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清俊秀雅的长相,却在眉眼横生出许多妖气。
第2章
陈氏在京城不过中流,若是在平时,萧云作为内定的太子,直接可以现点现杀。
但杨虞说对方很可能攀上了哪家的贵女,对方又牵扯进她受伤的事情里,盯着陈安的人想必不少。
“甲影。”她试探性地喊了句。
按照她的记忆,墨字开头的死士负责日常生活和出行,随身护卫……等等,属于全能型秘书。
而以甲乙丙丁开头的,都只点武力值,脑子里只有“听从主人命令”这一条准则。
甲影是她身边最强的暗卫,平时没有任何存在感,也不会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但只要她一喊,就会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萧云觉得有点离谱。
所以喊完之后眼睛都没敢眨,然后眼前光线一变,她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便瞧见一黑衣男子跪在地上。
黑衣男:“主子。”
萧云肃然起敬。
确实是大变活人级别的召唤术。
多少有点玄学。
萧云非常想问他原先是藏在哪里,但害怕暴露,便只好按下心中的好奇,进入正题:“你可有把握不惊动任何人,将陈安带到这里来?”
“属下需前去一试,若不成,属下是将看见的人杀了,还是一并带回来?”
萧云:“……”
大哥你好凶残啊。
看来还是得努力适应一下这种凶残的社会环境,不然她很可能就是被灭口的那个。
她清了清嗓子:“陈府恐有不易察觉的眼线,仓促之间要全部解决太难,若不成,即刻抽身,不要暴露自己。”
“是。”
甲影应下,又在眨眼间消失。
萧云:“墨衣,命人去杨府将八小姐的尸身接过来。”
未婚有孕又投湖自尽的女子,按照宗族礼法是不能按照正常程序安葬的。
甚至不能葬在族中墓地,而是逐出家族,曝尸荒野。
杨虞见她三言两语间,便处理好这件事对他来说极为棘手的事情,原本只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发生转变。
或许,九殿下正是一位值得他为其卖命的主公。
他用还算干净的袖子内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捂着渗血的肩膀重新坐起来,对着正在深思“当前世界是否存在玄幻色彩”的九殿下说道:“有什么是虞能为您做的吗?”
“唔,先不急。”萧云又开始头痛了,决定先放弃思考,“你先安葬好妹妹,然后养伤,等要用到你的时候,本王自然会告知你。”
杨虞看着她捂着头,心里发虚,讷讷应了一声,便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听闻他砸的那一下是要命的伤,九殿下竟然今日便能如常行走。
莫不是真和国师说的一样,九殿下天生命贵,有神明庇佑?
放在往常,他是对这位国师百般看不上的,私下里还会骂几句妖道,可现在他成了九殿下的人,就得改变想法。
国师可是九殿下的授业恩师,要是让殿下发现他对国师不敬就不好了。
被逐渐神化的九殿下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萧云在钝钝的头痛中,缓慢地消化着另外一份记忆,理清了一些人际关系。
盛国当今的天子,也就是她的父皇,是一款昏君。
昏到什么程度呢?
他迷信长生之术,导致宫里的道士比妃嫔都要多。
按理说搞这个的皇帝大多不长命,她父皇却是厉害得很,追寻长生之术十多年,吃了不知多少丹药,身子骨到如今都还算硬朗。
再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再说萧云是怎么成为“皇子”的。
皇帝的儿子不少,但萧云的母妃珍妃却只有她这一个孩子。
据说当初母妃怀她的时候,太医把脉都说是男孩,她出生的时候又足足有八斤六两,可谓是一个顶俩。
结果她母妃发现她是个女孩,大失所望,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说她是个皇子,让她在皇子中排了个第九。
当时的想法大约是借着这个孩子得宠,等生个真正的皇子,就叫她病逝。
谁知道她出生没多久,珍妃就病了。
皇帝后宫美人无数,她这一病就叫他将自己忘在脑后,说萧云病了都请不来。
珍妃缠绵病榻几年,便撒手人寰。
“九皇子”在她死后生活反倒平静些,且很快迎来了人生中又一场重大转变。
皇帝从宫外请来一位玄知道人,对其极为推崇,封为国师,为内廷道士之首。
玄知仙法如何,传言版本甚多,基本都是假的。
但他蛊惑皇帝的本事是公认的强,一来就凌驾在众多道士头上不说,说要在皇子中寻一位命格贵重教导,使其气运反哺皇帝这个当爹的,皇帝二话不说就把所有的皇子都召到跟前,让玄知挑选。
十三位皇子。
玄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萧云。
那会儿萧云年幼,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却被他一眼看出是女娃。
一位女扮男装的皇子,是再好掌控不过的。
萧云便从没人管的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为国师的亲传弟子,外人口中的“九殿下”。
十五岁便受封宸王,今年十九,即将被立为太子。
而且还不是傀儡。
玄知对朝堂并无兴趣,他选皇子当徒弟也只是为了盛国的下一任主人依旧奉他为国师,为他搜罗天下奇物。
原主身边聚集了一些势力,又有两支水平极高的暗卫,所以那群人想要刺杀她,都要用这等制造巧合的迂回手段才能奏效。
总结:只要把师父供起来,要啥有啥。
想明白这点,萧云顿时觉得头不痛了,身体也不虚了,能够一口气逛完整个王府。
然而她的属下效率太高,她刚站起来,一名被套了黑色麻袋的男子便丢到她的面前,杨虞的身边。
杨虞险险让过,在发觉这人是谁之后,又扑上去。
萧云:“给我扯开,本王还没问话了,这里轮得到你动手?”
杨虞被毫不客气地从陈安身上拽起来扔到一边。
剧痛令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告罪后便撇开脸,极力地压制内心的杀意。
九殿下已经答应了替他杀陈安,逞一时之快,惹怒殿下,让她收回承诺便不好了。
墨衣走过来,将陈安头上的麻袋解开。
陈安有些畏惧地看了杨虞一眼。
肩膀渗血,形容狼狈,这两天应该是受了不少折磨。
又思及萧云方才的口吻,觉得不像是发觉真相的样子。
他心中稍定,人模人样地跪直身子,与萧云见礼:“陈安见过宸王殿下,不知您以如此方式将陈安带至府上,是有何事要问?”
萧云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更多滋源加抠抠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了解按照本王的规矩,伤了我的当事人,无论谁对谁错,都要抓起来严刑拷打。然而你却好好地待在府中,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在保你?”
原主“九皇子”性格颇为阴沉,且敏感多疑,时刻担心有人发现自己的秘密,要害自己,所以行事作风称得上狠辣。
陈安脸色一绿,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
他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殿下说笑,陈安并未伤害过您,在此事中亦是受害者。”
萧云:“但是他不打你,那玉佩就不会掉下来,所以你也是凶手。”
陈安:“……”
他还欲说些什么,就见这位少有露面的九殿下倦怠地摆手:“本王向来平等待人,来人,将他拖下去,按照杨虞的待遇给他来一套。”
陈安:???
“啊,本王还有点问题想问他,晚饭后再见他,那时候他要跟杨虞一样。”
陈安:!!!
杨虞两天受的刑要他几个时辰里挨一遍,那不是平等待人,那是要他死啊。
“殿下,殿下您不能这么对我!”陈安失态地躲开墨衣抓过来的手,想要往后退,结果被打断腿,又卸了下巴。
花厅中回荡着他的痛苦呜咽。
萧云挑起眉,十足的反派架势:“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你?今天就是父皇在这里,也不会为了你让本王不高兴。”
为了让他能够回答主子的话,勤恳的墨衣姑娘又将陈安的下巴装了回去。
陈安心知自己如果不能搬出来一个让萧云忌惮的后台,今日便没法安全离开,他强忍着疼痛,谦卑而不失底气地说:“丞相府三小姐苏凤裳与我两情相悦,待我与杨氏退亲,便会上门提亲。”
苏凤裳。
萧云的某种雷达突然响了。
这种画风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名字,既视感实在是太过强烈。
她开始奋力地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看过什么古言小说。
好消息:没有。
坏消息:她看过雷文吐槽。
那本《倾国绝恋:乱世美人泪》里头的女二可不就是叫苏凤裳!
她捂着嘴防止自己哭出来,开始回忆剧情。
这是一本非常传统的古早文。
男主是敌国质子夜无明,女主是丞相之女苏梦璃。
男主是阴暗批,女主是真圣母。
剧情主打一个救赎和毁灭。
男主被女主救赎,他们俩周围的人被毁灭。
女主一路经过饲养阴暗批男主,放走男主后国破家亡,失忆后自己给自己当替身,悬崖二选一男主选女二,掉崖恢复记忆后带着孩子嫁给男二,清清白白丧夫后被金屋藏娇……等剧情,献祭无数人之后,成功感化男主,成为名流千古的贤后。
在这段可怕的剧情中,萧云扮演的,是“国破家亡”里负责“国破”的太子。
是在剧情进展到三分之一就被砍掉头,挂在京城城头的炮灰。
萧云知道自己是内定太子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痛苦。
她本来还觉得以自己的智商,想要稳住局势,过上为所欲为的凤傲天生活不成问题。
然而这里不是某点称霸流小说,是某古早言情雷文。
她是女扮男装,树敌无数,还没有成为太子的皇子,她的对手是三年就灭掉一个大国,偏执阴狠的气运之子,他们之间隔着国家对立和男主为质的问题。
玩个锤子。
跑,连夜跑。
带着钱去主角没有经过的地方,隐姓埋名当一辈子的富贵闲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想通这点后,萧云重新进入豁然开朗的状态。
陈安见她的表情从凝重到带笑,以为她想通的事是“丞相不是好惹的”,准备将此事揭过,心中松口气的同时,朝着杨虞递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萧云:“甲影,将你的刀借给杨虞。杨虞,你现在可以杀了他了。”
不仅陈安一惊,就是杨虞,都有些茫然:“殿下您不继续审问他吗?”
她摆手:“本王已经知道了。”
苏凤裳在盛国没有被灭之前,是七皇子的未婚妻。
这陈安家里既没有王侯也没有丞相和大将军,连名字出场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跟苏凤裳在一起?
炮灰罢了。
墨衣一听,边在心里赞叹“主子智谋无双”,边利落地再次卸了陈安的下巴,又打断他的另外一条腿。
主子头上有伤,还是不要吵到她。
“多谢殿下。”杨虞捡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宽剑,朝着在地上蠕动的陈安走过去,然后重重地将剑扎进对方的肚子里,然后往上用力。
这剑极为锋利,轻易地划破肚子和内脏,将陈安的心肠都剖了出来。
或许是获得的原主记忆足够多,萧云奇异地没有反胃。
反而非常冷静。
她冷静地想:原著的萧云没有她穿进身体,应该是死了。
那最后被挂在城墙上的无头尸体,是谁的?
第3章
在乱世,没有一个仙人是菩萨心肠的。
认为一个蛊惑帝王的妖道会对自己养的棋子有感情纵然是很天真的,但连一名皇子的生死都抹消,就令人感到恐怖了。
萧云更坚定了跑路的打算。
留下墨衣处理后续,她匆匆地回到房中。
对守在门口的侍女说:“去替我准备一箱足以用于贿赂的金银,为门客准备的通关文牒,以及我的一箱衣物,本王有事要出门去办。”
因九皇子身份特殊,宸王府中连侍女都是死士。
没有人会贸然问她的打算,或者说些“殿下的身体不宜出行”的劝告之言。
她这么说了,他们便立刻去照办。
不出盏茶的工夫,她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数量还超标了。
“用于贿赂的金银”分别有小箱中箱大箱金条,以及小中大箱一半金条一半珠宝的,另外还有一小箱面额总值一百万两的银票。
萧云很想全部装走,但那样太过明显,她跑路之后未必守得住。
最后她选了中等规格的,装着一半金条一半珠宝的箱子。
再让人将里面的首饰换成最贵重的。
乱世将至,银票什么时候会变成一张废纸也说不定,还是金条靠谱。
而贵重的珠宝既可以作为身份的象征,又可以作为进入一地权贵圈子的敲门砖。
有这样一箱东西,再加上几个武艺高强的忠心死士,她的生活跟皇子没得比,但也不会太差。
死士的训练方法异常残酷,一生只认一主。
除非拿女主的圣母光环照他们,不然没可能背叛她。
萧云又检查了通关文牒和衣物配饰,确认没有问题后,留下书信命墨衣点一队死士跟上,便带着甲影出门。
沉默的死士将一顶白色的幕篱递给她。
幕篱的纱偏透,不太影响视线,但外面压着一圈金珠宝石编织的垂丝,往有光的地方一站,闪得别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原主虽从小就以男子的身份示人,但总担心别人看出自己的女儿身,所以出门时会戴上幕篱,且从不在外人面前摘下。
玄知道人给出的官方说法依然是“九殿下命格贵重,凡人直视容易折损福气”。
萧云回想起来这段,觉得有些离谱。
但一想到这里是可以出现“XX世子三尺内不能有雌性生物”的古早文世界,又很快释然。
无论如何,没有多少人见过自己的真面目,是开启一段新生活的助力。
她戴好幕篱,坐进王府中最为低调的马车。
马车上没有任何能代表身份的装饰或记号,连材质也是市场上常见的桦木。
或许正因如此,路上并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