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尼亚颇为惊讶,家中并没有进入社交的意愿,何况哈俢家,她不太喜欢那家人。
哈俢先生在威丝曼家的聚会当中丑态百出,桑尼亚甚至看他藏了一个银盘。
乔诺夫人的眼神在室内来回巡视,很显然,家中的男主人不见了。
桑尼亚坐起来指指天空说:“别问。”
乔诺夫人慎重的点头:“奈乐城这边的气候捉摸不定,老爷身体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桑尼亚问她:“她们来做什么?”
乔诺夫人说:“我看她们提着手工篮子……”她的语气有些不好:“好像是为了我们的壁炉来的,他们告诉我,我们上一任房客在整个冬月不得安宁,他甚至没得过一根针的礼物!”
其实这事情并不稀奇,从前在良业区的时候,每当冬天桑尼亚也会跟着母亲去经济阔绰的邻居家做手工,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木材。
可妈妈那时候从不空手,哪怕是一些小饼干。
桑尼亚笑笑:“我们可以让她们证明,我们的爵士老爷身娇体弱。”
乔诺夫人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是这样的。”
作为索雷的桑尼亚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的一切行动应该是被监视着的。
她在客厅接待了房东太太,还有她的三个女儿。
哈俢家的女儿们的年纪都很大了,就像威丝曼太太说的那样,除非嫁到极远的地方,以哈俢先生吝啬尖酸的名气,她们注定做一辈子老姑娘。
而哈俢先生因为女儿们的手艺能换到金钱,也不太着急这件事。
他有些想头,希望找一些门路把自己的女儿们送去出做高贵老爷家的女仆,更恶心的是,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成为贵族老爷们的情妇。
然而他的三个女儿都继承了他的上龅牙和上嘴唇短的毛病,虽然不影响吃东西,当这些姑娘笑的欢快,上牙床的粉肉就会夸张的露出来。
桑尼亚到的时候,哈俢太太对已经焕然一新几乎是奢侈的客厅震惊不已。
不论是花纹复杂的地毯,还是摆在新架子上的那些纯银摆设,还有整个大厅相当奢侈的温度,这都让几位老小姐感觉自己是个公主了。
她们幻想当中的公主的生活,就是在冬日有足够的木材可以奢侈的燃烧。
虽然哈俢太太想拥抱桑尼亚表示亲近,桑尼亚却用了贵族礼。
她矜持的点点头,这种距离感令老小姐们相当难受,纷纷羞怯的低下了头施礼。
桑尼亚就是故意的。可惜哈俢太太没看出来或者人家根本不在意。
她坐下先是赞美斯万德家的机灵仆人,还有桑尼亚顶尖的艺术品味。最后还亲昵的语气问:“整条街都在说你们那盏明灯的事情,威丝曼家得意极了。哦~亲爱的,您将家事安排的妥妥帖帖,却小看了人的贪婪。”
她又看看左右:“斯万德先生呢?”
乔诺夫人端来几杯蜂蜜水,尼尔端着满托盘的奈乐传统咸饼干进来。他们把这些东西放置在银器里,相当讲究的分配摆放在来客伸手的位置。
对于乔诺夫人来说,这已经是相当粗糙的接待方式,可这母女四人却眼神发亮。尤其三位哈俢小姐,她们甚至是感恩的。
石榴皮街的哈俢家并没有个好名声,爵士夫人一副聪明相,她们不相信她不知道。
桑尼亚抱歉的解释:“可怜的爵士老爷一到冬月就脆弱的像个婴孩,新的地方严重影响了他的睡眠,这让他头疼难忍肠胃也不舒服,他们建议他卧床休息。”
哈俢太太语气相当体贴:“这真可怕,可怜的斯万德老爷,大地母神说人间苦难有一万种办法,我们总要面对,唯有祈祷。
就让他好好休息,您也不要担心,奈乐别的不说,面诊师总是最好的……”
她自来熟的喋喋不休,说起这附近的著名面诊师,还有他们面诊的费用,吃吃喝喝后竟然开始带着女儿们做起了手工。
桑尼亚让乔诺夫人把她的绣花小圆绷子拿来,加入这场无意义的社交当中。
乔诺夫人看着自己绣了一半的小花朵,心肝都是破碎的。
冯济慈不知道桑尼亚已经被生活逼迫到绣花的程度,他就在壑妮墙后四处飞,那里真的很大,有万里无人迹的沼泽地,手握一把甚至能滴油的肥沃黑土,万种生物繁衍生息的密林,他甚至见过好多有万匹野马的族群,只要干预几代必然超越猛哈代。
甚至施沛整个大陆合起来,都没有这里一个边角大。
他通过山岩高处的游戏标示,甚至找到了大出普利滋水晶矿几十倍的山峦矿脉,还不止一处。
他见过整个河床铺满宝石的河流,还有数不尽的金银铜铁矿……他甚至捡到过大量的陨石,还有陨石坑附近密密麻麻的玛瑙矿球……他缩小地图四处观察,这个世界更加清晰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世界仿佛是重复的,有看不完的大陆江河,湖泊山川无边无际,这里是地球人梦中的福地,地幔上面的陆地板块大而完整。
冯济慈地理知识一般,并不能推断出陆地形成的过程,他唯一能够分辨的是,当他看到大量的珊瑚石灰岩,就知道这里是尽头了。
再进入海洋一路过去,他应该绕这颗星球一圈去至平海海岸。
这日夜幕再次降临,冯济慈流浪到了距离圣域不远,在圣域壑妮墙附近,小地图显示不远的地方,有着地球烧饼上芝麻粒般的红点点在跃动。
而在过去的日子,冯济慈看到的汰怪群也是红点点,那种红点与这种是不一样的。
这种是冯济慈相当熟悉的,对他形成过伤害,具有恶意代表敌人的红点是褐红色的。
取出一张强效隐身符拍在身上,随着级别上升,这些隐身符现在一张可以支撑三十分钟。
平坦盖了薄雪的地面,十几只中型汰怪匿鸠在地下挣扎。它们被巨大的禁网拘谨的无法逃离,几十名穿着黑色长袍的普通人,正在用特殊工具在对汰怪取血抽髓。
禁网,奥古斯阿尔伊顿在大地母神诞生六百年研发,可外面用的最好的禁网都比不上这几张。
冯济慈冷笑,那个阿尔伊顿他绝对不清白。
而随着最后一管骨髓被抽出,匿鸠吐出最后的生气缓慢化为粉尘。
冯济慈相当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夜色深沉,星辰无声闪耀,黑衣人背好东西,取出食物边吃边往附近的密林而去,最后离开的黑衣人取出一罐液体喷在沙化的地面上,那里的沙地就开始产生变化。
真意外,他们好像是在乎环境的。
冯济慈感知了一下,这里沙化不严重,只有四五米的深度,而壑妮墙的那边,中型汰怪制造的沙化可达几十米深处……
密林外,黑衣人取出长鞭挥舞的噼啪作响,几只飞鸟被黑衣人故意的动作惊出窝,当它们飞起,黑衣人对它们洒出一大把银亮的东西,刹那!
由飞鸟异变成的匿鸠坠地,开始迅速吸收附近的生命源。土地,植物,河流……甚至附近动物生命。
它们的悲鸣甚至十几里外都能清晰的听到。
不过两三斤重的小东西迅速变大,它惊慌挣扎,身上每一处器官都叫嚣着饥饿,它们拼命吸收,大到足有几十吨那么重,而身体的变化又使得它们大脑无法掌控躯体,只是原地哀嚎。
就在这个时候,七八张禁网从天而降。
所以,一切都是人为的吗?冯济慈头皮发麻,他想起上次与桑尼亚的征伐,他扛着汰怪穿越壑妮墙,那时候他没有观察地面的沙化深度。
那壑妮墙里应该有别的物质,它促使汰怪伤害加倍,而为了防止汰怪肆虐他们又研发了汰圈。
当所有的线索汇集成答案,冯济慈脚底板都是寒凉的。他坐在一颗大树上仰望星空,在心里问,你是谁?大地母神还是魔鬼?
凌晨黑衣人们总算结束了狩猎,纷纷背起行囊向着圣域方向行进,他们在大约二十里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马匹。
冯济慈上了飞毯安静的跟随,他感觉……世界要对他露出真正的嘴脸了。
一路疾驰黑衣人们到达壑妮墙,冯济慈以为这些人会用某种物质驱赶壑妮墙的接天蔽日的雾层,可他们却来到一片山体直接进入山腹。
冯济慈跟随他们进入,便看到一个年代久远的,全铜的,可以供人跑马的铜长廊。
明亮的汰灯一路照耀,铜制墙壁上古老的符文线条流畅,马掌的金属磕打铜路,阵阵回响几乎要把人的心神震碎。
他们跑了很远的距离,一直到达一扇地门,黑衣人纷纷下马拉起马匹向下而去。
这次又穿越了一个天然溶洞,他们甚至乘坐了二十多分钟的木制平筏,当他们溶洞出来,天色已然大亮了。
冯济慈缓缓升空,里是圣域花冠山,苦修士驻扎的营地。
那些黑衣人从一处茅屋出来,已经集体换了米卢门的衣服。对,就是侍奉奥古斯的复丽叶,还有米卢门。
整个施沛大陆的文明是从花冠山开始的。从女神最早的神迹,最后的人类的血脉,当世奥古斯其中有十位承法人在此度过了相当长的苦修时间。
对了,还有全大陆的人类,他们终身的梦想就是要来花冠山做一次奉献,哪怕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讨得母神的欢喜。
除了这些,这里还有一块证石,证明一切神迹的石头。
据说那是大地母神脚踩的地方,每当有奥古斯出现它就会显示出半神的名字,继而整个施沛大陆的族板都会升起来。
不对呀?如果族板可以被控制,自己又为什么会成为奥古斯?
冯济慈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盘古的力量,那种开天辟地的力量,那种急切想开辟的磅礴之力。
这种力量不是那些阴谋者可以掌控的吗?
一队马车从远处奢华的宫殿缓慢而来,所见的苦修士纷纷跪下虔诚行礼。
当车队接近,冯济慈意外的挑挑眉,怪不得最近没看到这家伙。
伟大的第十七奥古斯,格朗·斯莱博尼。
格朗·斯莱博尼满脸的肃然,他身上穿了羽毛片串成的金属铠甲,而那几个从壑妮墙出来的米卢门,就悄然融入奥古斯的队伍,也没人对他们的出现有什么异议。
他们沿着铺满平整青石的上山路行进。整个花冠山上都是古老的建筑,宫殿一座一座连绵不绝,当苦修士消失,世界就只有复丽叶与米卢门偶尔出没。
这里是奥古斯的地盘,奥古斯们并不继承房产,每当有新的出现,这里就会有一座新宫。
当他们死去,旧的宫殿就成为祭祀他们的神殿。
车队到达山峰顶端的一处巨墙前停下,这里就像壑妮墙,从大地延伸一路向天冲去。
冯济慈尝试过向上飞行,可上面是过不去的,那上面有无形的压力使人不得向上。
也就是这种不知名的压力,使冯济慈对整个大陆背后的力量保有了最后的尊重。
他还不是对手。
格朗·斯莱博尼下了马车,看着属于他的复丽叶还有米卢门赶着马车离开,才对着面前的无门之墙伸出右手。
一把透明钥匙从他手心飞起,打开了一扇无形之门。
这就是传说中的半神钥匙?
冯济慈跟随格朗·斯莱博尼没有一丝阻碍的进了那扇门,说实话,他相当冷静,完全不觉的紧张,甚至没有半分害怕。
自从清醒,他压缩了闪电几千个压力球,大不了同归于尽。
格朗·斯莱博尼蹲下身躯开始采一些花朵。
冯济慈举目四顾,这里是圆明园般的残骸遗址,这里也只有一种植物,据说是母神后花园才有的赐福五瓣花。
这里也只有一种动物,出没于整个花园角落的野猫。
冯济慈想起一个名字,艾尔西,一个在圣域被所有奥古斯尊重的女人,她也送过自己一只猫。
冯济慈不喜欢那只动物,感觉它总是监视着自己,就把它委托给厨娘看管了。
残垣寂静,就像死后的无声世界。
没有蜜蜂授粉,那些花开的相当诡异。
冯济慈胆大的四处溜达,他住步于一堵雕刻了战争场面的残墙前。
这上面刻画了清晰的人与人的战斗,带着平顶头盔与尖顶头盔的战士在互相对砍,砍掉的头颅在空中狰狞。
天空上两个女人在拿弓箭对射,两方人马的后方甚至排列了投石战车……
格朗·斯莱博尼终于扎出一个花束站了起来,他捧着那束花缓步向后走去。
冯济慈转身安静的跟了上去,跟着他沿着支离破碎的道路走了很远。
今天天气很好,头顶万里无云,光线却越来越昏暗,当他们来到一块巨石前,冯济慈惊异的发现那块巨石在升腾雾气,雾气向着天空飞去……一缕一缕的开始结成壑妮之墙。
而壑妮之墙又将巨石一分为二,石头这半在圣域,那一半在……迷城?
他们说格朗·斯莱博尼是服用迷城之水才被催眠的,他们也说壑妮信徒就在迷城。
然而冯济慈知道根本没有什么迷城,也没有什么壑妮信徒,墙的那边是广阔富裕的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