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应止一时间有些哑言。
他也有万千的委屈,和不可为束缚着步履。
“姜应止,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是姜应礼最爱问的。
也像是困着姜应止的紧箍咒。
他红着眼眶,攥着她肩膀,一字一字,刻骨铭心,“姜应礼,你为什么总要明知故问呢?”
“我不爱你,会心甘情愿被你摆布戏弄吗?我不爱你,会心甘情愿成为你打开金丝笼的钥匙吗?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药的存在,不知道那晚对准我们的摄像头!”
被泄露,曝光在世俗眼里的录像,姜应礼看过很多遍。
也早有发现,他们那晚很唯美。姜应止尽管粗鲁了些,却一直用身体护着她。
所以视频里,除了能看到他们亲吻外,裸.露的镜头极少,最大尺度也不过她光洁的肩胛和姜应止的后背。
只是,她以为姜应止醉了,加上药物作用,根本顾不得外界发生了什么。
实则在她不知道的视角里,姜应止是坐在窗前,看着她打开别墅大门,像只鸟儿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若比心狠和无情,她才是杀招最狠的那个。
“小礼。”姜应止几度说不出话来,“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想要什么,只要撒娇耍赖就可以立刻得到。”
他永远不会忘掉,诗尔第一次主动约他喝咖啡,满是警告的话。
【她说:小礼可以不懂事,因为总会有人为她兜底。但他姜应止不可以,因为,那会连最后愿意给姜应礼兜底的人都没有。】
“小礼,我想要的。是需要精心筹谋,需要等天时地利人和。”
姜应止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唇畔,满是缱绻依恋,“我们之间,你的爱从来都是混沌纠结的。”
“我才是那个清醒沉沦的人。”
第106章 玫瑰
番外五:【清醒沉沦】
姜应礼唇畔滚烫, 微微颤抖。抬眸瞪着姜应止满目深情,心底却莫名想要反胃干呕。
伴着一滴泪, 她抬手将姜应止抚摸自己的手甩开。
眼底满是警惕和决绝冷漠,话语间也充满了警告,“迟来的深情,我不需要。”
她承认,刚刚姜应止所说的情话,是她过往年岁里,最渴望听到的。
可时过境迁,此刻的深情缱绻,对她来说也是最不值一提的。
毕竟, 难熬的日子都一一度过。
人也有待在安全屋, 趋利避害的本能。
“而且, 不管我和李沐是真夫妻,还是形婚。我们都是美国法律认证的合法夫妇, 姜嘉驰也是我们的孩子。你最好不要动, 把儿子从我身边带走的想法。”
说完最后的警告,姜应礼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她回到急救室,就见姜嘉驰刚被从手术室推出来。
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和将醒未醒紧蹙的眉峰, 那都是小孩子极度不安时才有的表现。
那瞬间,她的心更像是要碎掉一样, 扶在平车旁, 一路跟到病房。
待安置好孩子,姜应礼才终于有时间去问李沐, “驰驰一贯很乖,怎么会突然和小朋友打架呢?”
作为母亲, 她最了解儿子的性情。
姜嘉驰是个平日里,会对一草一木都存在怜悯的小孩子。
送他的玩具玩偶,都会有属于它们单独的名字。比起说那是一堆塑料玩具,它们更像是他朋友一般的存在。
李沐也是看着姜嘉驰长大的,小孩子被教养得情绪稳定,性格开朗,普通争执和为了玩具打架,几乎从不会在他身上发生。
“对不起,Eden。我当时在整理他的书包,等发现他和小朋友打架的时候,两人已经摔下去了。”李沐歉歉说道。
姜应礼知道李沐平时有多宠姜嘉驰,几乎可用视如己出来形容。
所以,她可以无情责怪姜应止,却无法去责怪李沐。
“不怪你,我当时该和你一起的。”而不是,浪费时间和姜应止纠缠不清。
“等驰驰醒来,再问吧。”姜应礼坐在床沿,又抹了把滑落的泪。
傍晚时,陈京澍和林逾静得知姜嘉驰受伤,专程跑来医院一趟。
林逾静送来不少换洗衣物,又让诚园厨师炖煮滋补药膳。
临走前,陈京澍才问道:“老姜在走廊坐着,不让他进来吗?”
林逾静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住嘴。
“真是,老姜的?你怎么,连我都瞒。”
“走吧!”
送走陈京澍夫妇,姜应礼直接关上门,铁心独留姜应止一人在外。
李沐闷声将家属床收拾好,又去整理自己要睡的沙发。
看着窗外风雨潇潇,唏嘘问道:“真让姜总睡在外面?壹京的天气看起来,后半夜会降温。”
初夏的天,清晨和晚上更似倒春寒。
医院又一贯森冷,就算是成年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
姜应礼走过去,直接将窗帘拉严,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又不是我让他留在外面的。他是成年人,觉得冷,自然懂得回家睡觉的道理。”
李沐挠了挠头,叹息这哥们一定是将大小姐伤得不轻。
不然以她珍惜身边朋友的个性,绝不至于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那个夜,大家最后各怀心事地睡熟了。
直到夜半时分,姜应止被走廊的穿堂风吹醒,才揉着酸硬的脖颈起身。
透过门板上的半扇玻璃,能看到姜应礼蜷缩在小床上。
这些年,即使做了妈妈,她也还是没改掉晚上爱踢被子的习惯。
姜应止轻声推门,身影被走廊的灯光拉伸狭长。
他径直走到姜应礼身侧,将掉落在地的薄毯为她掖好。
这样的日子,其实他们共同度过了很多年。
时至今日,却变得弥足珍贵。
竟使他,半步不舍挪去。就怔怔站在她床边,瞧着她睡熟的睡颜。
他想,姜应礼一个人在国外的这些年,应该也不是一切顺遂的。
从前哪怕是抬手的小事,她都有一百种娇气的方式磋磨他,现在却要去照顾一个孩子。
也难怪,她再看向他的眼神变了。
他也终于知晓,看一个自己无比在乎的人,冷漠疏离地推拒自己,内心是怎样的煎熬痛苦。
可这样的推拒,在过往却时常发生。
只是那时被无情推拒的,是姜应礼。
所以他此刻是多么想去抚摸姜应礼的脸颊,想去了解她独自生活的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可当他的手指就要触碰到她颊侧时,却颤了又颤,始终没敢落下去,生怕惊扰到睡着的她。
“舅舅?”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姜应止转头,见姜嘉驰睁开了眼睛。
他朝姜嘉驰“嘘”了一声,小孩子立刻乖乖地没再说话。
姜应止微微叹了口气,这才准备转过身去。
却就在他迈步时,衣摆突然被姜应礼的手攥住。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有些习惯是隐性伴随的。
就像姜应礼睡眠很轻,只有极为信任的人在身边,才不会惊醒。
所以,他才能久久站在这里,却没引起她的不安。
姜应止看到姜应礼唇角微动,像是在低语呢喃。
于是低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到她唇畔。
终于听到,她杳不可闻的声音,“哥哥,哥哥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梦境呢喃,大约是她正沉浸在这个梦中。
而分离的这些年,不知道她几度深陷分离梦境,几度无助迷茫。
和姜应礼比起来,他实在像个懦弱自私的逃兵。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抚摸上姜应礼颊侧,将她鬓边碎发别至耳后。
然后像入迷一般,视线在她唇上打转。
是突然想到身后还有一个小朋友在看,他才制止住危险动作。
姜应止无声叹了口气,将姜应礼的手放回到被子了,才转过身去看姜嘉驰。
他其实一直只觉得小朋友长得像姜应礼,尽管大家都说他们像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他一次都没敢多往另一种可能想象。
现下才算醒悟,这也是他在逃避。
害怕是他,除了感情之外,还有让姜应礼无比受伤的事。
他蹲下身子,凑近看向姜嘉驰。
小朋友五官十分端正,除了眼睛像姜应礼外,脸形和五官轮廓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姜嘉驰头上包着层层纱布,眼睛湿漉漉的,眨着无辜又天真的眼睫问道:“你才是我爸爸,对吗?”
姜应止没想到他居然也知道了,还有些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姜嘉驰低垂下眼眸,委屈道:“和我打架的小男孩说的。他说你和妈妈的事,整个壹京都知道。”
男孩父母曾在俄亥俄居住,一条街的邻居难免会发现些真相。
今天看到他们兄妹在一起,还十分震惊。这才在聊天时,被小孩子听到。
童言虽是无忌,可若有心出口伤人,也像把直戳人心脏的剑刃。
姜应止握着姜嘉驰的手,温温软软,像极了她妈妈幼时,“我确实是你生理学上的爸爸,但需要你妈妈的同意,我才可以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爸爸。”
姜嘉驰嘟了嘟嘴巴,“好吧。”
“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和小朋友打架的?”虽然他认识姜嘉驰的时间不长,但从两人的交谈中会发现。
小孩子十分拥护姜应礼,也没有骄纵地少爷做派,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无理取闹。
总之,不管是从舅舅视角,还是生父视角,姜嘉驰都是他喜欢的孩子类型。
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他没能早早得知,否则一定会不顾一切陪在他们母子身边。
“我不许他那么说我妈妈,我妈妈很好。”人小鬼大,姜嘉驰举起手臂,紧紧攥拳,“不管是谁欺负妈妈,我都会保护妈妈的。”
姜应止欣慰的揉揉小朋友脑袋,“你是个乖孩子。那今天发生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去解决,不告诉妈妈,好不好?”
姜嘉驰转了转眼珠,问道:“你怕妈妈知道后,不开心?”
“对,你妈妈以前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很多事情并非出自她本意。”虽然姜嘉驰只是一个小孩子,但姜应止还是想尽可能的向他解释清楚。不给小朋友的童年留下困惑,以至在青春期时钻牛角尖。
“那你是真的,爱我妈妈吗?”姜嘉驰想了又想,拉住他手问道:“他们都说,你不爱妈妈,是被妈妈骗了。”
外界人眼里,姜应止从来是克己复礼的姜家继承人。
他每一步都走在儒教思维的规训中,学业,成就,都是世人想象里的完美模样。
而反观姜应礼,任性妄为,叛逆大胆。
是连父母都不喜欢的孩子。
所以丑闻曝出时,姜家连危机公关方案都是,弃车保帅。
姜应止将小孩子的手放进被子里,低声温柔,“永远不要相信别人说了什么,要去看他做了什么。”
姜嘉驰这个年龄还听不懂这些话,但还是点了点头,“我记下了,等我长大,肯定就懂了。”
姜应止笑了笑,“真聪明。”
不愧是他的儿子。
小家伙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睛,“我困了。”
姜应止回头看了眼姜应礼,见她仍旧熟睡,起身,“快睡吧,我就在门口守着。”
直到看着小家伙睡着,姜应止又给姜应礼掖好被子,才依依不舍地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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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姜应礼一早醒来,就看到姜嘉驰乖乖躺在病床上玩变形金刚。
这场景很像他刚出生时。
姜应礼爱睡懒觉,但新生儿又是极其容易饿的,多数新手妈咪都会选择两个小时给宝宝喂一次奶。
可姜嘉驰从小就愿意等她睡醒后再喝奶。
等待时,他就张着小嘴吐泡泡,或是玩自己的口水巾,哪怕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小鸟,都能哄逗自己。
后来姜嘉驰长了牙齿,害她破了一侧乳.房,疼得痛哭后。
小孩子就再也不吃母乳,早早接受奶粉和营养米糊。
产后激素急剧下跌的日子里,她无数次想过结束潦草一生。
可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她竟半分也狠不下心。
也正是想给儿子一个完整的童年,她才拼命去做一个很好的姜应礼。
“宝贝,头还疼吗?”姜应礼边起身,边去看儿子头上的伤。
姜嘉驰头上缠着纱布,渗出些许血来。
苍白的脸色还没有得到完全恢复,不过看到姜应礼过来,还是笑着回道:“已经不疼了,妈妈。”
姜应礼满脸愧疚,给儿子道歉,“对不起,昨天妈妈应该陪着你的。”
“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是男子汉大丈夫。”
姜应礼不免被儿子逗笑,但还是没忘自己的困惑,“你可以和妈妈讲,你昨天为什么和小朋友打架?”
姜嘉驰转了转眼珠,回道:“和我打架的小男孩觉得舅舅给我们包场打高尔夫,害得他不能玩,我们就打了起来。”
姜嘉驰不算说谎,打架起因确实因为姜应止包场。
剥夺了一众订当天高尔夫酒店游客的权益,但这一切该由酒店负责,不应报复到一个小朋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