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有点潮湿,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陆怡晴收回手的时候,闻到手心里有一点淡淡的,刺鼻的味道。
很像劣质家具散发出来的甲醛味道。
陆怡晴摩挲着掌心,自我介绍:“陆怡晴。”
投资银行的首席执行官微笑了起来:“很高兴认识你,陆小姐。”
第97章 (3.0)
陆怡晴望着他身后的房间, 仅仅靠门缝展露出来的一小块空间无法看出他身后的房间构造。
陆怡晴收回遗憾的目光,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很高兴认识您。”
首席执行官当然不会错过她窥视的目光,他的目光闪了闪:“陆小姐似乎对我们的教会很感兴趣?”
陆怡晴眨了眨眼:“只是一般的好奇心而已。”
她顿了一下:“如果冒犯到您, 我感到很抱歉。”
“没什么可冒犯的。”首席执行官微笑了起来:“好奇心是兴趣最好的老师, 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进来看看?也许我也能借机迎来一位新生的姐妹呢?”
在某些宗教里面,教徒们彼此称呼对方为兄弟姐妹, 称呼神明为“父”、“主”, 把自己放到相对较低、但是又离神明很近的位置。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房东和咖啡馆店长:“二位,你们呢?”
他说着,让开了一条路,身后的漆黑更为广阔。
房东闻言, 可有可无地点了一下头, 算作同意。
咖啡馆店长犹豫地看了一眼他, 想了想, 也跟着点头了。
没关系,反正陆小姐也在。
她看了一眼陆怡晴, 确信她不会临阵脱逃——陆小姐是个非常可靠的人——她稍微放下了心。
首席执行官顺手打开了门, 然后陆怡晴才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
教堂的穹顶很高, 大概率这个地方占据了双层船舱的空间。
里面的装饰是很刺眼的白,一片雪白, 其中一面墙可以直接看到大海, 透明的落地玻璃倒映着海天一色的风景。
房间的天花板正中央有一盏工艺华丽的枝形吊灯, 房间的正前方有一座雕塑, 上面被蒙上了白布, 难以窥见它的真容。
然后是陈列的布道讲台,和一排一排的座椅。
和某些宗教的教堂布置有点类似。
房间里的那些座位上, 还坐着两男两女。
其中的一个男人,陆怡晴在各种娱乐新闻板块见过他。
他是A国的电影制片人,长期混迹于A国影视城,参与过很多大尺度的B级片拍摄。
另外的两女一男,陆怡晴不认识。
不过其中的一男一女,看着是一对夫妻。
他们的无名指上佩戴着同一款品牌、同一种款式的钻戒,且年纪也相仿,都是中年男女。
除此之外的一个女孩子,她长得很漂亮,穿着纯白的衣服,正好奇地看着三个闯入这里的不速之客。
不过看到陆怡晴的目光看向自己,她还是很友好地微笑了起来。
陆怡晴向她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首席执行官向他们介绍了那几位人,除了那位非常著名的电影制片人之外,那对中年夫妇在A国经营着一座大型游乐园,当然,安夫人在那座游乐园里也有投资。
至于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是被电影纸片人邀请过来的。
据说是在艺术学校里学表演专业,制片人在回母校参加建校纪念日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她。
这个女孩子的话不是很多,就连自我介绍,都是让电影纸片人囊括了大部分。
在电影制片人滔滔不绝地说“新鲜的血液才是影视城永远发光发热的动力”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害羞地微笑着。
“我向来欣赏那些漂亮的美人,她们可不该早早结婚,她们更应该在舞台或者T台上大放光彩。”电影制片人说,“作为一个制片人,参与电影的制作,当然应该把最美的视觉盛宴呈现给观众,你们说呢?”
也不是没有耳闻。
最近爆出来的一些娱乐新闻里就有说过,他最近在参与拍摄一部恐怖片,但是在选角方面和选角导演产生了歧义。
选角导演认为更应该注重演员的演技,而他则认为演员的美貌才是观众愿意买单的第一动力。
更何况这是B级片,没必要关注太多旁枝末节。
他们因为选角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当天就各自在社交网络上互相阴阳怪气地人生攻击了起来。
新闻烧到了心动网这边,连带着本国人民也跟着吃瓜看热闹。
毕竟新出的那部恐怖片是续集,第一部成本虽然低但是口碑很不错。
但因为选角的问题,电影迟迟不定档,连预告片都遥遥无期。
咖啡馆店长喜欢这个瓜,听到了电影制片人这么说,她立刻就看向了那个女孩子:“所以说,这位小姐会是新电影的女主角吗?”
“一切皆有可能,我们目前还在试镜阶段。”电影制片人用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回复了她,然后将目光放到了陆怡晴的身上。
“说实话,我还没试过黑发黑眸的面孔呢,陆小姐,你想要试一试吗?”
他的语气饱含暗示的意味。
陆怡晴说:“您还真是幽默。”
电影制片人耸耸肩:“只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而已。”
“那很抱歉,我是没有学过表演的。”陆怡晴说,“我对于艺术细胞也是几乎没有。”
“是吗?那真是遗憾。”电影制片人这么说着,但目光仍旧注视着她,“我们原本约定了在这部电影播出之后,就拿出票房的收益为安夫人的慈善基金会捐赠一定比例的款项,到那个时候,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一定会被印在各个杂志和新闻头条的封面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随意地搭在了那个小演员的肩膀上。
陆怡晴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拇指似有意无意地摩挲过她肩膀裸露出的皮肤。
那个小演员目光闪了闪,她没有说话,温顺地接受了这个短暂的触抚。
她大约是个素人,还未出道,如果能被选中,这种巨幅的影响力对于想要拥有演艺生涯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开端。
咖啡馆店长似乎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她还在兴致勃勃地问:“慈善基金会?您还做慈善吗?”
“当然。”电影制作人笑着,顺势看向了银行的首席执行官,“我们都是安夫人慈善基金会的定向募捐者。”
首席执行官颔首:“我主教导我们仁慈地在这个世界行走,教导我们对所有该得到善意的人施以善心。”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所以,这就是你们信奉的教条吗?”
他们都交叠了双手,做出了和那个氛围组美女、周先生一模一样的祷告手势。
他们都很虔诚的样子。
陆怡晴注视着他们。
如此虔诚,如此坚定。
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知道的话,大概会热泪盈眶的。
但是陆怡晴想,这件事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她知道的,没有那么简单。
陆怡晴想了想,追问道:“那么,你们的神是谁呢?”
“我主没有名字。”首席执行官说,“祂化身万千,行走于这个世间,救世人于水火之中,于苦难之下,于欲.望之上。”
祂没有名字,没有真容,祂可以是风,是云,是雨,是路边的草,是叶上的露,是林间一只振翅飞过的鸟雀。
祂在这个世间无处不在,化出的万千分身会维持着自然法则,与守序规律。
祂的信徒是祂的耳目,祂的手足,他们作为神在人间的使者代替神明热爱这个世间。
祂教导人们在行事过程中将大爱化为小爱,偏爱每一位迷途的羔羊。
神创世,而带着原罪诞生的人们在这个世间为所欲为,他们发动了战争,创立了阶层,带来了饥荒与杀戮,疾病与贫困。
这个世界千疮百孔。
而神的信徒代替神在这个世界修修补补。
当他们的仁慈圆满之时,神明将赦免他们所有的罪。
指引他们前往天国。
陆怡晴听完了他们的述说,然后看向了教堂里那座被白布蒙上的雕像。
神的真容被白布覆盖着,没有人能窥见祂的模样是什么。
陆怡晴眨着眼睛,感觉心底的好奇心再一次泛滥了起来。
“每个人的出生都带着原罪?”咖啡馆店长说,“刚出生的婴儿也是吗?”
她看上去明显不信。
“婴儿纯白如纸,但总会有有心人在上面写写画画。”首席执行官轻轻地笑了起来,“更何况,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欲望,金钱、权力、美色——这都是无穷无尽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在教堂里的其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陆怡晴的错觉,她似乎看到电影制片人翻了一个白眼。
“我们并不强迫别人信教。”电影制片人说,“你们可以了解一下,然后选择要不要加入我们。不过,你们既然都能应约前来参加安夫人举办的慈善拍卖了,当然也不会介意对这个世界投入一点小小的善心。”
他笑了起来:“愿主护佑我们。”
咖啡馆店长倒是来了点兴趣,她看了看他们,问:“那我可以加入吗?”
“当然。”银行首席执行官说,“但是作为我主的使者,需要定时定期地做好事,付出自己的力量与贡献——譬如我,我之前为A国的一家医学院募捐了一栋教学楼。”
电影制作人说:“累计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资助了大概有一百多的学生上大学,当然了,是正儿八经的大学,不是那种社区大学。”
那对中年夫妇也跟着补充:“我们捐赠了一些公共设施,累计起来大概也有一百多万了。”
咖啡馆店长听到这里,没敢再吭声,但她的表情很明显就是在说这个贡献力量的价格太贵了。
她超小声地说:“不是说不强迫信教吗?”
“是的。”电影制作人说,“这都是我们的自愿募捐,后续的资金和其他不动产流向都会公示出来的——这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为这个本该美好的世界尽一份自己的力量与爱。”
咖啡馆店长瘪了下去,讪讪道:“那你们……还挺伟大的。”
“称不上是伟大。”银行首席执行官笑着说,“只是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他顿了一下。
“慈善拍卖已经结束了,我们目前筹集的资金足够在偏远国家建造两座小学了,这很好——当然了,接下来,游轮上还会有慈善表演,也是非盈利性质的。”
然后突然他看向了陆怡晴。
“陆小姐,已经错过了拍卖,要不要去看一看表演?”
陆怡晴欣然答应了他的邀请:“当然,我很乐意。”
等他们从教堂里出来的时候,房东突然开口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加入他们?”
咖啡馆店长当然知道老板是在问自己,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加入他们能获得点人脉什么的,你看,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攀上关系的话那岂不是很棒吗?”
然后她像是泄了气一样的:“好啦,果然还是门槛太高了,我够不上,算了算了,还是不去想好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房东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个教会的人,你还是离远一点好。”
陆怡晴看向了她。
咖啡馆店长缩了缩脖子:“什么?不会吧?我看他们人都挺好的呀。”
房东说:“那对喜欢玩S.M的夫妻就是他们。”
咖啡馆店长:“……”
咖啡馆店长:“老板,我觉得你应该尊重他人性癖。”
陆怡晴看向了房东:“为什么会这么说?”
房东说:“我之前看到她的丈夫在打她,她的手臂和大腿都有淤青。”
只是偶然目睹,他早起去观景台散步了,刚好看到丈夫将妻子扇了一耳光,然后一脚踢到了她的小腹上。
她的鼻子里有鲜血流出来。
咖啡馆店长:“?”
咖啡馆店长:“那这应该不属于S.M的范畴。”
没听说过玩S.M还能把人打出淤青伤口的。
——这不是纯纯的家庭暴力吗?
房东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我在那位女士的丈夫离开后,曾经询问过她是否要报警,但她拒绝了。”
那位女士的原话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她擦掉地上的血迹后,就也跟着匆匆离开了。
A国的法律和本国不一样。
家庭暴力是可以被□□的,还可以下发保护令。
但那位女士似乎并没有想让丈夫进监狱的打算。
房东说:“既然她是自愿的,那我只能默认她喜欢这个。”
咖啡馆店长:“??”
这说得不对,但不知道如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