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起身,揭下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具,然后送他们去见鬼!
可她忍住了。
她看见水族箱里的海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串咕噜咕噜的泡沫在水波中破碎。
她该救他。
竞价的时间很长,价码越越垒越高,直到最后——
“恭喜!那位尊敬的先生,以千万拍下了这件艺术品!”
“艺术品将由我们送至您的住所,接下来,请各位尽情享受晚宴吧!”
在众人的一片唏嘘中,开始了晚宴。
没有人发现,那个年轻的黑发女孩离席了。
*
时千帆花了一点时间找到了连通后台的出口。
那里停着一辆大型飞行器。
有几个黑衣保镖在指挥工人们搬运。
“偷懒呢?一个个手脚这么慢!”
“明明都换了一个小型水族箱了,还不快点!”
小型水族箱里,海妖明显拘束。
他惶恐不安捶着箱壁,却只能任由人类把他运送到下一个地方,等待未知的命运。
好不容易装完了货,黑衣保镖们点起了香烟,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互相吹牛逼。
吹到最后,他们决定稍稍违背一下上面的意思。
“老三老四,你们先去酒馆占位,把酒点上等我们回来!”
原定的四人护送,被他们改成了两人。
暗处的时千帆微微一笑,真是天助她也。
……
飞行器在夜色中驰骋。
保镖之一开口打趣:“胖子,你说这些有钱人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先前那些买什么猫女狐男我倒是能理解,这海妖又不能那啥,花那么大价钱有什么用?”
被叫胖子的哈哈大笑,“你管人家那么多呢!有钱人的癖好咱们不懂,说不定……嘿嘿嘿嘿。”
真是恶俗。
藏在后座的时千帆默默摇头。
忽然,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一回眸,看到了一包……烟。
前座两人插科打诨,聊了许久。
路况也从街道变成了平静的水面。
时千帆知道,机会来了。
“胖子,给我来根烟。”主驾驶座上的保镖活动了一下脖子,“开了一路累死了!”
胖子上下摸索了半天,然后撇着眉毛说:“坏了老大……我身上好像只有打火机。”
“你个老废物,干啥啥不行!”
胖子本想说两句挽回面子,手肘却忽然触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嘿,正好是一包烟!
“老大老大,有烟!我给你点上!”
打火机咔擦了两声,两人同时沉醉在尼古丁带来的快感中,就连肩膀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只手,都没有感觉。
“二位,味道还行吗?”
“当然——哎!”
几乎是一瞬间,飞行器就失去了掌控,猛地向水面砸去。
时千帆是大不如前了,可打两个既不中看也不中用保镖,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别提其中的那个胖子,刚好被卡在座位里,能动的只有上半身了。
在飞行器即将坠落的最后一瞬,时千帆一提拉杆,止住了急速下落的趋势。
她操控飞行器,重新升空。
“姑奶奶,姑奶奶!放了我们!我们什么都肯干!”身后,是两个人的带着哭腔的恳求。
真是要了命了,谁知道半路后座会蹿出这么一位!
时千帆回头,“真的吗?什么都肯干。”
两人仿佛看到了希望,拼命点头,“姑奶奶您说,您说!”
时千帆拨动方向盘,飞行器缓缓翻身。
空中传来凄厉的惨叫,两团黑乎乎的影子急速下坠。
“抱歉,我真的很讨厌烟味。”听到两声巨响的噗通,时千帆终于能安心驾驶了。
飞行器开向了附近一片辽阔的海域。
停稳飞行器,时千帆打开后舱室,把小型水族箱推了出来。
水中的海妖警惕地盯着她,鱼尾猛烈的击打了几下箱壁。
“别怕,送你回家而已。”一直把水族箱推到了及膝深的海水里,时千帆才打开了门。
海水涌入,海妖瞬间摆尾游出了狭小的水族箱。
熟悉的海水,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海妖激动地一张嘴,明明是想要高歌庆祝,却只发出了几声沙哑的气声。
是的,他再不能发出声音了。
一瞬间,又有几颗珍珠滑落脸颊。
海妖悲伤地潜入了水中,可刚游出几步距离,忽然又一个摆尾转了回去。
他捧起那几颗珍珠,小心翼翼地游到了那个黑头发的人类脚边。
“是送给我的吗?”时千帆伸出手,接过了那几颗珍珠。
黑夜中,居然能看到隐隐的光辉。
海妖迅速的往后游了几步,他还是很怕人类,虽然……这看起来是个好人。
鱼尾拍击水面,他往大海深处游去,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个人类少女。
她还站在原地。
一直等到彻底看不见海妖,时千帆才重新坐上了飞行器。
她微微皱眉,手捂着腹部。
那里的衣料被划开了,有一道不浅的伤口,是刚刚打斗时留下来的。
她一路忍着疼,没表现出来。
时千帆很想好好休息一会,可她不能,拍卖场或沈家很快就会意识到不对劲。
深吸了一口气,她重新引燃飞行器。
……
远处的高塔上。
林秘书扶了扶眼镜,问沈家主:“真的不追吗?”
沈家主很轻微的摇了一下头,嘴角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林秘书以为自己眼花了。
在白白丢失了一只海妖,还要赔偿买家高额赔偿金的情况下,家主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没有看到沈家主手中的显示屏。
画面里,一只飞行器正在空中摇摇晃晃。
沈家主的笑意加深。
很好。
这个年轻人,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或许……沐星的选择是正确的。
*
时千帆在半路就弃了飞行器,她怕踪迹太过明显,所以是走回学校的。
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倒不是因为失血,而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摸了摸后颈,滚烫的。
身体里像是有一簇火焰灼烧。
不出意外,大概是易感期要来袭了。
时千帆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果然,坏事向来成双!
在距离校门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她终于走不动了。
可恰逢深夜,没有一个过路人可以搀扶她,时千帆想要挪动脚步,可就在抬起脚的一瞬间,意识全无。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摇晃着她,在她耳边大喊呼喊着什么。
听着……像是一个模糊的称呼。
“千帆?千帆姐姐!”
第25章 献祭所有
伊恩·林费了很大的力气, 才把时千帆半拖半拽回了宿舍。
他累出了一身薄汗,幸好夜深,一路没撞见任何路人,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呢!
他伸手,探了探昏迷不醒的alpha的鼻息。
还好, 还有气。
翻出了一堆临近保质期限的药品, 他手法笨拙地帮时千帆上药、处理伤口。
血腥味渐浓,伊恩屏住了呼吸, 控制自己不去看伤处, 可喉结还是不由自主地滚动了几下。
他说不清自己的出神是因为血腥味, 还是……那一小片裸.露的肌肤。
心有旁骛的结果就是, 时千帆腰上多了几圈特别丑陋的绷带。
“千帆姐姐?”伊恩再一次尝试。
没有回答。
alpha显然很难受, 除了伤口的痛楚, 易感期让她整个人像被推进了情绪的洪波之中。
烦躁、不安, 急需发泄。
手指攥紧了柔软的毯子,天性在体内叫嚣, 催促着时千帆去摧毁或是撕咬些什么。
然后她的耳畔响起了模糊的声音。
“千帆姐姐?”
又是这个称呼。
时千帆缓缓睁开了眼, 视线也是模糊的,只能恍惚看见面前有个人。
贴得很近。
她看见那人的唇启合, 吐出了几个意味不明的词。
不等时千帆弄清这些话的意思,那人又向前一倾。
眼前一片纤长白皙的颈部,耳边是轻声, “需要的话…可以……咬我。”
时千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腺牙痒痒的。
本能在诱.导她, 去占有, 去标记。
反正是面前人主动邀请的, 为什么不呢?
可是……不对。
她没有闻到任何一点信息素的味道。
没有她所期待的,熟悉的红柚清香。
被易感期冲昏的神志清醒了一些, 视线也开始清晰。
一头熟悉的金发闯进了她的视线,有点刺眼。
“伊恩,从我身.上下去。”时千帆开了口,过分沙哑的声音把她和伊恩同时吓了一跳。
“千帆姐……”伊恩如梦初醒一般,慌乱的解释,“我只是、我只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想尽自己所能,让眼前的alpha舒服一些。
他见过的,学过的,alpha如何标记omega。
尽管他没有腺体,可如果撕咬能让时千帆暂时缓解痛苦,他会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后颈,像刚刚那样!
“千帆姐…你不要觉得我恶心……”伊恩乖乖地远离了她,低着头像只做错事的小狗,“我只是——”
话没说完,一只手点上了他的眉心。
“真搞不懂你在干嘛……我是易感期了,又不是变禽.兽了,对朋友…我可下不去嘴!”
时千帆太累了,说话都气虚,但唇边勾着一抹笑,像是安慰他。
收回手,重新陷进了床柔软的怀抱里,她嘟囔着:“让我睡一会,不要吵…不要吵……”
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只剩下绵长的呼吸。
伊恩·林还是傻傻的站在原地。
眉心热热的,他像是一下被点醒了。
原来人并不贪婪。
起码…眼前的时千帆是不贪婪的。
和长辈口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这些天的相处在脑海里浮现。
他有目的的接近,有目的的亲近,他不相信时千帆没有任何察觉。
可她还是把自己当作朋友。
伊恩再一次看向陷入沉睡的时千帆。
她受了伤,又在易感期,如果要下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
伊恩的拳头慢慢攥紧了,指尖嵌进肉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不,他做不到。
他不想伤害第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
时千帆的意识很散。
只模糊觉得周遭环境变了又变。
人声、仪器运转声还有冰冷的金属物体的撞击声……
有酸甜的液体滑进了喉咙,四肢百骸逐渐恢复了力气。
时千帆缓缓睁开了眼。
先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和一盏悬挂着的蓝铃花吊灯。
“同学,你终于醒了。”一个穿大褂的女医生走上前,拉起时千帆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又扎了一针。
然后苦口婆心地劝道:“理解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可出门在外也要注意安全吧!斗殴斗出这么长一条疤,父母知道了还不……”
时千帆自动屏蔽了接下来的话,她环顾四周,再没看见别人。
自己是什么时候转移到医院的?
时千帆开口问:“送我来的人呢?”
女医生手上动作不停,“你说那个个子小小的金头发omega吧?刚送你到门口就跑了,怎么叫都叫不住。”
果然是伊恩。
“这针是抑制剂。”女医生继续嘱咐,“不过你这易感期来势汹汹的,一针可能不够。接下来的时间你就好好休息,晚点我再来给你补一针。”
女医生麻利地端起药盘,往门口走。
然而刚迈出门没几步,就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药盘叮哐作响,差点撒了一地,女医生暴躁开麦,“怎么回事,毛毛躁——”
话卡在半路,她看清了来人的脸,“沈……三少爷?你怎么在这?”
然而沈沐星只说了声抱歉,就匆匆拐进了她刚刚走出来的病房。
女医生端着托盘愣在原地,半晌才嘟囔着迈开腿,“真是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刚走一个金发小混血,又来了沈家少爷?”
造孽哟,一个病号桃花这么好!
……
“喂,你眼尾好红,是不是偷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