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我看你是疯了!阿平没有资格,那我有没有?”杨大伯站在门口,眼神凶恶地盯着刘秋杏,“你这个无知的妇人,竟然想把我们杨家的女孩儿送去给人做妾!若三弟还在,必定要休了你!”
这年头,只要不是穷得过不下去的,谁愿意让女儿去做妾?
刘秋杏眼见事情败露,干脆就梗着脖子喊道:“我是她的亲娘,她的亲事我说了算!你就算是大伯,也不该管得太宽了!”
“你说了不算!”杨大伯气得跺了跺脚,“我不仅能管,我还能替三弟休了你!”
大伯母和二伯母进了屋,她俩先冲着刘秋杏翻了几个白眼,然后把阿真扶到一旁,低声安慰起来。
张家的婆子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老腰,正想把两个轿夫叫进来帮忙,抬眼一看,杨家这一大家子人数更多,显然是打不过的,于是只好冲着刘秋杏发脾气:“好啊,你敢戏弄我,是不是想反悔?”
陆嬷嬷忙道:“不会不会。”一面给刘秋杏使眼色。
到了关键时刻,刘秋杏也知道只要阿真愿意,那大伯二伯也没办法。于是她走过去,想把阿真叫一旁说几句悄悄话,哪知大伯母和二伯母护得很紧,都警惕地看着她。
第81章
刘秋杏看着大伯母, 没好气道:“我要跟我女儿说话,你拦着做甚?”
大伯母寸步不让:“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又不是见不得人。”
二伯母鄙夷地看着刘秋杏, 道:“没见过你这样的, 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非要把女儿送去给人做妾。”
刘秋杏怒了:“这是我女儿,跟你有什么相干,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你自己没女儿吗?管好你自己的女儿,少来别人家指手划脚!”
杨平已经怒到极点,顾不上孝道, 大声道:“娘!你不跟家里人商量, 偷偷摸摸地带人来, 要是爹还在,肯定不会容忍你。”
刘秋杏气得脸色一阵扭曲,咬牙切齿道:“要是你爹还在, 也不会容许你如此不孝!你这个白眼狼,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一群人吵吵闹闹,陆嬷嬷生怕他们吵到天黑还吵不完,赶忙走到刘秋杏身边,低声道:“张家的人还等着呢, 别光顾着吵嘴。万一他们等得不耐烦,直接走了,那可怎么办?”
刘秋杏身形一顿, 赶紧停止吵嘴,紧紧盯着阿真, 柔声道:“娘知道这事有些突然,事先没跟你商量, 是娘不对。可张老爷那边着急,我想着这样的好事千载难逢,若是错过那就真是太可惜了。张老爷虽然年龄稍稍大了一些,可是会疼人。再说张家经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家中奴仆成群,你去了那边,什么活都不用干,只等着享福就行了。”
“娘!”杨平大声道,“妹妹不去给人做妾!做妾能有什么好,被主子发卖或是打死,都没人替你叫屈!”
“你闭嘴!”刘秋杏吼了他一声,转头又看向阿真,语气柔和,“虽然是做妾,可张老爷并不是那种贪图美色的人,只要你生下孩子,在张家就算站稳脚根了。有子傍身,谁敢把你随意发卖或是故意打死?将来孩子长大,怎么跟他说亲娘的事?所以你只管放心。”
“我是你的亲娘,就算之前有些不愉快,可是亲母女哪有隔夜仇?在这种大事上,我是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的。”
她这番话说得天花乱坠,可在场的杨家人都觉得万分刺耳。
大伯母道:“我们杨家多少年都没出过给人做妾的姑娘。”
二伯母跟着道:“弟妹,你说得再好听,妾也就是个玩意儿。但凡你心里有阿真,就该正正经经地替她寻一门亲事,而不是给人做妾。”
刘秋杏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大嫂,二嫂,我知道你们也是一片好意,可这种事,最终还得看阿真的意思,对不对?”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阿真。
刘秋杏心中有六七成的把握。她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女儿,贪慕虚荣,否则也不会不自量力地瞧上了黎梦川。还爱偷懒耍滑,不到逼不得己的份上绝不下地。
在明知嫁黎梦川无望的情况下,只有去给富家老爷做妾,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刘秋杏心中笃定,这时阿真开口了,声音虽小却让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我不愿意。”
杨家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院子里的张家婆子也正关注着这里,见状便叫了起来:“我家老爷确实想找一个姑娘生孩子,但也讲究你情我愿。本以为姑娘的亲娘上门来说,一定是商量妥当了的,哪想到人家姑娘根本不愿意!这要是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我家老爷强抢民女呢!”
说完,她特意点了点陆嬷嬷:“你这是在把我们耍着玩呢,我回去后一定会如实告诉老爷,到时有你家少爷的好果子吃!走,我们回!”
张家婆子招呼丫头和轿夫,就要回家去。
陆嬷嬷哪能让她就这么走了,赶紧拦住,一个劲地赔不是。刘秋杏见状也急了,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对着阿真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如今只有你才能救梦川,否则就要赔一大笔银子,他哪里拿得出来?你忍心看他落难?再说了,你嫁过去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只要你乖乖听话,梦川一辈子都记你的情。”
在原剧情中,原主就是这样被劝服的。想着既然无法嫁给黎梦川,叫他一辈子都记得自己也好。
阿真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刘秋杏:“我不干。”
杨平听得险些气炸了,怒吼道:“黎家在城里的宅子为什么不卖?为什么要来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坚决不会同意的!”
大伯母和二伯母也怒到极点,直接动手,把刘秋杏往外推:“你这人烂了心肝的,居然想用自己的女儿去替别人还债。阿平兄妹俩摊上你这样的亲娘,真是造孽啊!”
刘秋杏双拳难敌四手,眼看就要被推出屋子,赶紧死死地扒住门框,喊道:“这是我的家!你们凭什么把我往外推,是想把我赶出这个家吗?”
杨大伯一声怒吼:“今天不止能赶你,我还要替三弟休了你这个搅家精!”
刘秋杏记不得这是杨大伯第几次威胁说要休她了,她也是要面子的,当即一股牛脾气上来,犯了倔劲,道:“好,你们都欺负我,不用你们休,我自请离去!”
这话一出,大伯母和二伯母齐齐停了手。
她们也是女人,哪怕再恨刘秋杏,也没想过要休了她,她们只希望她能改好。
刘秋杏这句话把所有人都镇住了,院子里一片安静。
她内心有些得意,还有闲心理了理衣裙和头发,然后看向她的一双儿女,下巴微抬:“阿平,阿真,你们可要想好了。旁人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爹娘,可是谁让你们忤逆不听话呢?我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你们很快就要没娘了。”
杨平紧紧地盯着她,目光中有一丝不舍。他确实厌恶亲娘的所做所为,但从来没想过她会被休弃。
阿真知道杨平又心软了,于是忙道:“不是我们不肯听你的话,我只是不想做妾。”
杨平闻言,眼神里的不舍迅速消散,重新变得冷硬起来。
如果他爹还在,绝对不会把妹妹送去给一个老男人做妾的,娘这次真的太过份了。
刘秋杏本以为儿女听说她要自请离去,就会慌乱起来,哪知阿真说完那句话就垂下了头,而阿平则看向了别处。
仿佛她留或不留,对一双儿女都没有任何影响。
“哼!”刘秋杏冷哼,既便如此,她也不慌。她本就不想留在杨家,如今又认了黎梦川做干儿子,这一双儿女不要也罢。
按她的脾性,应该硬气地转身就走,不拿杨家的分毫。可是想起梦川,她咬了咬牙,对众人说道:“这个家也有我的一份,我走之前,应该把我的那份分给我。”
大伯作主道:“你可以拿走你的嫁妆。”
刘秋杏当初嫁过来时,只带了几床新被子和几身新衣,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东西早没了。
刘秋杏可不甘心光溜溜走,于是对杨平喊道:“阿平,我可是你的亲娘,难道你想让我空着手离开?”
杨平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办。
家里只剩下七两多,穷得很,要是她当初没有把银子偷偷送给黎梦川就好了,他愿意分出一大半给她带走。
按阿真的性子,连一根针都不想让刘秋杏带走,可是杨平心软,如果真这么做了,万一刘秋杏在外边有个三长两短,他就会后悔一辈子。
于是阿真便道:“上次大伯二伯亲眼见着的,我家只有九两多,后来我去了一趟城里,花了将近二两。我想好好做针线活儿,卖了给哥哥娶亲用。如今家里只剩七两,娘虽然待我和哥哥不好,可她始终是我们的亲娘,这些银子就交由她带走吧。我和哥哥还年轻,银子还能慢慢挣回来。”
大伯二伯齐齐点头,大伯母对刘秋杏说道:“你还说孩子不孝顺,家里的银子全部都给你了,还要怎么孝顺?”
二伯母叹了口气:“一个铜钱都不留,你们兄妹俩怎么过日子?”
大伯母接话道:“但凡你心里还有两个孩子,就不该把银子全部拿走,多少也给他们留下一些。”
刘秋杏非但不领情,反而还据理力争:“才七两,够干什么?我好歹也生养了你们一场,区区几两银子就想把我打发了?这么不孝,当心你爹半夜来找你们!”
自从事情败露,刘秋杏就无所谓了,她完全不介意跟一双儿女撕破脸皮,反正她将来的养老也不指望他们。
杨平忍无可忍,紧捏着拳头大声吼道:“那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要我把这条命还给你?”
刘秋杏:“瞧瞧你这副凶样,我自请离去果然是对的。我也不要多的,再把那张欠条给我,我们就两清了。我不稀罕你给我养老送终,以后你有了难处,也不要来求我。”
刘秋杏十分自信,她笃定黎梦川将来一定能榜上有名,岂是阿平这个乡下汉子能比的?她就担心以后梦川当上大官,阿平又要厚着脸皮来攀关系。万一他借着梦川的名头,干下坏事,牵连了梦川怎么办?
想到这,刘秋杏主动提出要跟儿女断绝关系。
第82章
杨平彻底对刘秋杏失望了, 跟阿真商量过后,两人都同意把那张欠条交给刘秋杏。
并且在刘秋杏的强烈要求下,找来族长做证, 写下断绝关系的断亲书, 各自都按了手印。
从此,刘秋杏就与杨家再无瓜葛了。
早在刘秋杏叫喊着要自请离去时,张家婆子就带着人悄悄走了,陆嬷嬷见势头不好,也不敢多留,生怕惹火上身, 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 刘秋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却发现陆嬷嬷已经不在了。
因为张老爷的事办砸了,刘秋杏也有点不好意思去见黎梦川,但她并不是无处可去, 她的娘家距离并不远。
刘秋杏径直往刘家而去,杨平在后面默默跟了一小段路,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管她了。
该给的,能给的,他都给了, 自认为已经尽到了做儿子的责任。以后她过得是好是坏,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大伯和二伯两家人的帮忙,阿真再三谢过他们, 拿出之前买的肉,准备一家送一些。大伯二伯坚决不收, 想着兄妹俩身无分文,便准备借一些银钱给他们。
阿真坚决不要, 既不缺吃也不缺穿,银子的事并不着急,可以慢慢挣。
送走大伯二伯两家人,阿真怕杨平难过,午饭特意做了一桌好的。
杨平看着饭桌上丰盛的饭菜,先是叹了一口气,接着又笑了笑,安慰阿真:“她走了,以后我就不必再担心你会被她卖了。等以后我娶一个好的,俗话说长嫂如母,不会叫你无依无靠的。”
在原剧情中,杨平也曾极力阻止妹妹去做妾,可惜原主听不进去,最后搭上了一条性命。
“好,那我就等着了。”阿真笑着回道。
刘家,刘秋杏的突然归来让刘家人摸不着头脑,等她把事情一说,刘家两兄弟顿时怒了,喊着要去杨家大闹一场。
刘秋杏阻止了他们:“哥哥们别生气,我是心甘情愿的。再说了,他们能给的都给我了,正一穷二白呢,你们去闹也讨不到任何好处,何必白费这力气。”
两位刘家嫂子一听这话,便明白小姑子荷包鼓鼓,本来还对她有点意见,这下子全都笑脸迎人起来。
刘秋杏在娘家委实过了两天舒坦日子,什么活都不用干,每顿只等着吃就行。可是渐渐的,两位嫂子发现小姑子连半个铜钱都不肯拿出来,甚至连给侄儿侄女买块糖都不肯,于是心里都有了怨言。
她们对刘秋杏再也没有好脸色,平时言语间也明嘲暗讽。
刘秋杏不想再忍耐,主动去找了陆嬷嬷。
此时的黎梦川已经被逼无奈,只好卖了城里的宅子。因为他卖得急,所以没卖上高价,赔偿了张家之后,勉强还剩下一点。
听陆嬷嬷说刘秋杏上门了,黎梦川眼神一冷,不过转瞬想到那张欠条,以及家里家外的活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让陆嬷嬷开门,把刘秋杏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