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懂事。”王勇点头,心里对这个外甥女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言外之意,阿真就是那个不懂事的人,进屋后不仅没个笑脸,甚至连表哥都没叫一声。
该出去的都出去了,王勇这才看向阿真,皱眉道:“你是怎么回事?我在你舅妈面前说了多少好话,才叫她把你放进眼里。结果你倒好,不说感恩,竟然还拆我的台!”
“我早说过了,我不想嫁给表哥。”阿真挺起胸膛,声音清脆响亮。
“大哥,你别听她胡说,这件事还轮不到她做主。”陈有财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陈王氏三言两语把一件新衣引发的变故讲了一遍,末了道:“阿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论起勤俭贤惠,谁比得过她。我知道大哥为了我家的事,操碎了心,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会念着大哥的好。”
说到这里,陈王氏看了一眼阿真,继续道:“等阿真嫁过去,不仅我们放心,大哥你也尽管放一百个心,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吉昌,好好孝顺你。她要是敢不听话,你只管教训。”
王勇极力促成这门亲事,也有他自己的思量。
家里不论大小事都是妻子做主,他虽然是个男人,在妻子面前却不能挺直腰杆做人。他早就受够了这种低声下气的日子,就盼着娶个站在他这边的儿媳妇。将来,他再撺掇妻子把管家权交给儿媳妇。
只要儿媳妇能管家,经手的银子就不会少,随便哪里昧下一点,然后再孝敬给他。
等手里有了银子,那些以前他只敢在梦里想一想的事情,就全都能做了。
挑中阿真,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阿真老实,话少,性情还有点怯懦,再加上又是他的外甥女,天然有一层血缘,不怕她不向着自己。
若是娶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人家未必会把他这个公公放在眼里,更别提受他拿捏摆布了。
王勇心里的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响,阿真看他的面相就知道这人也不是个老实人,跟陈王氏差不多,都是利益至上的。
阿真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但屋里这三个人仿佛当她不存在似的,自说自话。
陈有财和陈王氏反复向王勇表达女方想嫁的愿望,王勇则多次提及自己为了促成这事,费了多少心力。
阿真实在看不下去,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大声道:“我说了,我不愿意嫁!”
她的表情恶狠狠的,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阿真,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王勇紧皱眉头,此时的阿真凶神恶煞,活脱脱似个女土匪似的,半点没有姑娘家该有的贞静柔顺。
这若是娶回家,哪里是儿媳妇,分明是个母夜叉!
“你这死丫头!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陈王氏气不打一起来,卷起袖子就要动手,王勇抬手制止了她。
“你果真不想嫁?吉昌有哪点不好?”王勇看着阿真,沉声问道。
他可以嫌弃自己的儿子不够聪明机灵,但是别人不可以!在他看来,自家条件这么好,阿真能嫁过去都是高攀。
阿真回答道:“他好不好的跟我没关系,反正我不嫁。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非要逼我,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说完,阿真扭头就走。
“强扭的瓜不甜。”王勇也动了怒,起身欲走,“既然她不识抬举,依我看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大哥,你再坐坐,我去劝劝她,我肯定能把她劝好。”陈王氏心急如焚,一把抓住王勇的袖子不让他走。
如果让大哥就这么走了,这门亲事可就真的黄了。
陈有财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冲动之下脱口而出道:“大哥,我还有一个女儿呢!”
陈王氏闻言,仿佛突然被人打开了天灵盖,顿时也反应过来,跟着道:“阿真没福气,我们不提她。大哥,你看看我家阿玉,她比阿真好看,身材也圆润,最适合给婆家开枝散叶了。哪里像阿真,身上没有二两肉,一看就不是个好生养的,也不知将来她要祸害了谁家……”
第8章
阿真刚走到屋外,听了这话,脚步微顿。
抬眼看看院子里的众人,俱都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只有王吉昌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时不时傻笑出声。
陈阿玉则是遮掩不住的一脸喜色,阿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神态自若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关好门,她在窗后略站了站。果然,陈阿玉一看她进了屋,立刻就转身往堂屋去了。
【豆豆,亲事已经解决了。接下来,我要想法子赚钱了。】阿真在脑海里对系统说道。
【宿主加油!】
豆豆一个闪身出现在阿真面前,并且还上下弹跳了两下,仿佛在为她加油打气。
陈阿玉的不请自入,让屋内三人都有些吃惊。
陈阿玉顾不上害羞,直接开口道:“表哥赤诚,是个良人。我的亲事但凭爹娘做主。”说完,她仿佛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转身走了。
她也没去院子里继续看着王吉昌,而是回自己的屋子暗自高兴。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这样顺利,她原本以为要跟爹娘有的磨呢。多亏了大姐,幸好大姐拒绝得很坚定。
堂屋里,陈王氏喜得一拍巴掌:“大哥,你瞧,我就说阿玉最懂事了。”
儿子有人稀罕,王勇的心情好了一点,思索一会儿,说道:“既然她自己也愿意,那就是她了。我就不坐了,还得回去跟你嫂子商量一下。”
“大哥吃了饭再走,不急。”陈有财连忙留客,“大哥再坐坐,我现在就去买些好酒好菜回来。”
王勇摇摇头:“吉昌挑食,再说他娘一直惦记着他,我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她忧心。”
陈有财还想再劝,陈王氏拉了他一把,然后亲亲热热地对王勇说:“突然间换了人,只怕嫂子有意见,还得大哥替我们多说几句好话。”
王勇点头应了,然后走到院子里,招呼儿子回家。陈有财夫妻俩,一直把人送至巷子口才转身回来。
一进院门,陈王氏仿佛刚打了胜仗的公鸡,站在阿真的窗户前叫嚣:“你个没福气的,这下好了,你舅舅相中了阿玉,以后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阿玉替你去过好日子吧!”
说完,她就进了陈阿玉的屋子。
陈大志笑嘻嘻地过来凑热闹,陈王氏要跟女儿说些悄悄话,儿子不方便在场,于是叫他出去玩。
陈大志出来后直奔阿真的屋子,先学他爹在门上踹了一脚,然后叉腰骂道:“以后二姐去舅舅家吃香的喝辣的,大姐你就只能等着吃屎了!”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精准地揪住了他的耳朵,然后拧了一圈。
陈大志立刻像杀猪一样嗷嗷嗷惨叫起来,陈有财夫妻俩赶紧奔出来察看,这时阿真已经躲了回去,并且关上了门。
陈大志的耳朵被拧得通红,哭着向爹娘告状。
陈王氏气得不得了,怒骂道:“阿真你个遭瘟的,打你弟弟做什么!”
阿真站在窗户前,笑眯眯道:“他说话不好听,满嘴喷粪,活该受教训。你们不用谢我,毕竟他是我弟弟,教导他也是我的责任。”
陈王氏气得跳脚:“老娘稀罕你教?这是你弟弟,你亲弟弟。你看看他的耳朵红成什么样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陈有财黑着一张脸:“阿真,就算你心里有气也不该冲你弟弟发火。亲事是你自己拒绝的,现在你舅舅看上了阿玉,这能怪谁?”
陈王氏开始卷袖子:“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阿真:“跟亲事没关系。我早说过了,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指头,我一定会在大志身上找回来,不信就走着瞧。”
陈大志刚挨了一下,此时真的有点害怕了:“爹娘,等二姐嫁了人,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大姐。就算二姐在家,她能拦住大姐吗?娘,你还是别骂了,我害怕大姐要找我报仇。”
陈大志在家霸道惯了,自认没人敢对他动手。他没想到大姐不讲武德,说打就打。
陈有财夫妻俩每天都有活儿要干,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儿子。一想到这,陈有财冷笑道:“别招惹她,我等着看她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连吉昌都看不上,以后也只能嫁个瘸子鳏夫了。”
“想用亲事拿捏我?你可别逼我烧房子。”阿真冷笑得比他还大声。
陈有财:“……”
这个小院是租的,如果真被点着了,那麻烦就大了。
“走,我们别搭理她。”陈有财牵着儿子往屋里走。
陈王氏心里仍然气不顺,隔着门吩咐阿真:“赶紧出来把堂屋打扫了,然后去做晚饭,一会儿天都要黑了,赶紧的!”
之前同意姐妹俩分摊家务活,那是因为她还指望着能让阿真回心转意,乖乖嫁过去。现如今亲事换成了阿玉,她自然也没必要再顾及阿真的想法。
阿玉马上就要嫁人了,还干什么活呢?
阿真听完也不反驳,只是想让她做饭那是不可能的。
陈阿玉在屋里听见了,心里高兴得很,正好陈王氏进屋来,她假模假样地问:“下午才说好了以后由我来做饭洗衣,大姐不会生气吧?”
“她生什么气?她有什么资格生气!”陈王氏翻了个白眼,“不肯听我的话乖乖嫁人,非要留下来继续吃娘家的饭,那就得干活!否则没饭给她吃!”
“还好你懂事听话,不然我和你爹可就要愁死了。得罪了你舅舅,以后我们家的日子越发没有盼头了。”陈王氏一说起这个,立刻换了一副笑脸,“等你舅舅说服了你舅妈,过些天就该下定了。你不用干活,好好养着。难得你又白又嫩,若是干活累糙了那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怜爱的用手去摸陈阿玉的头发。
陈阿玉嫌她的手太粗糙,生怕会勾断自己的头发,微微偏头躲开了,笑道:“自古以来,亲事都是爹娘做主。我虽然年纪不大,但这种大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不愧是我的乖女儿。来,娘好好跟你讲讲,以后嫁过去了……”
母女俩在屋里说私房话,因为姐妹俩的屋子是紧挨着的,老墙又不怎么隔音,谈话断断续续地传到阿真耳朵里。
阿真不想听,也不在乎她们说自己坏话。当然,她更没打算乖乖去干活。
眼见太阳快要落山了,阿真摸摸肚皮,饿了。
料想今晚没人做饭,毕竟她们都指望着自己呢。于是阿真带上她的全部家当——八文钱,出门找吃的去了。
在街边要了一碗面,花去了三文钱。老板娘人很实在,满满一碗,还撒了葱花,滴了几滴香油,吃起来香喷喷的。
阿真连汤带面吃得干干净净,吃饱后就沿着街边慢慢闲逛。
今天中午的时候她也出来逛了逛,不过那会儿日头很晒,没逛多久就受不了,只能回家去。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微风阵阵,最适合散步闲逛了。
街边店铺林立,包罗万象,衣食住行应有尽有。阿真没有进去细看,只在铺子外面瞧了瞧,直到她看见一家绣庄。
她早就想过了,想要挣钱还是得靠绣活。她会,但是原主不会。
原主每天忙里忙外,哪有闲功夫坐下来静静地学绣花。她只会缝补丁,还是以前陈王氏教她的。而陈阿玉的针线活儿要好一些,还会绣帕子,只不过她嫌累,从来没想过要用这个挣银子,偶尔做一做也只是打发时间。
阿真抬脚走进绣庄,一楼大堂里有很多展示品,针法不一,花色各异。
伙计见有客人进来,虽然阿真一身粗衣,看着就不像能买得起的,但他也没有摆脸色故意撵人。
伙计脸上带笑:“请问想看点什么呢?”
阿真朝他笑了笑,目光在那些展示品上一扫而过,然后问道:“你们这里收绣活吗?”
“收的,只是不知道你绣得怎么样。”
阿真没有实物可以给他看,伙计看出了她的为难,转身回到柜台,取了几件样品,挨个报出价钱。
阿真心里有了数:“多谢,等我绣好了再来。”
伙计点头,甚至还把她送到门口,阿真对这家绣庄的印象更好了。
从绣庄出来,阿真又逛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回家去。
一进院门,迎接她的就是陈王氏的黑脸。
“让你做饭,你跑哪里去了?”陈王氏怒吼道,声音震天响。
“哦,我在外面吃过了,你们想吃就自己做吧。”阿真一脸无所谓。
“你这个自私的丫头,只顾着自己,家里人还没吃呢。你怎么吃得下去,也不怕烂了嘴!”陈王氏骂完,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哪来的钱?”
阿真不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陈王氏脑筋急转,终于被她想来了,于是冲阿真伸出手:“前几天你晒了一批草药,卖的钱呢?交上来。”
原主每次采了草药回来,都会放在院子里晒干,等积攒到一定的重量,再拿去卖。原主从不藏私房钱,每回都乖乖上交,因此陈王氏对她很放心。
只是这一次,陈王氏的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阿真轻轻地朝她的掌心上拍了一下,笑嘻嘻道:“交什么交,不交。那是我辛苦采回来的,又不是偷抢别人的。再说了,刚才我出去逛了逛,已经花完啦。就那么几文钱,你还跟我要,你真是太小气了!”
第9章
陈王氏气得要死。
她早就默认了阿真所得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属于这个家的。没想到死丫头出去一趟,居然花了个精光!
她自己平时都是恨不得一文钱扳成两瓣来花呢!
“你真是作死!有你这么花钱的吗?”陈王氏气得直喘粗气,“以后草药我去卖,你不许再碰!”
阿真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她已经不想再跟陈王氏讲任何大道理了,因为大道理是叫不醒陈王氏的,能叫醒陈王氏的只有南墙。
眼见着损失了钱,晚饭又还没有,陈王氏越想越气,没好气地吩咐道:“赶紧去做饭!你倒是吃饱了,我们还饿着呢!”
“不去。”阿真摇摇头,“早就说好了的,该陈阿玉做。你要是舍不得她太辛苦,你可以替她啊。”
陈王氏举起手,就想扇阿真耳光。
阿真退后一步,威胁道:“别对我动手动脚,除非你能把陈大志拴在裤腰带上。”
“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陈王氏不敢用自己的宝贝疙瘩去赌,只能嚎叫着回屋去找陈有财了。
阿真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然后去厨房打水洗漱。
陈王氏哭丧着一张脸,向丈夫抱怨道:“阿真果然是疯了,动不动就拿大志来威胁我,我现在是不敢动她一根指头了,这可咋办?叫她做饭,她也不听,只顾着自己吃饱,不管旁人死活……”
陈有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原本这门亲事是她的,可她自己不要,现在给了阿玉,她又在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