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黎家遭难,跟着小少爷来到乡下,她迫不得己只好亲自干活。幸好刘秋杏识趣,经常打发阿真过来帮忙。
陆嬷嬷自觉年龄大了,早就干不动了,巴不得少爷早些高中,到时多买些下人,好叫她重新过回以前的悠闲好日子。
刘秋杏一路快走回家,揭开锅盖,果然看到里面温着饭。
她用最快的速度吃完,碗也没洗,就扔在那儿,然后找了一把镰刀,以及一副扁担和两个大箩筐,去黎家的地里干活了。
昨天割下来的麦子还在地里,刘秋杏来回好多趟才全部运回黎家去。她累得满头大汗,陆嬷嬷客气地叫她歇一会儿,她也不肯,说地里的麦子不等人,陆嬷嬷见状就更加满意了,只觉得她比阿平兄妹俩还更好使。
刘秋杏擦了擦汗,在黎家喝了点水,然后又奔去地里,开始割麦。
恰好那块地跟杨家的地相距不远,阿真停下来歇息时,一眼就看到了。
她没有出声,略站了站就继续弯腰干活。
杨平对待自家的农活是非常认真的,哪里有空东张西望。太阳快要升到头顶,阿真招呼他回家:“哥哥,回家了,吃完饭再来。”
这会儿又晒又热,阿真担心会中暑。
“好。”杨平应道。
他放下镰刀,顾不上休息,赶紧把割下来的麦子扎成捆,装进大箩筐里,一会儿顺道挑回去。
无意间一扭头,发现不远处黎家的地里有人正在干活。
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半天,杨平终于认出是谁,顿时惊讶万分:“妹妹,你看见了吗?娘居然在干活!”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杨平的嘴张得很大,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怔怔地看着那边。
刘秋杏刚下地时,动作十分生疏。经过一上午的锻炼,她已经干得似模似样了。
杨平眼睁睁看着她割完最后几刀,再把麦子放进筐里,然后拿起扁担,看样子是打算亲自挑回去。
杨平立刻丢下手里的活儿,就要往那边走。
阿真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去?”
“我去帮忙。怎么能叫娘干这种重活,她身子骨不好,会累坏的。”
“别去。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黎少爷,虽然她的身体很累,可是心里却很甜啊!只要能帮上忙,对她来说,再苦都是值得的。”阿真拽着他不松手,“再说她又不是小孩子,真做不动肯定就不干了。”
杨平不由地气闷。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娘去自家地里干活,现在居然巴巴地替别人干活。
阿真看着他,继续说道:“你现在过去,帮了这一回,下回怎么办?难道你打算帮黎家干一辈子的活?除非能让娘自己想通。”
“我不管了。”杨平气呼呼地收拾自家的麦子。
阿真回到家就赶紧做午饭,杨平趁着饭没好,一趟趟地把麦子往家里运。
厨房里还有一块肉,用盐腌着的,是前两天为了农忙特意买的。阿真闻了闻,还没坏,干脆就把肉全部炒了。
杨平闻着厨房里传来的肉香味,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阿真看他回来了,大声招呼道:“哥哥,别再去了,赶紧洗手吃饭!”
“好!”杨平大声应道,洗了脸和手,他走进堂屋,问正在盛饭的阿真,“要不要等等娘?她还没回来呢,也不知道黎家有没有做她的饭。”
阿真冷笑道:“我们帮黎家干了这么多年的活,连他家的一碗饭都没吃过,也许娘是不一样的呢?不过依我看不太可能,中午黎梦川不在家,陆嬷嬷人又懒,向来都是随便对付对付,哪里会正正经经地做午饭。”
杨平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娘是怎么想的。在家歇着多好,干嘛非得给别人当牛做马?”
阿真再次冷笑:“她乐意,你管得着吗?”
兄妹俩正准备吃饭,刘秋杏回来了。
经过一上午的劳作,她看起来很狼狈,头发都汗湿了,身上的衣裳也不再整洁。
她只随便洗了洗手,然后就气喘吁吁的在饭桌前坐下来,看到桌上有一大盘炒肉,便问道:“阿真,你把肉全部炒了?也不知道省着点。”
阿真不理她,假装没听见。
刘秋杏累得全身酸软,尤其是肩膀,又红又肿,一坐下来就不想再动弹了,可是一看到这一盘肉,硬是起身去厨房拿来一只干净的碗。
第77章
“这么多肉, 我们也吃不完。梦川在私塾里吃的也不好,我给他留些。”
刘秋杏说完,就要端起盘子往碗里拔肉。
阿真挡开她的手, 然后把盘子护住, 冷冷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黎梦川才是你的亲儿子,但凡有点好的你都只想着他。你看看我哥哥,他又累又饿,别说这一盘,再多来两盘他也吃得下。”
杨平没吭声,但是难看的脸色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刘秋杏看看女儿, 再看看儿子, 气得直喘粗气:“我早就知道你俩不是个好东西!没良心!我倒是想有个梦川那样的好儿子, 只可惜我没那福气,只能摊上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
她一生气,阿真就高兴, 笑道:“既然黎家这么好,你帮着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怎么不留你吃饭呢?”
刘秋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黎家的粮食并不多,她当然要替他们节省了。自家就有饭,何必去吃黎家的?
阿真替她回答了, 笑着对杨平说道:“娘真是一个好人,这是在替黎家节省呢!也是,黎梦川要读书, 有多余的粮食自然要卖掉,换成银子给他花用, 哪里经得起浪费。”
心思被戳破,刘秋杏干脆不再遮掩, 大大方方承认道:“不错,我就是想替他们省粮,你拿我有什么办法?我是你们的亲娘,难道我还不能吃杨家的饭了?”
他们要是敢不让她吃饭,她就去村里大吵大闹,让大家都见识见识这对不孝的子女,看他俩以后还有没有名声!
杨平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刘秋杏见状,神情得意起来。
阿真点点头,道:“没人说你不能吃啊,只不过不能往黎家送,自家还不够吃呢。不然的话,我也会去黎家大吵大闹,问问黎梦川,他想吃肉为什么不自己买,非得从别人嘴里抢夺?”
刘秋杏想用名声拿捏她,真是好笑。想比她,黎梦川一个读书人更在乎名声。
刘秋杏像被人拿捏住了七寸,恨得面色狰狞,却没有再说一个字。
饭桌上默默无言,等吃完饭,阿真收拾碗筷去了厨房,杨平不想跟刘秋杏说话,转身就走,刘秋杏突然叫住他:“我再问你一次,欠条呢?”
杨平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径直去了院子里忙自己的事。
刘秋杏咬牙切齿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突然想起自己亲手绣的那些帕子,心里一惊,赶紧回屋翻找。
早上事情太多,她又气又急,一心只想着黎梦川会不会怨怪自己,倒把这事给忘记了。
那死丫头把东西拿出去时,她看得清清楚楚,里面并没有帕子,看来是落在箱子里了。
在箱子里翻找一通,没找着,刘秋杏又想着会不会是自己之前放在了别处。到底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如年轻时那么好了。
她把整个屋子仔仔细细搜了两遍,连角落和床底都没放过,还是没找到。
十几张帕子呢,总不能飞了吧?刘秋杏这才意识到,多半是被那死丫头发现了,然后藏起来了。
这么一想,她反倒不急了。因为对阿真来说,亲娘的名声不好,最受影响的就是她。
在刘秋杏看来,但凡阿真有点脑子,都不会主动把这些手帕交出去,反而会想方设法替她遮掩。
那她还急什么?刘秋杏心里一松,倒在床上歇息。地里的农活实在太累人了,不歇息歇息,下午怕是干不动了。
她原本想小睡一会儿,偏偏全身疼得厉害,疼得她睡不着。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阿真收拾好厨房,又跟着杨平去地里抢收。
刘秋杏听见兄妹俩都出门去了,静静等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杨平的屋子里四处翻找。
她想找欠条,可翻了好几遍也没找到。
“这个不孝子,肯定是带在身上了!”刘秋杏恨得直咬牙。
想到儿女都下地了,再想想黎家地里的那些麦子,她也不敢多休息,忍着一身酸疼继续下地。
傍晚,黎梦川回到家,看见院子里堆放的新麦,又听陆嬷嬷说了今日刘秋杏的表现,不由地点了点头。等刘秋杏挑麦子回家时,黎梦川温声向她道谢。
“辛苦婶娘了。等以后我金榜提名,一定不会忘了婶娘的功劳。”
“好好。”刘秋杏异常满足。有了黎梦川的这句话,再多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黎梦川转头又叮嘱陆嬷嬷多做些饭菜,他要留刘秋杏一起用饭。
陆嬷嬷赶紧点头应下。她倒是想把晚饭也推给刘秋杏去做,可她也知道,如今地里的活儿全指望着刘秋杏。以她的体力,光是应付这些农活就够累了。万一把人累出个好歹,剩下的那些农活该怎么办?
陆嬷嬷甚至还给刘秋杏泡了一壶茶,然后才进厨房忙碌起来。
杨家,阿真兄妹俩也从地里回来了。阿真忙着做饭,杨平在家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刘秋杏,便走来问阿真:“天都黑了,娘还没回家,要不要出去找找?”
他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不用找,黎家留她吃饭。”阿真回答道。
豆豆闲着没事就爱往黎家跑,它个头小,行动又机敏,压根没人注意到。黎家院子里刚割下来的麦粒,也被豆豆吃了一些,美其名曰要把兄妹俩以前的工钱吃回来。
阿真不许它多吃,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哦。”杨平没有多说,转身回了他的屋子。片刻后,他又来到厨房,“娘去我屋里翻过了,翻得乱七八糟。”
阿真很肯定:“她想找欠条。”
杨平庆幸道:“我贴身带着的,幸好没放在家里。”
阿真想了想,冲他伸出手:“哥哥,不如交给我保管吧。你干的活儿最多最累,出汗也多,万一把欠条上面的字迹弄花了,那就不好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杨平自然信得过妹妹,毕竟妹妹和亲娘可不一样。他当即掏出欠条,交到阿真手里。
阿真朝他笑笑:“哥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弄丢的。”
“嗯,一定要好好保管。”杨平叮嘱道。
等杨平出去后,阿真就把欠条放进空间里。
兄妹俩正吃着晚饭,刘秋杏慢悠悠地回来了,瞥见桌上的两样素菜,不由地得意一笑。
“你说黎家连饭都不请人吃,我刚吃完回来。你呀,就因为人家没看上你,你就诋毁人家。”
陆嬷嬷生怕亏待了自家少爷,只要黎梦川在家吃饭,饭桌上必定有肉有蛋。而杨家最后一块肉,中午已经吃掉了,因此晚上就只能炒两个素菜。
阿真不和她生气,笑着回道:“托你的福,黎家的伙食当然比我们家好,我希望你能在黎家吃一辈子的饭。”
这话刘秋杏爱听,她早就厌烦了夫家。只恨她当初选错了人,嫁了一个错误的对象。如果那时她坚持要嫁去黎家就好了,那她就会成为人人羡慕的富家太太。她和黎思远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比黎梦川更聪明,前程也更好。
虽然黎梦川是黎思远跟别的女人生的,不过他到底是黎思远的血脉,因此刘秋杏爱乌及乌,只觉得他样样都好,胜出自己的儿女许多倍。
杨平听得生了一肚子闷气,不过看到刘秋杏一副劳累过度的憔悴模样,又有些不忍心,劝道:“实在太累就别干了。”
刘秋杏闻言瞪了过来:“我不干谁干,你吗?你和阿真都是白眼狼,我算是白养了你们一场。”
杨平深吸一口气,决定以后都不再劝了。
次日,刘秋杏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家里静悄悄的,一丝动静都没有,她知道阿平和阿真已经去了地里。尽管浑身都疼,但她并没有被打倒,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韧与顽强。
匆匆吃罢早饭,她又赶去黎家的地里干活。
阿真干活的速度比原主快得多,短短两日就和杨平一起将自家的麦子全部收回来了。
杨平心疼妹妹这几天干活出了大力气,拿出一把铜钱,递给阿真,道:“这几天你累坏了,拿去花。”
阿真也不和他客气,接过来数了数,发现只有十几文。
原主有些小机灵,藏了些私房钱,只是数量并不多,加上杨平给的这些,总共还不到一钱。
杨平见她不出声,忙问:“是不是不够?你想买什么?”
阿真直接告诉他:“我想买上好的底料和丝线,以后好好做针线活儿,绣了帕子去卖,争取多挣一些。”
原主会做针线活儿,也会绣花,这些都是跟刘秋杏学的。只不过平时要干的活儿太多,不仅要做自家的家务活儿,还要时不时去黎家帮忙,因此没多少空闲时间。再加上原主又有些懒,不是点灯熬夜干活的人,因此每年也就绣上一两张帕子,够自己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