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倒有些偏颇之意,不过当年大宋开国的功臣,虽也不能说下场凄凉,却也的确是在太祖继位后便被释去兵权,如今庞府已经是如日中天,实在没什么必要去淌浑水,且在集贤馆见到的那一幕幕,庞昱虽阅历浅,却总觉得襄阳王看起来不太靠谱。
庞昱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呢,父亲啊父亲,您在官场上打拼这么多年,玩鹰的还是让鹰给啄了眼啊!师父!那您说怎么办?不然我现在断去右臂,和别人说我还没襄阳就断了手,根本不可能在盟书上写下名字,推翻了物证,这人证 师父!只能看你的了。”
柏安安一惊,抬头便见庞昱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她弱弱地问:“你不会是 想让我帮你杀了人证吧?”
讲真,庞昱连自断右臂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了,再说些什么更惊悚的也不足为奇了。
庞昱却是一脸:你果真很知我心意!
柏安安冷笑一声:“那恐怕连屠城都不够了,到时候,盟书的事翻过去了,可做的事和造反也没什么区别了。”
庞昱刚挺直的腰板又软了下去,整个人如一趟烂泥一样倒在椅子中。
二人沉默之际,柏安安又想起了展昭。
展昭本是对她所说襄阳王要造反的事是一点也不信的,却忽然又出现在襄阳王府。看展昭方才的表现,一听到柏安安说出集贤馆的事,就不再怀疑,立刻前往集贤馆前去探查。说不定,襄阳王的事,早就走漏风声了,而展昭就是奉命来调查的。白玉堂虽然是来杀庞昱的,但只要验证了襄阳王造反的事是真的,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袖手旁观的。猫鼠都来了,这件事肯定藏不住,只怕未有多久朝廷就会正式调查襄阳王,襄阳王倒台怕是也不远了。
如果庞昱加入扳倒襄阳王的队伍之中,庞府就安全了,并且还可以借助包大人的正气给庞昱洗脑,庞昱走上正途,指不定那个要求攻略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而且庞昱走上正途,也可以当做是她这个临时师父离开这个世界前送给他的礼物嘛。
柏安安再次开启了洗脑模式:“现在走到了这一步,像是两面都不讨好,造反失败、圣上会因你参与造反而怪罪于你,造反成功、襄阳王会过河拆桥,可只要襄阳王一日未举旗,朝廷一日未发现襄阳王谋逆的证据,你却是两边都留有余地。现在的问题是,你到底要选哪一条路?圣上仁德,太师是位极人臣,庞贵妃深得宠爱,就连你一个 都封了侯。再反观襄阳王,格局极小,你也说集贤馆中多数是江湖中人,而且我不过是一个武师父,他也要设计将我困在花园中,这也是他对你起了疑心。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疑你,实在不是庞府的明主。太平盛世他无故叛乱,不得民心,实在是难以成事。不过,你若是想赌一把,也是可以选他的。所以,侯爷是想继续做个安乐候,无忧无愁,还是要用庞府生死赌一把?”
第67章 (倒V,看过勿买!)
偷盟书的事儿, 柏安安几乎已将庞昱劝服了,然而提到去救展昭和白玉堂, 庞昱就立刻翻脸无情。
他摇头:“你别想,本侯与开封府势不两立!与那展昭更是势不两立!我绝对不会和你一起去的。”
他说着,又露出了反派标志性的歪嘴笑, 奸笑着:“就让展昭和那个什么什么鼠的一起死在襄阳王府里, 正好借襄阳王的手挫挫开封府的锐气,哼, 我看那展昭还敢不敢再和本侯作对!还有那个什么什么鼠的, 上次在开封时欲行刺本侯,这次也算他罪有应得了!”
柏安安已是焦头烂额, 她想过展昭先前一定没少得罪过庞昱,但没想到庞昱也是如此记仇的一个人。她继续劝说着:“这襄阳王的事都引起开封府的怀疑了, 肯定是成不了了。你的目的是要扳倒襄阳王, 开封府的目的是要惩恶扬善,你们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是盟友,对盟友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你太天真了, 就算本侯将开封府当做盟友, 开封府的人会将本侯当做盟友吗?再说了, 包黑的手里有三道御铡, 我只要稍稍露出马脚,就有可能被他先斩后奏, 这样的盟友本侯才不要!”他右手做菜刀切菜的模样, 一边切, 一边奸笑道:“师父,别管他们了,我们就坐收渔翁之利吧!”
柏安安劝说无能,也不忍心猫鼠因为她的缘故身陷囹囵,看着庞昱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怒气冲冲道:“庞昱,开封府曾经得罪过你,却也是秉公行事,并无过错。展昭对包拯忠心耿耿,且除恶扶弱,不知做过多少好事,白玉堂虽手段狠辣,却也明辨是非,行侠仗义。你怎么可以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呢?”
展昭是除恶扶弱,那要杀展昭的庞昱便是那个 恶 ,白玉堂是明辨是非,那想让白玉堂去死的庞昱便是那个 非 。
庞昱火冒三丈,却偏偏又说不出柏安安的错处,更觉恼怒:“本侯就是因一己私欲,就是要眼睁睁地看他们去死!本侯不会去救,本侯不仅不救,等他们死了,我还要让他们曝尸荒野,我我我,我要气死他们!”
柏安安成功地被再次激怒,她怒极反笑,指着庞昱,道:“好,你不救,我自己去救!反正凭姑奶奶的本事,少你一个也不少!”
从武力值的角度来说,带不带庞昱并没有什么关系,柏安安有阴阳师外挂,完全可以一个人去救。只不过庞昱对集贤馆的内部有一定的了解,关键时刻还可以用他的身份引开王府的注意力,带上他会省去许多麻烦。但庞昱不遗余力地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恶毒心思,就算她明知庞昱是反派,此时也忍不住生气和难过。
“站住!”
柏安安的心里又生出一分希冀来。
却听庞昱道:“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你就不是我师父!我庞昱才不会去偷盟书,我不仅不偷盟书,我也不和襄阳王作对,我还要和他一起造反,我就做那个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
柏安安冷笑一声:“我呸!”
她头也不回,只留下被用力甩开的屋门,摇曳着。
集贤馆内,刀光剑影相错,嘶喊之声不绝。
柏安安蹲在屋顶上,将馆内的形势看了个大概。集贤馆内早有埋伏,但围着的多数是王府的护卫和襄阳王的亲兵,训练有素,也少有奇招,只是胜在人多而已。白玉堂和展昭不知为何还困在馆内,馆内也正如庞昱所言那般,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空中的连环箭几次与二人擦身而过,甚至还阴差阳错射中了不少自己人;木质的长棍时不时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圈,两段镶着的铁制长刺已沾满了鲜血;门窗两侧还可看得见被一分为二垂于地上的铁丝,而铁丝的一旁还躺着残肢。
柏安安不想正面和车轮战术对抗,只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贴着门走,期间几次被士兵发现,所幸姑获鸟及时出手。她走到门边,先用那犬神剑向前探了探有无机关,才大着胆子走近屋内。这集贤馆的大厅本是为宴会所设,此时全遍布血腥气味,柏安安在混战之中终于看到了被重重包围的展昭和白玉堂。
只是这两人的状态已经不是很好了。
柏安安正思索着如何改变目前的状况,忽听一人喊:“柏师父!”
是王府的护卫,先前见过她。
对方处于包围圈的外层,并不紧张,看见柏安安还有心思打招呼,还及时提醒一旁不明所以的人:“这是侯爷最信任的武师父,是王爷的客人,大家千万别伤了自己人。”
柏安安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自己人?
白玉堂早就发现了柏安安的出现,闻言怒喝一声,道:“柏安安,你这狗贼!”
冲动使人疯狂,他竟一跃而起,脚踏千军万马,冲出了包围,手中的钢刀寒光大作,直欲取她的项上人头。
柏安安脖间一冷,下意识就要向右一闪,却不想犬神剑上次与白玉堂的比试未尽,现在竟不合时宜地要将比武进行下去。犬神剑迎着刀锋而去,连带着抓着犬神剑的柏安安也被向上带了一带。
只是这刀终究没落下来。
白玉堂的武艺虽高,却一时未提防这屋中的机关,钢刀无意触到了开关,大厅的左右两侧各开了道口子,三粒连环钢珠带着疾风向他发出,就要击中他腰背上的命门穴。所幸展昭及时赶到,借巨阙剑的剑身震飞了钢珠。
然而钢珠斜飞,又击中了另一道机关,只见厅内四壁皆冒出了箭雨,展昭和白玉堂只得以剑气做盾,王府内的士兵虽身穿盔甲却也因箭阵向外溃逃,柏安安见二人越发地向馆内移动,只当二人是被箭阵困住,便向内冲去,欲助二人一臂之力。
箭阵中的箭似乎永远都用不完一样,越来越密,越来越快,可白玉堂和展昭却已显露出了疲态。二人都认为柏安安助纣为虐,可此时抵挡冷箭已不容易,又哪里还有对付柏安安的力气。
冷箭的射程有限,在集贤馆的正中却是最安全的地方。见二人退到了集贤馆的正中,柏安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异样,忽觉不对,鬼使神差地看了眼他们头上的那处屋顶,失声喊出:“有机关,快走!”
展昭和白玉堂同也反应过来。
只见屋顶上隐约出现了个泛着寒光的獠牙,数十根足有手臂般粗的铁棍组成了一个恰好可容两人的铁牢,链条滑动,铁牢迎面直下,势不可挡。
展昭下意识推开白玉堂,柏安安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她道:“雪女!”
于是在这金秋的深夜,襄阳却飘起了雪花,集贤馆内外皆被寒冰冻住。
她再睁开眼时,见到满地的鲜血被冰封,悬在空中的冷箭被冰雪包裹,就连王府的护卫和士兵也被冻成了雪人。
只有她、展昭和白玉堂并没有收到技能的影响。
白玉堂愣在原地,直至展昭终于支撑不住而倒下,他才回过神来,扶住展昭。柏安安跑去看了眼展昭的伤势,才发现固然暴风雪冻住了屋里的机关,但铁牢下降的速度实在太快,被冰雪冻住,却仍然已经撞在展昭身上。铁牢和冰的力量加在一起,只怕展昭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她看都不敢看白玉堂的脸色,只道:“你抱住他,我知道哪里安全,我带你们去。”
她又飞快地跑到大厅的高台上,在襄阳王用的那张桌子上,放着的便是装有盟书的锦盒。只是锦盒已连同桌子冻在了一处。
柏安安不知这冰雪能维持多久,却也不敢坐以待毙,便用犬神剑劈开了冰雪。可她打开锦盒,却发现锦盒之中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
柏安安只得跑回展昭身边,对白玉堂道:“抱住他,用轻功跟我走。”
白玉堂对这个 抱 的用法很有意见,但也只是面上不爽,手上却还是依着柏安安要求,乖乖将展昭带出了集贤馆。
只见柏安安站在一堆神色各异的雪人面前,忽而回头对他一笑,接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起飞了。
就像是
芦花荡上,被白鸥叼走的鱼。
第68章 (倒V,看过勿买!)
柏安安并未离开王府, 只因王府之外也有重兵把守,她对王府之外的情况还不熟悉, 就算逃出王府,这几日襄阳王会全城搜捕,襄阳城中反倒只有王府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座阁楼坐落于王府的中心, 却也是灯火之中诡异的黯淡无光。这座阁楼没有护卫看守, 也没有侍从点灯,半分人气也无, 只有一推门就迎面而来的尘埃。
三人被呛得连连咳嗽, 柏安安拿出手帕捂住口鼻,白玉堂用空着的左手衣袖稍作遮挡, 只可怜伤重昏迷的展昭彻彻底底暴露在了尘埃之中。
她又推开了屋里的第二道门,门后又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 她道:“先前我同庞昱在王府四处闲逛时留意到了这里, 这座阁楼在王府正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知道,据说这里曾经有过命案, 襄阳王对这里很是忌讳, 不但自己不来, 也不许下人来。躲在这里一定安全。”
阁楼年久失修, 高处的窗户角恰好缺了一块,月光从缝隙柔柔照了进来, 正好照在柏安安刚打理干净的软榻上。
白玉堂将展昭放在软榻之上, 冷哼一声:“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一边说她的坏话, 一边还心安理得地承她给的好处。
柏安安暗暗做了个鬼脸,撇嘴道:“什么鬼主意,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我,现在你们就要猫鼠同笼了。”
白玉堂很想揍她。
他强忍怒气,尽可能地心平气和,问:“所以我才问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你诓骗我们进陷阱,再救出我们,无非就是要我们欠你一个人情。说,你要做什么?”
柏安安觉得白玉堂并不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于是一脸惊讶地问:“我要做什么你都愿意?”
白玉堂摇头:“我只是担心你死之后,我就永远得不到答案。”
柏安安闭上了嘴。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展昭忍不住咳了几声,白玉堂这才想起他的伤,连忙为他诊脉,柏安安则走到窗边。阁楼之外忽得火光浮动,树影间多有人影晃动,柏安安一惊:“难道被他们发现了?”
白玉堂一听,急忙三步并作二步地走了过来,他同看到了这一幕,可他也要比先前都要冷静许多,沉声道:“不像。”
柏安安有些迷茫,白玉堂又解释:“他们手里拿的是水桶而不是兵器,而且,你仔细听。”
她侧耳听着,听见远方依稀传来的、又被风声吹得零碎的几声:“走水啦,集贤馆走水啦,快救火啊。”
白玉堂沉默片刻,又百思不得其解:“方才我明明见集贤馆内被冰雪覆盖,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走水了?”
柏安安也觉不可思议,这着火也着得太是时候了,正好能转移掉众人的注意力,她随口道:“许是天干物 ”
白玉堂向来干脆利落,不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浪费时间,他右拳击着左手掌心,幸灾乐祸地说:“合该王府有此一劫,烧光最好!”
“ ”
展昭的身上有几处箭伤与刀伤,并没有伤及要害,真正使他昏迷不醒的是那从屋顶落下的铁牢给予的重击,也便是伤及肺腑。白玉堂简单为他包扎伤口,柏安安便搬来一张板凳,坐在一旁,一边看着白玉堂的动作,一边悄悄伸出手去。
她想让萤草为展昭疗伤。
白玉堂眼皮都未抬,幽幽道:“你要做什么?”
柏安安悻悻收回了手,道:“我就是想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白玉堂冷哼一声,没有说可与不可,只是走开了,走到了屋子的另一侧,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处。
他问:“方才临走之时,你在集贤馆用剑劈开了一个木盒,这木盒里装着的是什么?”
“庞昱告诉我说,襄阳王今夜与众人缔结盟约后,又将盟书放在了集贤馆内,说是如有人要反悔可在今夜出手,只要毁得掉盟书他便永不追究。”柏安安乘机将来龙去脉讲了个大概,也可证明自己并未说谎,也并非是将他们引去陷阱,道:“我没有骗你们,今夜真的是缔结盟约,但是我们在花园里迷路的时间太久,我离开时,庞昱已经回到了居所,宴会也早已散了。我不知道襄阳王还会有这一手,将盟书放在集贤馆内,又在集贤馆内设下天罗地网,表面上是宽容大度,却是借此试探人心和彰显他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