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捂着嘴偷笑:“为了多看情郎几眼,怕不是一根针也要分成两回来买。”
赵氏急了。
孟秀莲是她儿子看中的人,将来要做她儿媳妇的,哪能成亲前就让人坏了名声?
赵氏一骨碌爬起来, 指着最后说话那人的鼻子, 吼道:“你胡说什么!你女儿才是那样的人!”
那人不乐意了, 黑着脸道:“我没有女儿,就只有两个儿子。孟秀莲既然敢做出来,还怕被人说?偷偷摸摸的, 能有什么好事。我看你也别冲我吼,赶紧上门提亲去,再迟些说不定她的肚子都大起来了。”
赵氏这时才反应过来,那人确实没有女儿。她不敢再争论下去,生怕对方还会说出更要命的话来。
但让她咽下这口气, 她咽不下!一丁点也咽不下去!环视一圈,她的视线最后落到了罪魁祸首——阿真的身上。
“阿真,你敢对天发誓, 说你从未对承嗣有过那种心思吗?”赵氏嗓音尖利,划破了大半条街。
“我为什么不敢?”阿真抬头挺胸, 直视着赵氏的眼睛。
做下那些事的是原主,关阿真什么事呢?再说了, 赵家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赵承嗣没有给过原主半句承诺,平常又不许原主进铺子里找他,私下里从不单独跟原主见面。原主舔了这么久,相处最多的赵家人便是赵氏。
原主虽然做了一个荷包,打算送给赵承嗣,但早就被阿真烧得干干净净了。
只要阿真不承认,赵氏拿她有什么办法?
对于坏人,不必讲仁义道德,因为坏人没有这种东西。
阿真不仅不认,还反将赵氏一军:“那你呢?你敢发誓以后绝不娶孟秀莲做你的儿媳妇吗?”
“我……”赵氏险些脱口而出说她当然敢,好在关键时刻她想起了儿子。
丈夫早死,她跟儿子相依为命。自从儿子长大成人,她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什么事都只管听儿子的就行。
儿子中意孟透莲,所以她就不能在人前发下这样的重誓。
围观的人群情绪激昂,不约而同地盯紧了赵氏,甚至还有人催促道:“该你发誓了,快啊,别让大家等太久,除非你心虚!”
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大戏了,竟然都到了发誓这一步,这可比戏台子上唱戏的要好看多了!
“我为什么要发誓?”赵氏吼完,又开始骂阿真,“你这个丧了良心的,你一个姑娘家,还想让我这个老太婆给你发誓?你算哪根葱!也不洒泡尿……”
后面的“照照”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豆豆已经忍不下去了,像一道光似的窜进了赵氏的裙子里,然后凝出实体,狠狠地朝赵氏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豆豆是系统,全身没有任何病菌毒素,但它那两颗大板牙也不是吃素的,不夸张地说,铜墙铁壁都能咬穿。考虑到赵氏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它并没有用尽全力,见了血就跑了。
众人只听赵氏一声惨叫,紧接着从她的裙子下面跑出来一只老鼠样的小东西,沿着墙根飞快地跑走了。
“你果然缺德,现在报应来了吧?”柳大娘说道。
听到这里,不仅仅是围观的众人,就连柳大娘也相信了阿真的话。
时人敬鬼神,重承诺,不会轻易许下誓言。阿真敢发誓,而赵氏却不敢,谁是谁非已经一目了然了。
之前被赵氏骂过的那人,幸灾乐祸地笑道:“报应来得真快!你们做这些缺德事,不怕天打雷劈吗?孟家那丫头也是真真坏,她自己对赵承嗣有意,却不出面,倒要别人替她跑前跑后,凭白惹来许多闲话,名声都险些没了。”
“阿真,你以后长点心吧。”
“你也是太傻,这种忙哪能帮?要不是今天闹这么一出,不知道你还要被误会多久呢!”
对于他们的关心,阿真坦然地接受了。
对,原主就是很傻,但阿真不傻,以后这样的算计绝不会落到她头上。
赵氏孤掌难鸣,又不敢发誓,小腿也见了血,只好一瘸一拐地拖着残腿往家去。
她一走,众人也慢慢散了。
柳家门口重新变得安静起来,柳大娘长叹一声,用充满怜惜的目光看着阿真,就像在看一个含冤受屈的好孩子。
阿真挺了挺胸,没错,她就是原主的背锅侠!
“你……先回家去吧,你爹娘一定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柳大娘心疼完阿真,又无奈道,“我本来打算把你昨天送来的棉袄改一改,这样你娘也能穿,谁知今天你又送了件新袍子来。你弟弟身量还小,你爹又用不着长袍,这……收你这么多东西,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也不瞒你,家里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你送的越多,我心里越不好受,白白占了你的便宜,这怎么好意思呢?”
“大娘,你只管收着,我都做好了,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吧?我得回家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路上慢些。”
柳大娘目送阿真走远,她才转身回家。
在今天之前,她还一直揣摩阿真的意图。左思右想,始终没敢往阿真看上自己儿子这方面想。那多可笑啊,这几条街上的人,谁不知道阿真一直撵着赵承嗣跑?
可是这会儿,柳大娘不确定起来了。也许,说不定阿真真是看上她儿子了呢?
这么一想,心里忍不住欢喜起来。她本来就对阿真的印象很好,如今知道阿真跟赵承嗣之间并没有什么,心里的好感越发蹭蹭往上涨。唯一不好的,就是自家太穷了,儿子读书需要很多银钱,家里的日子一直是拆东墙补西墙,不论谁嫁进来,都是要过苦日子的。
只有等到大运高中,那时才能好起来。可是年轻姑娘,有几个愿意这么苦熬的呢?
还有聘礼,目前她连一个子都拿不出来,谁家愿意白送一个姑娘给她做儿媳妇?
柳大娘想着想着就愁眉苦脸起来,一边叹气一边把新袍子放到儿子的床上。
柳家门口发生的事,传得比龙卷风还快。刘氏听说后大吃一惊,心里半信半疑,活儿也干不下去了,恰好今日客人并不多,后厨不怎么忙,便告了假,一路小跑着回家要找阿真问个清楚。
“你这个死丫头,你给我说清楚!”刘氏叉着腰,瞪着阿真。
阿真只是抿嘴笑,并不说话。
“好啊,我原先还以为是你瞧上了人家,所以死皮赖脸地缠着,没想到正主竟然不是你!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当初我生你的时候,接生婆也没说你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刘氏越说越生气。
仔细想想,阿真以前从未明确地跟家人说过她想嫁给赵承嗣,只是一个劲儿从娘家拿好东西,去讨好赵家。每回她想说几句,阿真总不耐烦听,说不上两句话,阿真就要甩脸子走人。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你的脑子是不是留在我肚子里了?啊?”刘氏气得用手指头猛戳女儿的脑门,“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就算是帮人,也没你这样的,既出力又出钱,你图个什么?难道孟秀莲要给你立碑不成?”
刘氏也是气糊涂了,连立碑都说出来了。
阿真还是笑,任由她说。
多谢原主那副不爱跟家人交流的性子,如今一个谎撒下去,除了赵承嗣和孟秀莲,其他人几乎全都被糊弄住了。
刘氏真的是恨铁不成钢,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生了个这么蠢笨的女儿,白白替别人担了一回名头,弄得左邻右舍议论纷纷。这何止是傻,简直是蠢笨如猪!
刘氏恨极了女儿的蠢笨,可是一看到她白嫩的额头被自己戳了好几个红印子,顿时又心疼起来,赶紧停了手,骂道:“你以后再这么蠢笨,我还要拿大扫把打你呢,今天就先让你长个记性!”
刘氏一想到自家替孟秀莲送出去的那些东西,就心疼得不想再喘气了。她捂着胸口,正要回屋缓缓,忽地又想起一件事,严肃地问道:“柳家是怎么回事,不会又是你在帮别人做红娘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阿真连连摆手,认真地回答道,“这回真是我自己看上的,以后我肯定要嫁他,否则我就不嫁人了。”
刘氏想起柳家穷到家徒四壁的样子,恨不能当场昏倒过去:“你……柳家多半连聘礼都拿不出来,你一天天的……”
“我心里有数,娘,你就别担心,赶紧回屋躺一会儿吧。”阿真知道再说下去,刘氏可能真的会晕,于是丢下这句话,自己先回了屋子。
刘氏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情刚刚有些平静,丈夫回来了。
刘文山也听说了,他不好直接去问阿真,打算先问问妻子。
第92章
刘氏如此这般那般地说了一通, 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如同见了春雨的禾苗,蹭蹭往上涨。
“……所以,你说她是不是特别蠢?我活了大半辈子, 还没见过她这么蠢的!”刘氏恨得捶胸顿足。
“嘶……”刘文山听完来龙去脉, 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你先歇着,我去瞧瞧阿真。”
妻子气成这样, 女儿肯定挨骂了, 他得去安慰安慰。
“阿真, 是爹。”刘文山站在阿真屋外喊道。
阿真打开门,上下打量他两眼,发现这个便宜爹脸上并没有怒容, 似乎对“真相”接受良好。
刘文山清了清嗓子,决定不提过去的事,开门见山地问:“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嫁柳家那小子?这回不是替别人出力了吧?”
尽管已经从妻子那里听说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嗯。”阿真重重点头,笑盈盈道, “以后我再也不管孟秀莲的事了,我只替自己打算。”
“这样好。”刘文山也点头,“你既不是她爹, 又不是她娘,替她操什么心?出力不讨好的事不能做, 升米恩,斗米仇, 这世上的白眼狼可不少,你要学会用心分辩,别上了坏人的当。”
“我记下了。”阿真认真地听着,并没有任何不耐烦。
这时,刘氏从屋里奔出来,嘴里骂道:“臭不要脸的,白得了我家那么多东西。不行,我得骂骂他们去!把我女儿当成傻子玩弄,真当我们刘家没人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到了必要的时候,刘氏甚至能化身铁人。她一身气势迫人,一边走一边挽袖子,显然是要去大干一场的。
阿真:“……”
豆豆站在她的肩膀上,用祟拜的目光看着刘氏远去:【你这个便宜娘还不错,给我狠狠地骂,最好骂到那两个家伙再也没脸出门才好。】
刘文山见女儿一直盯着妻子远去的背影,便道:“别担心,你娘心里有气,让她骂一骂也好,免得憋出病来。”
刘氏中气十足,站在赵家门外骂了一通。
赵承嗣还在铺子里,没有回来,家里只有赵氏。赵氏小腿疼得厉害,没有力气出去应战,只好由着刘氏在外面骂了一通。
接着,刘氏又去了孟家门外叫骂。
可巧孟家其他人都不在,只有苦绣帕子的孟秀莲在家。听见刘氏的骂声,才听了两句,孟秀莲就吓得手一抖,针狠狠地扎进了手指头。
她脸色发白,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可能出去跟刘氏一个妇人对骂,那样看热闹的人还不得笑死?
眼见着刘氏把什么话都说了,孟秀莲恨得牙齿都在打颤,只恨老天爷为什么不降下一道天雷,劈死刘氏算了!
刘氏骂得正酣,柳运和刘光亮结伴回来了,俩人在旁边默默听了一会儿,也为这件事的曲折离奇感到震惊。
他俩在同一间私塾,同一个教书先生,只不过因为年龄和学习进度的不同,分在不同的班上,平时也很少凑一块儿。
刚吃了阿真送的红烧肉,柳运心里还存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所以今日散学后,本该立刻回家的他,脚步一转,去看看刘光亮。
刘光亮因为课堂上背不出书,被先生留了下来,让他会背了再回家去。
刘光亮背了下句就忘了上一句,正急得抓耳挠腮,柳运犹如神降,仔细给他讲解每一个句子,试图让他弄明白意思后再背。哪知刘光亮的悟性实在是差了旁人一大截,所以拖到这时辰才能得以回家。
孟家距离刘家比较近,因着天快黑了,所以柳运打算先送刘光亮。
“大运哥,让你见笑了。”刘光亮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娘看起来实在太凶了。
“没事。”柳运摇摇头,“刘大娘这样很好,做人就该恩怨分明,不可一味忍让。”
刘光亮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发现他脸上并无厌恶嫌弃,反倒嘴角含着一丝笑。虽然弄不明白,不过这让他非常高兴。如果此时在场的是赵承嗣,恐怕早就给他娘安上了泼妇的名头,并且表现出明显的不屑与鄙夷。
刘氏骂着骂着,总算用余光发现了她儿子和柳运,顿时就像被掐住脖子似的。几息后,她回过神,冲着孟家院内喊道:“今天暂且饶了你,以后再欺负阿真,我就把你家的大门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