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捏造罪名的几人被判斩立决。
京府的主簿被胁迫认罪,情有可原,判处流放复州。
乔述虽接连被牵扯进三桩案子,因“关在府衙不知实情”,仅仅是罚俸五年,降三级,但他也很识趣,在被释放后主动引咎离职。
乔述的妻子与被休弃的怡亲王孙媳妇判流放至息州。
以及萧云先前就跟怡亲王透露过的,罚没乔家家产,赐给萧露作为补偿。
责令乔氏整顿内务,管教子弟,乔氏子五年内不得入仕。
还有一件额外的,理论上与公事无关的事情。
萧云再次以太子的身份,批评了乔氏对待入嫁贵女的态度,不建议各家将女儿嫁入乔氏。
刚感叹“太子这次还怪收敛”的围观群众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话。
既不准子弟入仕,又不准世家与其联姻。
这是在把人赶入绝路。
还是以旁人不好说话的方式,他们要是觉得太子过分而站出来为乔氏说话,只会被认为他们也有苛待入嫁贵女的陋习。
一时间,把女眷捧在手上呵护的风气再次传遍了京城及周遭。
原本藏在深闺的小姐,或是被困于后宅的女子都容光焕发,充满笑容地走出来交际,到哪儿都有优待。
而萧云也成功地说服了皇帝,将萧露封为新朔公主。
祝愿萧露能够如新月渐渐盈满一般,走向更好的未来。
萧露被封为公主的次月,怡亲王去世。
王府秘不发丧,仍对外称病。
又三日,怡亲王世子去世,明华郡主将两位伯父和一位叔父告至廷尉府,满朝皆惊。
太子都惊了。
怡亲王怎么现在就死?
怎么连怡亲王世子都死了??
萧云将怀疑的目光看向晏怜。
“属下这几日都在家中钻研道家典籍。”晏怜抱着泡着黑枸杞的杯子喝了一口,装作无辜的时候没发现嘴唇染上青黑的颜色。
好一个恶毒美人。
她:“怡亲王怎么死的?”
他拿出手帕将嘴擦了擦,温声说:“殿下知道,为何怡亲王的孙女中,唯有明华郡主得封郡主?仅仅是因为她父亲是世子?”
被他一提,萧云才发现不对:“即使父亲是世子,她也应该在世子成为怡亲王后,由父亲请旨封为郡主才对。”
晏怜:“怡亲王的第一任世子并非是明华郡主的父亲,而是他的嫡长子。”
但他身体一向不好,又自不量力地为了跟吴国公的大儿子争军功而上了战场,最后军功靠着王府的私兵捞了一点点,身体却因为随军而变得很差。
回京城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世子的位置落到嫡次子,也就是怡亲王的第五子,明华郡主的父亲头上。
皇帝考虑到前任世子勉强算是工伤去世,为了安抚怡亲王府,很是大方给封了一个郡主。
封的不是前任世子的女儿,而是现任的。
矛盾大约从那时开始的。
怡亲王其他儿子认为王府的好处与资源最后只会落到下任怡亲王手中,他们分不到什么好处,就使劲儿地谋取王位。
明华郡主能形成那张扬不饶人的性格,也有部分是王府内斗原因。
“怡亲王因为新朔公主的事情而昏倒或许是假的,但他的身体状况渐渐恶化是真的,他的儿子们觉得他快死了,心里着急,自然就开始出昏招了。”
晏怜淡淡说道。
所以这事甚至不需要他多费口舌,那些人自己就会打起来。
萧云回忆了一下原著,发现最后继承王府的,确实不是怡亲王的儿子辈,而是他的某个孙子。
具体是哪个没有讲,但结合现实来看,八成是那第一任世子的儿子。
这说明,明华郡主那死去的父亲也算不上清白。
拼接出事情的部分真相后,她对这件事失去兴趣:“既然明华郡主不相信宗人府,那这件事就交给窦大人去查。现在最要紧的,是替怡亲王办好丧礼。”
亲王府的丧礼,一般是由奉常府主理,少府与宗人府从旁辅助。
也就是说,怡亲王的葬礼要交给他的亲妹夫来办。
吴国公听闻王府的事情后,也是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说:“我跟王爷从前也是如亲兄弟一般要好,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两府渐渐离心了。若我与他还如从前,也不会叫他险些烂在床上。”
萧云心想:这不是废话么?
一个是有军权的国公府,一个是先皇的亲弟弟,皇帝能看着他们哥俩好?
吴国公府与怡亲王府这些年的攀比与作对,未尝没有一些表演成分。
只是随着家族的繁衍,一些小辈已经将此事当真了。
在心里吐槽完,她表面还是很动容地虚扶了吴国公一把:“孤一定会让怡亲王泉下得安,还请您节哀,不然为着您的身体着想,孤要考虑让别人为怡亲王准备葬礼了。”
吴国公一下子挺直了腰板,催促太子去跟皇帝要怡亲王的谥册圣旨。
皇帝早不像当初那样忌惮怡亲王,怡亲王的死对他来说,是又一位故人的离去,让他不免产生了感伤情绪,对方死了还不得安宁的现状也加重了他对死亡的恐惧。
所以他难得大方了一回,给怡亲王追封为定怡亲王,停朝三日,命国师于宫中行祭,并恩赏若干。
还亲自去王府吊唁,慰问过老王妃,顺带骂了怡亲王的后人一通。
怡亲王府的官司也光速落幕,得出的结论是:全员恶人,没一个干净的。
皇帝直接把他们和他们的子嗣全部从玉碟除名,逐出京城。
由于怡亲王世子也死了,皇帝网开一面,没有把他的后人也赶出京城,只是褫夺了明华郡主的封号与身份。
新朔公主加封为新朔镇国公主,怡亲王嫡长子之孙萧岐封为怡郡王。
新任宗正由皇帝的另一位叔父,一向低调的穆郡王担任。
这场王府继承人之战,便算是落幕了。
第112章
伏在一颗灌木后, 宁雨笙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以使眼睛看得更加清晰。
但依然感到头晕目眩。
她未曾想到,夏日的虫鸣竟这般可怕, 茂盛的深林中, 竟也可以这般令人燥热。
汗水从她的额头流过脸颊,从下巴滴落。
她的领口濡湿得令人难受。
但宁雨笙不敢松领口,更不敢将厚厚的甲胄脱下。
她的脖子上还有虫子叮咬后,被她抓得溃烂留下的痕迹,而她的兄长也因为没有穿肩甲而被人扎穿了肩膀。
如果她今日再出现什么意外,这一次的长虞县之行, 就要宣告失败了。
太子给了他们兵马与委任书, 她的姐妹为她争取了机会, 还有她永不落地的骄傲,都不能容忍自己第一次行动就失败。
摒去杂念,宁雨笙的呼吸渐渐平稳, 气息渐渐与周围的环境融入一体。
远处的青鸦寨门口,骑着黑色大马的山寨寨主带着人缓缓出了大门。
她瞧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但从他举着鞭子,仰着下巴,与身侧之人聊天的举动, 可以看出他的得意与自负。
在青鸦寨寨主看来,自己的山寨十分安全,不需要戒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宁雨笙找了整整三天, 才在隔壁的山头上,找到一个勉强能观察到山寨门口的地方。
根本没路通往这里, 她一路涉草攀岩,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才爬到这上头。
因而这附近根本没有放哨之人。
远处,山寨门口。
青鸦寨寨主勒马,掉头在人群中踱步,扬着马鞭,跟手底下的人调笑。
“那宁霆被老子射了一箭,中了毒,如今已经起不得身,现在带兵的是他妹妹,今天只怕比前几日都要轻松得多,你们还要都跟着我一块去?是瞧不起老大的本事?”
军师笑着说:“宁霆的妹妹,可是吴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前些日子疲于应对禁军,她又躲在人群中间,我们连她的模样都没看清,今日是她带队,总该叫我们看看他的模样。”
寨主哈哈大笑:“怎么,你们有谁想去给吴国公府当上门女婿?”
二把手跟着调笑:“老五生得年轻健壮,还没有娶妻,不是正好?”
“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姑娘,把人抢回寨子里,等肚子大了再带着去京城,他们还能不要你这个女婿?”
被一群人起哄取笑的老五挠了挠头,一副憨厚又害臊的模样。
但上扬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直到他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急速接近。
“大哥……”
“嗯?”
一句“小心”还没有出口,从对面山上飞来的利箭就扎穿了青鸦寨当家的脖子。
强横的力道和剧烈的疼痛让大当家的身体一歪,朝着老五的方向栽倒过来。
老五手忙脚乱地将人扶住。
人群瞬间慌乱起来,往箭来的地方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大当家的脖子被扎穿,但尚有气息,眼睛圆睁着,用手拼命地捂着流血的脖子。
众人不敢移动他,将人放好,有些医术经验的军师试着将箭取下来。
谁知第二箭也急速而至。
这一箭比方才的力道更大,直接将军师和大当家扎了个对穿。
其他的头目人人自危起来,瞬间后退。
不再管躺在地上的大当家与军师,立刻就要退入山寨之中。
而他们身后的山寨却紧闭着大门,拒绝了他们的进入。
在高声吆喝了几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后,他们意识到事情不妙,几乎没有犹豫地四散逃开。
狡兔尚且三窟,作为被剿了多年的山匪,他们的隐蔽营地不少。
只要躲起来,就还有机会。
这些擅于逃窜的山匪如果选择回头,就会发现,山寨之中其实只进去了两个敌人。
那两个人也只是杀了城墙上的守卫,关上了大门机关。
遗憾的是,失去了老大与军师的他们,并没有那个脑子。
过了大约两刻钟,有一队人抵达了青鸦寨门口,重重地敲了三声门,大门徐徐地为他们敞开。
一行人冲进山寨中,将里面的杂兵清理干净,又将妇孺捆好关进地牢中,顺便将先前被俘虏的禁军放出来。
然后行动迅速地搬走青鸦寨中的粮食。
那开城门的两人,则进入了大当家的卧室,在里面翻找。
他们甚至没有找到暗室,就在大当家的衣柜里找到了青鸦寨与官府私下勾结的证据。
为青鸦寨提供庇护,并在每次剿匪前都通风报信的人。
果然是长虞县的主簿。
“怪不得我们监视他那么久都没有露出马脚,那老小子居然让自己在青楼的姘头给青鸦寨递消息。”
“怪你嫌恶心没听墙角呗。”
“他玩得太花了,我还有五个月才及冠,听不得那些污言秽语。”
两人贫嘴了几句,都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他们漏给长虞县主簿的消息大多是假的,要的就是对方通风报信。
他们将里头的东西,连带着里头的二十万两银票一起带去军帐中,交到了这次的主将宁霆手中。
宁霆肩上包着纱布靠坐在床上,但脸色红润,床头还放着军报。
并非是青鸦寨众人所想的那样中毒颇深,起都起不来。
他接过信件展开一看,面上立刻多了喜色:“多谢二位相助,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不谢。”那声称还有五个月才成年的少年摆手,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说,“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我们俩去青鸦寨,在他们井水里下点儿延时发作的毒就解决了。”
宁霆哭笑不得:“仗不是这么打的,若是这么做,不仅是我,就是太子都可能遗臭千年。”
少年的同伴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计谋可以阴险,但是打仗要讲武德。就像苏丞相一样,殿下完全可以让他死得无声无息,为何还要跟他周旋这么久?是为了让人心服口服知道不。”
宁霆:“……”这是他能知道的吗?
两人是太子派给他的暗卫。
这段时间一直带着斥候在附近的山林中摸查青鸦寨的隐蔽据点,在他决定假装重伤后为他解毒,今天又潜入青鸦寨,在青鸦寨的主力出去后关上大门。
可以说是非常好使。
宁霆在心中赞叹着,又对太子的敬畏更多一分。
怪不得爷爷会逐渐疏远怡亲王府,还一直跟他们强调说不能惹皇室的人,说无论是再高的权势,在京城中都与案板上的鱼并无二致。
皇室的暗卫,要取谁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皇帝现在还没昏头,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发病了,他要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全砍了,旁人也很难拉得住。
这么一想,太子果然很讲武德。
心地也十分善良。
又过了一会儿,四处传来捷报,独自去刺杀青鸦寨大当家的宁雨笙也回来了。
她还未进帐就高声说:“三哥,我给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