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cab的眉毛塌了塌，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是我告的密。”
当时他一边庆幸于自己干净的身体，一边怀着忐忑的心情编辑了一封匿名邮件。
他枕着狂喜又不安的心跳，失眠了一晚。
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祝梨。
他想，如果他当时知道破坏他哥哥与祝梨感情的代价是再也见不到祝梨，他一定一定不会发送那封邮件。
安静的空气里蹦出祝梨的一声轻笑，Jocab抬头，面前的祝梨是了然的神色，似乎并不意外。
“你早就知道了吗？”
祝梨神色淡淡，“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会改变任何。”
因为不重要，所以也不会在乎是谁发送了邮件，更不会对这件事的水落石出生出波澜。
Jocab的嘴角抿了一下，这次是苦笑。“LiLi，你真的很诚实。”
虽然，这份诚实总是有些伤人。
两个人在车库分别，临分开前，Jocab扭过头来，似乎又变成了快乐的向日葵，“LiLi，下次拍摄还要找我哦！”
“我很喜欢穿你设计的衣服。”他揪出外套里的衬衫领子，是祝梨工作室以前出的一个中性系列的单品，“喏，没骗你，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
得，所以刚才八成又是在假哭。
*
与Jocab分别后，祝梨摸索着把车开出地库。
刚出地库，就被一个穿着黑夹克的人挡住了路，那人不徐不疾地扣着祝梨的车窗，指节在车窗上留下沉闷的声响。
祝梨瞄了一眼，从包里抽出张百元大钞，车窗微弱的降下来了一些，祝梨侧着脸递出去这张钞票。
“找零。”
没想到钞票又被反手扔了回来。
不是收停车费的？
祝梨将车窗又往下放了放，随着车窗的下降，漏出那张熟悉的欠揍脸。
大良神情严肃的往里面看了看，不大的眼睛像藏了一束激光，毫无死角地扫瞄过祝梨车里所有的位置。
嗯，没有藏人。大良高耸的眉毛回落了微末。
祝梨被大良这副探究的模样搞得莫名，她有些烦躁地按了按喇叭：“起开。”
大良原本脑子就缺根弦，被祝梨这么一吼，更是不服气，他伸手一拉车门，直接从后门进来了。
像个牛皮糖一样，端坐在后排，屁股死死的黏在座位上。
“下去！”祝梨语气不佳，她就没见过比大良更没皮没脸的人。
大良也横，“就不下。”
后面跟着的一辆车开始鸣笛，大概在不满祝梨堵住出口的行为。
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锅热油浇到了祝梨的心口，一股大火反扑到嗓子眼。
祝梨不怒反笑，“不下是吧，好啊，你可千万别下。”祝梨把车头挪了挪，转向一个小道。
她嘴角缓缓流出些堪比诡异的笑意，“应该没人和你说过吧，我飙车技术不错。”
大良还没反应过来祝梨的弦外之音，屁股下的车就以疾驰的速度飞了出去，他被惯性死死按在车座上。
祝梨开上的这条小道狭窄又多弯道，她开得又快又急，每次转弯大良都被狠狠甩出去。
刚下完雨，这条路又偏僻，路上没什么人。
祝梨毫无怜悯心地展示自己无数次跑山练出来的车技，大良的声音在后排被甩得断断续续，他感觉自己是一条案板上的鱼，只能无力的摇着尾巴。
要死了，这疯女人。大良心里有些惊惶，但还是嘴硬地补上对祝梨的咒骂。
正在他以为祝梨要无休无止地将这辆飞车开下去的时候，祝梨一个急刹，大良又往前栽了一大跟头，直直地撞向驾驶位车座靠枕。
“怎么样，我没吹牛吧？”祝梨扭过脸来，看起来心情颇好，这次的几个弯道都过得很完美，她连笑意都显得真诚无比。
“呕！”大良的胃从嗓子眼里发出声悲鸣。
祝梨开朗地比出两根手指，“吐车上，2000。”
大良呕吐的嘴型刚撅出来，又囫囵咽回去，“呕！呕！”了两声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祝梨耐心的等他吐完，弯弯的眉眼看起来十分宽容。
大良扶着腰站起来，心里对祝梨的危险评级连升数个等级，直接封顶。
他不敢再绕弯子，索性直接进入正题。
“你刚才和别人约会我都看到了。我不知道你现在和陈野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良顿了顿，上次聚会陈野那副死样子，一看就对祝梨旧情难忘，说不定只要祝梨勾勾手，他又会屁颠颠地重蹈覆辙。
“祝梨，你能不能放过陈野。”
祝梨漂亮的杏眼眯了眯，有些微妙的不悦。
大良继续苦口婆心，“虽然我没谈过恋爱，对这些东西也不懂，但是即便如此，我也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一定是不健康的。”
他皱着眉，每道细纹里都填满了不解，“你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你非要抓住陈野不放呢？”
“放过他？”祝梨语气轻轻的，每个字都飘在天上。
她黑色的瞳仁动了动然后定在大良的脸上，“你觉得我真的放过他，他会好过吗？”
她是真心在请教大良，陈野是个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但大良却在听到这句话时，莫名的沉默了。
是啊，陈野会好过吗？
大良不想承认，但是以他对陈野的了解，这个问题不会有如他所愿的答案。
毕竟陈野一旦强起来，也不比牛的情况乐观多少。
他低头看了一眼他拍的那些照片，突然觉得有些烫手。照片上祝梨和另一个陌生的红发男人吃着烛光午餐，言笑晏晏。
出门的时候，那小红毛还在耐心的帮祝梨整理大衣和围巾，两个人的姿态是说不出的熟稔。
更不论那小红毛隔着照片都藏不住的痴迷神色。
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正是因为这份留白，才显得更让人浮想联翩。
回到酒店，大良往床上一躺，总觉得哪哪都不对。
他瞄了正在收拾东西的美云一眼，“你说，陈野和祝梨和好没有？”
美云头都没抬，“我怎么知道？”她是真不懂大良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你又不是陈野的爹妈，你操这个心干嘛？”
“就算和好了又怎么样，陈野自己愿意，还能有人逼他吗？”
对啊！大良“腾”一个从床上坐起来，福至心灵，他打开陈野的聊天界面，把他在餐厅外面拍的照片全都发了过去。
左右都是他不对，那就让陈野自己决定吧！
第23章
祝梨回去的路上心里总是琢磨着大良的话。她有时候总觉得陈野身边的人真是不可理喻。
她的想法瞬息万变,刚才还觉得大良说的话有考虑的价值，现在就觉得他简直是在危言耸听。
她的唇角不太愉悦地落下来，不就是约个炮吗,讲来讲去好像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有些赌气，这还是陈野自己提的呢。
装什么善男信女。
她一脚油门,古思特疾入高架桥,她心底又烧起一股火。她讨厌陈野在这段关系里总以受害者自居,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
大良的每次为陈野讨说法的姿态，总会让她丢了面子。
显眼的京A88888牌照避退两边的车辆,行驶过的地方切割出一条通道。
一路疾驰到EK，打开陈野宿舍的门，他不在，大概还在忙。
祝梨招呼也没打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陈野的衣服和游戏机碍事,祝梨全都扔到了地上，幸好她只在这里睡了几天,东西不多,两只手就能拿得过来。
收拾好之后,她给陈野发了条消息,算做通知，【我搬走了。】
【最近别来找我了。】
她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绝，她喜欢陈野的长相、身体、技术、性格，所以即便两人从前的关系让她有些麻烦,但她还是乐于给他们之间留个余地。
她关上门，眼底尽是灼热的疯狂。
她需要陈野做出选择,来确保这段关系不会给她留下任何后顾之忧。
*
“陈哥，这次稳了吧。”97拎着头盔走过来,发梢处缀着汗，边走边往地上落。
陈野低头看着记录本，黑色鸭舌帽盖住眉眼，只显出利落的下颌。
“有进步，但过弯还需要再练。”
97一屁股坐在观赛区的椅子上，狂灌了一口水，“行。陈哥你还没吃饭吧，等会我换完衣服，咱俩一起去吃吧。”
陈野刚想拒绝，又想起今天不用做饭，他把笔挂在本子上，“嗯。”
“那成，你在休息室等我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97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往后面的换衣间走。
陈野半靠在休息室的门框上，远远看见祝梨的车驶进大门。
他抬手看了一眼表，才两点多，比他想像得要回来得早。
祝梨那辆古思特刚挤进来一个车头，就看见祝梨从车上下了下来。大门是陈野当时设定的程序，会自动开门，最近大门的伸缩轴大概是有些锈了，速度变慢了许多。
这点缺陷在祝梨看来简直是罪无可恕。
她抬脚就踹在缓缓移动的门轮上，门轮颤巍巍地向前挪动了些，挪出了足够大型车进入的长度，祝梨这才满意，又补了一脚才安心上车。
陈野远远看着，心里早有眉目。祝梨今天不太高兴。
并且极有可能和他有点关系，所以才会冲他做的大门撒气。
他瞧着祝梨的车下了地库，一会大概又是个体力活，毕竟祝梨每次一不高兴就嚷嚷着要做死他。
鸭舌帽的边缘在他的脸上留下阴影，祝梨欲望重，他又总是无节制的纵容她，宿舍空间太小，隔音也不好，祝梨虽然现在觉得刺激好玩，但新鲜劲过去了就会觉得到处都是限制。
他的指节无意识敲了敲，这次集训之后，他得找个大点的房子搬出去。
祝梨最近正沉迷于开发新的做.爱地点，房子里最好有个游泳池或者浴缸。
一阵连续的震动打断他的思绪，口袋里的手机贴着腰侧“嗡嗡”的响着，很少有人会对陈野这样消息轰炸。
当然，这之中不包括祝梨。
他打开手机，是大良给他发的消息。
一连发了近10条，消息提示条在屏幕上弹出去，占满整个屏幕。
他点开消息，进入微信后，画面自动锁定在陈野点击的照片上，祝梨带着笑意的脸沿着放大后有些模糊的像素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手机上。
画面的另一个主体是个陌生的男人，他眼神缱绻落在祝梨身上。
两个人之间的桌子上摆着烛台与新鲜的大马士革玫瑰，画面的空余处是他们身后桌次，同样笑容甜蜜的男男女女。
陈野的心越来越沉，他继续向后划着照片。
下一张是餐厅外的街道，那个红发男人在给祝梨围围巾，男人低眉顺目姿态轻柔，祝梨似乎是习惯了别人的伺候，没有看那个男人，而是伸手试探着外面是否还在下雨。
陈野的眉毛稍稍舒展开来，他冷眼落在红发男人脸上，不过是又一个单方面对祝梨献媚的人罢了。
他心里一次次于事无补的重复着，祝梨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个男人，至少现在，他在祝梨心里仍是头筹。
“陈哥，走吧。”97从换衣间出来，他从来没见过陈野的面色这么差过。
陈野侧目看了他一眼，敛了敛神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97总觉得陈野脸色有些苍白。
“陈哥你没事吧，是不是低血糖了？”97还是不放心，毕竟陈野这几天太忙了，几乎连轴转，铁人也撑不住啊。
陈哥唇线绷着，堪堪缓过了脸色，“没事。”
下一秒，陈野的手机又震动了两声。
他有些迟钝的点开消息，刚刚才修复好的面色一下黑到了底。
纯白的聊天背景下，祝梨的【最近别来找我了。】显得更加不近人情，这消息来得正巧，和那些照片撞在一起，像极了前后呼应。
97瞧着陈野这反常的状态，有些试探地开口，“陈哥，出啥事了？”
他和陈野认识这么多年了，不是没见过陈野的困境，从前他的车在比赛前被人恶意破坏，他要签的车手被对家车队临时截走，每一个他以为陈野会崩溃的瞬间，陈野都冷静的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而后来，这些插曲也的确成为了陈野的垫脚石。
他们车队一直信奉，只要有陈野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他也一直以为陈野永远不会有失控的瞬间。
“你说话啊，陈哥？出啥事了。”97心跳都快停了，看这个架势，不会是他们的比赛资格被取消了吧。
陈野抓起他扔在桌子上的钥匙，“我回去一趟，你先吃饭。”
随后就冲出休息室。
陈野越跑越快，耳边的风声和胸腔共振，是无法忽视的心烦意乱。他终于发觉，他一直都忘记了一件事，祝梨不喜欢别人，也同样不喜欢他。
即便他是祝梨最喜欢的玩具，也依旧只是玩具。
玩具嘛，旧的永远比不得新的新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