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隐去身形, 仅阿真一人可见。它飞到阿真旁边, 说道:【秦氏买包子只买她和儿子的,压根不管你和雪儿,这是想饿死你们啊。不要慌, 我这里有银子,你和雪儿去大吃一顿,气死她!】
【好。】阿真笑眯眯的。
阿真从豆豆的空间里拿了一些碎银子,然后问雪儿:“你想吃什么?”
“娘,我不饿, 昨晚吃得很饱,今天一整天都可以不用吃东西了。”
雪儿虽然才五岁,但因为日子过得苦, 比别的小孩要懂事得多。她知道想吃东西娘就要下厨,可是娘的手受伤了。
“我不饿, 真的不饿。”雪儿生怕阿真不信,又重复了一遍。
阿真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 不由地笑了:“我有银子,咱们可以去街上吃好吃的,快想想,你要吃什么?”
一听说有银子,雪儿想了想,然后才说她还想吃上次的馄饨,阿真便带着她去了。
老板一见到她们,表情有些诧异。
阿真怕他以为自己又是来赊账的,于是掏出六文钱,放在桌子上:“老板,两碗馄饨。”
“好嘞!”老板朗声应下。
填饱肚子,阿真带着雪儿回家去。一进家门,就见秦氏正在倒夜壶。她用帕子捂住口鼻,眉毛皱成了一团,显然这味道熏着她了。
秦高明一个成年汉子,能吃能喝,一晚上排出来的东西可不少,夜壶都快装满了。
秦氏看见阿真回来了,立刻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知道回来!一起床就往外面跑,你是野人吗?也不知道在家照顾你男人!”
阿真笑道:“你可真是没记性,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手疼。你要是不怕我把脏东西洒你儿子一身,只管把这活儿留给我。”
秦氏想了想儿子被污秽洒满身的场景,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还是别指望儿媳妇了,万一真像她说得那般,还要连累她给儿子清洁擦洗。
“滚滚滚!”秦氏气得不想多看阿真一眼。
快要到正午,秦氏照例去外面买饭回来,自然还是没有阿真和雪儿的份。
阿真毫不在意,领着雪儿出去吃面。
秦氏不知道阿真身上有银子,幸灾乐祸地对秦高明说:“往常都是我买菜回来,我不买,家里就没菜吃。今日我就没买,阿真也没下厨,那母女俩这会儿指不定正在外面捡别人的剩饭吃呢!”
秦高明眉头一皱:“她在外面捡剩饭吃,丢的也是家里的脸。你应该给她几文钱,让她买个馒头填填肚子也是好的。”
秦高明以前从不替妻子说话,倒不是他突然变好了,而是这两天他发现妻子改了性子,正对人家有一丝兴趣。还没吃到嘴之前,男人的态度总是会稍微好一些的。
秦氏哪里知道这些,只当儿子在心疼儿媳妇,顿时不高兴起来:“说到丢脸,谁有我更丢脸?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接着,她就把昨天下午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邻居们是如何欺负她的,以及阿真又是如何袖手旁观的。
她想让儿子知道自己受苦了,然后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等伤好了以后把儿媳妇狠狠收拾一顿,让她以后都不敢再狂。
哪知秦高明和她想的不一样。
秦高明到底是在外面做工的人,比秦氏想的东西要多一些。听完,秦高明就怒了:“娘,你怎么能那样说话?咱们静悄悄地做了,然后去外面宣扬一番,让大家夸我是孝子不好吗?你这么一嚷,邻居全知道了,不仅觉得我在装模作样,还会认为你在虐待儿媳妇。你说话之前不知道先想一想吗?该说的,不该说的,别一股脑儿都往外倒。”
秦氏被儿子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办了坏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还能怎么办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性子急,行事有些冲动。怪我,都怪我,往后我一定改。”
秦高明长叹一声:“算了,等我养好伤再说。这几天你就少出门,别再给我招骂了。”
“好好,我不出去。”秦氏连连点头。只要是儿子说的话,她都奉为圣旨。
阿真带着雪儿在外面吃过午饭,回家午睡。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就被院子里的叫骂声给吵醒了。
仔细一听,原来是大姑子秦香巧回娘家了。
“哪里来的懒媳妇,这么大的日头,居然躲在屋里睡懒觉!自己的男人病了,也不说在病床前好好伺候着,你怎么睡得着!”
秦香巧大声嚷嚷着,巴不得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她骂的是阿真。
她刚踏进娘家的门,秦氏就像见到了救星,拉着她一通诉苦抱怨,说到动情处,眼圈都红了。
秦香巧见不得母亲受这种委屈,当即连茶都没顾上喝一口,就站在院子里叫骂起来。
雪儿也被吵醒了,吓得一愣一愣的,阿真赶紧哄她:“没事,不用管外面,你继续睡。”
小孩子本就觉多,再加上雪儿以前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要干很多活,她其实是很缺觉的。被阿真一哄,雪儿闭上眼接着睡。
阿真轻轻拍打她的小身子,等她睡熟了,这才出屋。
“哟,你还知道起身?高明病成那样,我娘都快累倒了,你怎么好意思歇着?”秦香巧跟秦氏很像,尤其骂人的时候。
阿真朝她举起自己的左手,淡淡道:“我手也受伤了,他们没告诉你吗?”
秦香巧确实不知道这事,闻言一怔,片刻后又理直气壮起来,叉着腰道:“手怎么了,断了吗?只要没断就能干活!李家的大儿媳,摔断了手,打着夹板,人家只用一只手都没耽误家里的活儿,照样干,干得又快又好!王家的小儿媳,腿不好,平时走路都要拄着拐,人家像你似的成天在屋里歇了吗?洗衣做饭打扫,样样都没落下!”
“你真应该跟她们好好学学!你嫁过来,不说好好伺候婆母和丈夫,反倒仗着自己有一点小伤小痛,就心安理得地躺着了,这像话吗?我们秦家可不养懒人闲人!”
秦香巧的泼辣劲像极了秦氏,不过她只有面对阿真才会这样,面对其他人时,她就要温顺得多。
说到底,还是柿子捡软的捏,欺负弟媳妇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了。
原主很怕这位大姑子,每次她回娘家,总要对原主挑三拣四,到处指指点点。为了讨好她,原主都是把她当成千金小姐来伺候。
阿真可不会惯着她,点头道:“你说得对。”然后转身回屋,紧闭房门。
秦香巧一愣,然后扭头看向秦氏:“她就这么回屋了?连杯茶也不给我倒?”
她这副样子看起来有些傻,像是被惊呆了。
也不怪她,谁能想到以前任人捏圆搓扁的弟媳妇,竟然也会有使小性子的一天呢?
秦氏委屈道:“哎哟,你是不知道,从昨天起,阿真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但凡我说点什么,她都要跟我呛声。我是不敢惹她的,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你叫回来。”
“反了天了!”秦香巧见不得母亲这副忍气吞声的样,“哪有婆母受儿媳的气的道理?婆母骂她,她就应该乖乖听着。若婆母打她,她就该老实受着。就算婆母叫她去死,她也应该赶紧找块地方把自己埋了!这样不恭不孝不顺的东西,快拉到菜市口去,让众人唾骂!”
她这话说到了秦氏的心坎上,秦氏本就嘴碎,这下子越发不得了,继续诉苦道:“事情的起因就是昨天我腿疼,想泡泡脚,她又不在家,我就叫雪儿替我烧些热水。哪想到那丫头如此不中用,端一盆水都端不稳,摇摇晃晃的,恰好阿真回来,伸手去接,她的手就是这么被烫了的。之后她就闹得家里天翻地覆,没有片刻安宁。”
“你说说,我身为祖母,叫孙女给我弄点热水,这过份吗?如果亲家母要宝儿给她打热水,你愿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秦香巧心想。
秦香巧嫁人后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名叫宝儿,今年八岁,比雪儿大三岁。秦香巧可舍不得自己年幼的女儿去打热水,万一烫坏了呢?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
不过,雪儿又不是她生的,关她什么事?
“服侍祖母,这是天大的孝顺,我怎会不愿意?”秦香巧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怕她做的多,就怕她做的少。孝顺的名声传出去,将来也好说亲。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尤其女孩儿,谁不是从小就开始干活?为人懒散,好吃懒做的,以后说亲就难了,倒贴都没人要!”
“娘,这是弟媳的不对。你等着,我去教训教训她。”
阿真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对豆豆说道:【她既有这么伟大的理想,我应该替她宣传宣传。务必要叫她的夫家知道,他们娶了个多么好的儿媳妇。】
豆豆点头:【有道理。】
第62章
秦香巧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阿真的房门前, 一边拍门一边喊道:“出来!你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再不好好孝敬我娘,就叫我弟休了你!”
对于当下的妇人来说,被休是最可怕的噩梦。
这是阿真跟着豆豆穿越的第四个小世界, 在第一个小世界开始之前, 她在豆豆的空间里学习到了很多知识,她从不认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也不认为女子被休就意味着天要塌了。
只要她的心是自由的,谁也别想困住她。
对于秦香巧的威胁,阿真嗤之以鼻,都不稀得搭理。担心雪儿会被吵醒, 她捂住女儿的耳朵, 一边在空间里看话本。
秦香巧在外面拍了半天门, 把门拍得震天响,手心都疼了,屋里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这母女俩是死了吗?”秦香巧气不过, 在门上狠狠踢了几脚。
秦氏还没开口,厢房的秦高明不耐烦了,一边拍打着身下的床板,一边大声吼道:“一回来就吵吵吵,让不让人耳根清净了?”
秦高明在这个家里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一开口,秦氏母女俩顿时不敢再发出声音,乖巧得像两个哑巴似的。
过了半晌, 秦氏才拉拉女儿的衣袖,做贼似的低声道:“该给高明熬药了, 还有换下来的衣裳也没洗。我这胳膊啊,昨天家里家外就靠我一个人支撑, 现在胳膊疼得都快抬不起来了。”
秦香巧心疼母亲,立刻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她的夫家家境普通,一共有两个儿子,平时家务活儿都是婆母带着两个儿媳一起做,因此她干起活来一点也不手生,又快又好,一旁的秦氏看得笑眯了眼。
女儿回来了,她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
“还是你孝顺,要是指望阿真,我早就累死了。”秦氏在旁边悠闲地站着,还不忘骂阿真两句。
秦香巧闻言,动作一顿。
凭良心来说,她知道阿真嫁过来后一直过得很不容易。母亲当起了老封君,半点活儿都不沾手,全指望着阿真。家里家外的,全是阿真一个人在忙碌。
不像她,好歹还有婆母和妯娌帮忙分担。
不过,良心归良心,现实归现实。她跟阿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哪有母亲和弟弟重要?阿真既然嫁了过来,就该承担起做儿媳的责任,要怪也只能怪她命不好,为什么不嫁个兄弟多的人家。
秦香巧的良心来得快,去得更快,前后不过几息。
“是啊,回头跟高明说说,叫他好好教教阿真,做儿媳就要有儿媳的样,如此忤逆不孝,不配做秦家的儿媳!”秦香巧接话道,手里又开始忙碌起来。
不多时,药熬好,秦香巧端去给弟弟喝了,接着又洗衣裳,然后下厨做饭。
她的夫家知道秦高明受伤的事,特意备了一份礼,叫她提着回娘家,里面就有一条猪肉。秦香巧把肉拿出来,洗净后切成小块,做了好大一碗红烧肉,香气扑鼻。
雪儿闻见香气,馋得直流口水,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阿真见状,便道:“先等等。”
她想看看她们会不会叫自己过去吃饭。果不其然,等饭做好,秦香巧特意搬了张桌子到秦高明的病床前,母子三人就这么吃了起来,没有一个人提起阿真母女俩。
秦氏和秦香巧倒是记得,但她们都认为不干活的人就不配吃饭,因此故意不喊她。秦高明则是被红烧肉给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哪里还想得起自己的妻女。
阿真在心里冷笑,然后拉着雪儿的手,柔声道:“娘带你出去吃肉。”
阿真带着雪儿出去,院门打开,又关上了,秦高明听见这动静,从碗里抬起头来:“她们去哪?”
虽然他看不上自己的妻女,倒也不至于故意饿死她们,一点残羹剩饭还是有的。
秦氏忙道:“谁知道呢?虽说她伤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是好的,香巧做饭,她也不帮着烧火,整天就在屋里躺着。明知要吃饭了,还故意往外跑,我看她就是心野了。”
秦香巧一脸认同,点头道:“高明,你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一个妇道人家,整天往外面跑。女人一旦心野了,以后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