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高明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没放在心上。就阿真那副干瘦枯黄的模样,哪个男人瞧得上?
“知道了。”秦高明不想多说,一筷子夹走了三块肥嘟嘟的红烧肉,送进嘴里大嚼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秦氏见儿子吃得香,便对女儿说道:“亲家真是太客气了。今天这条肉选得不错,肥多瘦少,你弟爱吃呢!”
秦香巧笑着回道:“我放足了料的,能不香么?一会儿肉吃完了,拿肉汤拌饭也好吃的。”
她的夫家对她并不苛刻,家里有好吃的都是全家人一起吃,因此她并不馋肉,便没有多夹,只尝了一小块。
秦香巧怕弟弟忙不过来,帮着夹肉,一面道:“高明孝子的名声都传到我们那儿了,托他的福,我在婆家也能被人高看一眼。但凡有活,婆母总是把轻省些的派给我。”
秦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反而点头道:“你是小儿媳,做轻活儿是应当的。你大嫂就该多做,谁叫她是大的呢?”
秦高明对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并不感兴趣,只闷头吃饭,不多时就将一大碗红烧肉给吃光了,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秦氏笑眯了眼,比自己吃了还高兴,秦香巧也笑:“高明爱吃,明天我再去买一条这样的肉回来。”
秦氏赶紧做出要掏银子的样子,一面道:“我给你银子,明天你去买菜。”
秦香巧也不问为什么不叫阿真去买菜,因为她知道,阿真是没有资格碰钱的。
“不用,我身上有,哪用得着花你的。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给娘家买点东西也算是尽了我的一份孝心。”
“我女儿果然孝顺,以后还有大福呢!”秦氏收回掏兜的手,笑出了几道皱纹。
阿真带着雪儿来到当地最好的酒楼,点了几样招牌菜,色香味俱全,比秦香巧做的红烧肉强了千百倍。
雪儿吃得很满足,小脸上全是笑。
阿真时不时给她夹菜,自己也慢慢吃着,直到两人都吃饱,这才结账离开。
母女俩在街上慢慢逛了一圈,权当消食了。阿真估摸着秦香巧已经把该干的活儿都干完了,便带着雪儿回家去。
回到家一看,果然,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秦香巧还烧了热水,给母亲和弟弟洗漱用。秦高明腿不方便,没法洗澡,秦香巧便打了一盆热水放在床边,叫他自己用帕子擦擦身。
听见阿真一回来就往厨房去了,秦香巧走过来,没好气道:“你想洗澡就自己烧水,我已经嫁人了,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还要给你当牛做马,想得美!”
“给谁当牛做马?你是在伺候你的亲娘和你弟弟。”阿真提醒道,然后只用一只手,点着了灶火。
她要烧水,她和雪儿都该洗澡了。
秦香巧见她把火烧起来了,翻了个白眼,撇嘴道:“看看,看看,还说自己手疼干不了活,这不是烧得挺好的吗?从明天起,你负责烧火。”
“我手疼,烧不了做饭要用的火,现在就随便弄点热水,不用讲究火候的大小。”
秦香巧上下打量她一番:“果然像娘说的,你都会顶嘴了。你不干活,明天还是没你的饭吃。”
“不吃就不吃,反正我现在干不了活。”
“行,那你就饿着吧。”秦香巧气呼呼地走了。
阿真烧好热水,和雪儿洗过澡,她又用单手来洗刚换下来的衣裳。雪儿很懂事,在旁边帮忙。
雪儿以前也常洗东西,祖母经常叫她洗帕子之类的小物件,因此对洗衣裳这活儿并不陌生。
在她的帮助下,阿真顺利地将两人的衣裳在院子里晾起来。
秦香巧正在厢房里陪母亲和弟弟说话,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探头瞧了一眼,随即就撇嘴,对另外两人说道:“我就说她是装的,刚才烧水,这会儿洗衣裳,不都做得挺好?娘,你别太惯着她,该使唤就使唤,难道我们家娶她是让她来享福的?”
秦氏正要张口接话,秦高明抢先道:“这几天先不管她,以后再说。”
他实在是怕了妻子的毛手毛脚,不想再遭灾受难。
秦氏闻言,立刻不说阿真了,转头提起别的:“香巧,晚上你歇在厢房,就在这里打地铺,夜里高明要喝水或者起身如厕,你帮着照顾一下。”
自从秦香巧回来,秦高明再也没用过夜壶,毕竟这东西放屋里挺臭的,都是秦香巧扶着他去茅厕,等他站好了,秦香巧避去外面,等他尿完,她再进来扶着他回屋。
秦香巧闻言,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提议道:“要不晚上就用夜壶吧。我好累,一回来就一刻不停地干活,不好好睡一觉,明天哪有精神?”
她今天真的累坏了,做饭洗衣和照顾弟弟,全都是她一个人的活儿。母亲就只在一旁看着,也不搭把手,理由是她的胳膊疼。
秦香巧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劳累过了,哪怕是在夫家,有婆母和大嫂的帮忙,她每天要做的事其实并不多。
“我知道你辛苦了。”秦氏心疼道,“你再坚持两天,我们这一家子病的病,伤的伤,现下就指望着你呢!”
秦高明:“不用夜壶,那味儿实在太冲了,熏得我睡不好。”
秦氏又哄女儿:“你就心疼心疼你弟,等我胳膊好了就替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秦香巧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第63章
秦香巧在厢房打地铺, 睡得很不安稳,一来地板太硬,二来秦高明一晚上起夜三次, 把她折腾得够呛。
次日清晨, 她正睡得昏昏沉沉,秦氏就过来叫门了。
“香巧,快起身,该做早饭了,别把你弟弟饿着,他还要喝药呢!”
秦香巧顶着一双黑眼圈, 艰难地爬起来烧水熬药做早饭, 越忙她就越火大, 猛地扔了勺子,冲秦氏道:“娘,叫阿真过来给我帮把手。”
“快别指望她。”秦氏连连摆手, “她这几天耍小性子,动不动就甩脸子回屋去了,压根不搭理你。跟她磨缠,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饭?赶紧的,你弟还等着喝药呢!”
秦香巧想了想昨天阿真的表现, 到底还是心疼弟弟,怕他喝不上早晨这一顿药,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干活。
一时早饭做好, 没人来喊阿真母女俩吃饭,她也不介意, 把雪儿收拾好就出门去了。
她决定带雪儿去府城玩,反正在家里也是闲呆着, 不如出去多走走多看看。走得远些,花起银子来也更加没有顾忌。
雪儿起初还对阿真有这么多银子感到奇怪,阿真骗她说是自己以前偷偷存的,雪儿年纪小,当下就信以为真。
玩了大半天,赶着时辰回家去。阿真现在毕竟是秦高明的妻子,在外过夜容易招来流言蜚语。
雪儿玩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回到家洗漱过后就躺上床睡着了。阿真趁着天还未黑透,去城外找了几个小乞丐,用一大把铜钱让他们次日去秦香巧的夫家附近跑一趟,好好宣扬一下秦家人的好品德。
秦香巧的夫家距离本地并不是太远,走路约摸一个时辰左右。这些小乞丐本就居无定所,只要有银子赚,再远他们都愿意去。
安排妥当,阿真转身回家,一进院子就跟秦香巧迎面撞上。
秦香巧忙碌了一整天,累得腰酸腿软,看见一身悠闲轻松的阿真,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狠狠地瞪了阿真一眼。
阿直不以为意,反而冲她笑笑,秦香巧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都是秦香巧在忙里忙外地照顾娘家,直到秦高明把大夫开的药喝完。
秦高明今年才二十多岁,再加上他一直吃得好,身体底子好,伤养得就快。这几幅药吃完,他的伤腿就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地走路,只是暂时还不能跑跳。
秦氏喜得直拍巴掌:“果然是神医,不枉我那二两银子的药钱!”
秦香巧也真心为弟弟感到高兴。
娘家就是她的依靠,弟弟是她的指望。只有娘家和弟弟好了,她在夫家才能过得舒坦。
不过累也是真的很累,这几天下来,她感觉自己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似的,忙对家人说:“既然高明已经大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这次没把两个孩子带过来,我实在放心不下。”
秦氏点点头:“这几天辛苦你了。一会儿我买几盒糕点,你带上。”
秦氏张罗了一份礼,做为给亲家的回礼,特意点明了两盒新买的糕点是给外孙和外孙女的,把秦香巧喜得眉开眼笑。这一瞬间,这些天的疲劳都消散了不少。
娘家准备的礼既体面又实用,她脸上有光彩,夫家也能因此高看她一眼。
秦香巧高兴了一阵,突然想到阿真,便问秦氏:“娘,阿真和雪儿这些天一直没在家吃饭,她们怎么还没饿死?”
不仅没有饿死,那母女俩好像还长了一点点肉。
“你管她们呢。”秦氏摆摆手,压根没有多想,“鬼知道她们在哪里捡剩饭吃,要不然就是手里有银子。”
“阿真怎会有银子?”
秦香巧很清楚娘家的事,知道弟弟赚来的工钱从不过阿真的手,就连平时买东西也是母亲去,就怕阿真会故意报高价格,从中赚取私房钱。
秦氏想了想:“她不是会绣帕子么?以往卖来的钱都会交给我。这次快有两个月了,一文钱没给我,她们母女俩这些天花的指定就是这个。”
说完,秦氏就咬牙切齿起来:“等着吧,等你弟弟痊愈,我要她好看!”
她这么一说,秦香巧顿时就放心了。
母女俩又说了一阵闲话,然后秦氏送她出去,说要给她叫一辆牛车,免得走路辛苦。
临走前,经过阿真的房门,秦香巧停下脚步,隔着房门敲打道:“阿真,我要走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孝敬娘,把高明伺候得妥妥当当,别再犯懒,让人耻笑,否则我饶不了你!”
阿真冷笑,扬声回答道:“你舍不得,不如带着他俩一起走,亲自照顾,岂不是更好?”
“娘,你看、你看她……”秦香巧气得说话都结巴了。
“别理她!”秦氏恨恨地朝着房门啐了一口,“没教养的东西!香巧要走了,也不说出来送一送。我看你能牙尖利嘴到几时!”
秦氏拉着女儿往外走,秦香巧想到弟弟就快好了,这才咽下这口气,叮嘱道:“阿真太不像话,娘,你回头一定要记得跟弟弟说。像这样的东西,不狠狠教训一番是不行的,丢了我们秦家的脸!”
“放心,我心里有数,饶不了她。”秦氏对阿真的恨并不比秦香巧少。
秦香巧放下心来。
她压根没想过自己的娘和弟弟会收拾不了阿真。婆母教训儿媳,丈夫收拾妻子,这都是天经地义的。
把女儿送上牛车,秦氏来到阿真门外,敲了两下,粗声粗气地问道:“高明的腿都快好了,你可别说你的手还没好。晚上你做不做饭?”
阿真没有回答她,而是先问在一旁玩耍的雪儿:“晚上你想在家吃还是出去吃?”
“在家吃吧。”雪儿心疼银子。
“好,依你。”阿真笑笑,天天在外面吃也不是长久之计,她大声回答门外的秦氏,“放心,我做饭,毕竟我和雪儿也要吃的。”
秦氏这下满意了,嘀咕道:“贱蹄子,还治不了你不成?就你手里卖帕子的那几文钱,迟早饿死,还不是要乖乖下厨。”
秦高明腿一好,能下地慢慢走动了,之前歇下去的那点肮脏心思又重新冒了出来。
他找了个没人的机会,小声叫阿真跟他去厢房。
阿真才不去,只当自己没听见,秦高明只好又说了一遍。
阿真冷笑:“我忙着呢,要看着孩子,一会儿还要做饭,没空。前几天我都没吃你家一粒米,你哪来的厚脸皮?”
这是在抱怨这几天没人给她留饭,换成平时,秦高明早就举起拳头了,妻子也早就害怕地乖乖听话了。不,不对,以前的妻子可从来不会说这种硬气话。
秦高明不怒反笑:“是你自己一到饭点就往外面跑,怪谁呢?”
上床之前的男人,脾气总会稍好一些的,秦高明正对阿真有一丝兴趣,不介意哄她一哄。
阿真没再接话,转身就走。
秦高明想追,可惜他现在还走不快。雪儿突然从屋里出来,呆呆地看着他。
秦高明再禽兽也不至于当着女儿的面去拉扯妻子,只好忍住了,狠狠瞪了雪儿一眼,怪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雪儿吓得抖了一下,阿真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秦高明:“看来你的腿还是好得太快了。”
说来也怪,秦高明在这一瞬间居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他的妻子仿佛想要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