罢了,总归是柔儿好心办坏事,老身带着她亲自去定国公府负荆请罪可好。”
曹芳菲真的有些佩服安乡伯府这些女人,装傻扮痴、颠倒黑白的本事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就连自己当初也被蒙蔽了过去。
说起来便宜亲娘以前倒是对自己不错,可自从身世被曝光后,曹芳菲如今对她是半点也感激不起来!
定国公府虽然显赫,可王家同样是百年世家,枝繁叶茂不说,还世代富贵,族长王简之更是堂堂正二品封疆大吏,比起幽州曹氏也不差什么,甚至还不会因为手握兵权而遭皇室忌惮。
若不是方元柔头脑发昏,自己今日又何需面对如此尴尬,又如此被动的局面!
安乡伯太夫人这番话曹芳菲其实是有些相信的,毕竟在一般的真假千金设定里,两家人社会地位必定是相差千里,不然也没有换女的动机与诱惑。
安乡伯太夫人解释完原委后,方元柔大约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有些疯疯癫癫道:“阿瑜!我把阿瑜弄丢了!”
方元柔像个孩子似的抓住母亲的手,慌张又无助道:“娘,怎么办?我不小心把阿瑜弄丢了,呜呜呜……,我对不起阿姐,信哥儿肯定也要恨死我了!呜呜呜……怎么办?我赔他一个妹妹好不好,这样他是不是就不会恨我、怪我了?”
方元柔表演得太真,就连原本对太夫人那番话嗤之以鼻的许氏一时间都有些相信了,自己小姑子或许真的是因为太过愧疚,才想要赔她姐姐一个女儿的吧?
方元德冷眼看着母亲和妹妹表演,见母亲抱着妹妹又哭又哄时,才扯了扯嘴角,讽刺道:“母亲,之前阿瑜养父上门来认亲的时候,您跟妹妹可不是这么演的。”
安乡伯太夫人跟方元柔身子都同时僵了僵,方元德却眼神空洞望着照进玲珑屋正屋外的夕阳,似回忆般道:“在母亲心里,我跟阿姐其实是没有一点分量的吧。”
“当年父亲外放滇南,担任都指挥使,祖母舍不得我跟阿姐吃苦,原本是想将我们母子三人留在京城的,可您不愿意,丢下刚满六岁的阿姐和还未满两岁的我便追着父亲离开了。”
“母亲如此一去就是九年,再回来的时候我跟阿姐便多了一个粉雕玉琢,却又先天体弱的妹妹,与妹妹比起来,我跟阿姐真是半点也不像是您亲生的。”
“你离开京城后,我跟阿姐念了您九年!等到您回来后,我跟阿姐却从未从您嘴里听过半句关怀之言,只口口声声都让我跟阿姐让着妹妹,护着妹妹。”
安乡伯太夫闻言泪眼朦胧,痛心道:“你也说了柔儿先天体弱,我自是要多操心一些,没想到你跟敏姐儿竟然嫉恨起亲妹来!你说这番话,真是太让为娘失望了。”
“您没有资格这般诋毁阿姐!”
方元德自幼被阿姐护着长大,听不得别人说自家阿姐半句不好,就算是亲娘也不行!
方元德一脚将腿边的茶几踢倒,红着眼质问道:“您心里其实是恨着阿姐的吧?”
安乡伯太夫人被儿子这模样吓到了,颤着嗓子否认道:“敏姐儿是我亲女,我怎么可能恨她。”
“不!您就是恨她……”
方元德痛苦地将自家阿姐还活着时的光阴回忆了一遍又一遍,哽咽又愤恨道:“您恨祖母瞧不上您,自然也不喜欢跟祖母亲近的阿姐与我。”
“您更恨父亲不信任您,宁愿手把手教导阿姐管家,也不愿意让您主持中馈!”
方元德此时才无比确定道:“您因为祖母与父亲的偏爱而迁怒阿姐,您就是恨她!”
第49章
因为王爷姨父的预言, 林青瑜曾经真的以为自己能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大旻朝推向工业时代!然而事实却证明,光靠她一个人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林青瑜早就将蒸汽机图纸画好, 可等到真正动手研制的时候才发现, 最大的难题不是如何将气缸与凝结缸通过一个阀门分开,也不是如何避免锅炉和机器因为高温高压发生爆炸。
而是如何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甚至威逼利诱铸造司、军器司的人帮忙打造蒸汽机各个零部件。
王爷姨父虽然不干实事, 但好歹也担着个神机营总督造的名头。
铸造司主事葛川被他一个时辰至少搅扰磨缠三、四次, 实在是忍无可忍, 只得不情不愿地接过图纸,让铸造司里的工匠师傅们连夜赶工,用了不到六日的功夫,就将蒸气缸、活塞等铸造零件都给造了出来。
朱成宣看着被铸造司送过来的零部件非常高兴,有些期待道:“阿瑜,你之前说将图纸变成实物很耗时间,我瞧着也不尽然,这不是挺快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