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于说画家养父比妻子的优势在哪,那应该就是他在安夫人心里的地位了。
因为妻子死亡,安夫人对她不闻不问,而丈夫被拘留,她却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为他解围了。
而能够被安夫人联系在一起的,一是组织;二是宗教。
“你看起来不像教徒,你没有佩戴念珠。”陆怡晴说,“但你是组织里的人,所以要么你属于‘七宗罪’;要么你是直属于安夫人的人,对吧?”
至于旁边的那个小演员为什么要做他的伥鬼,大概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女一号的位置?
陆怡晴不太确定。
毕竟这位电影制片人真的很出名,是就算发生了“黑色郁金香”事件之后,仍然能够在圈子里混得顺风顺水的龙头大佬。
电影制片人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上去想要给陆怡晴鼓鼓掌,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只是优雅地欠了欠身,向她自我介绍道。
“色.欲。”
下一秒,他迅速地从腰间抽出配枪,以一种果断而决绝的速度,对准画家养父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血花一地。
第119章
随着那声爆裂的枪声, 陆怡晴感到脸上传来一点无端的刺痒。
大约是横飞的血点子溅到了她的脸上。
目睹了这一切的首席执行官呼吸更加困难了,他的脸色雪白,已经快要昏过去。
杀死画家养父后, 电影制片人优雅地抬起手指, 刮掉了脸上的血迹,然后他收起枪,看向陆怡晴。
陆怡晴:“哇哦。”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陆小姐。”电影制片人说, “你连这一幕都预料到了吗?”
陆怡晴说:“毕竟安夫人的孩子爆出艳照门事件的女主角是你旗下的演员,我想不管当初的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不会放过你。”
她之前听到本地警员们八卦的时候谈到这个,他们原本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来讲的, 但是陆怡晴那一刻却想到了。
安夫人必定会杀了他。
“你答对了。”电影制片人说, “毕竟监听器, 你能有, 他能有,我当然也能有。”
原本她找上他来, 拿出自己名下的财产(已转移), 想要让他帮忙和自己演一出戏, 将自己的死亡化作把丈夫送进监狱的关键证据。
他本着好心好意地想要捞一把这个可怜的、即将被妻子诬陷的男人,但是后来他听他们说在陆怡晴的手机上放了个□□, 于是也心血来潮在画家养父身上放了一个。
也就是这点心血来潮, 他才知道, 安夫人早就想要趁着他们两个人联合、大功告成之际, 让画家养父出其不意地反水, 杀死他了。
“说到底,他也没有多大本事, 他的儿子也是。”电影制片人轻轻地踢了尸体一脚,“听闻自己的养子成为了组织里的‘傲慢’,他嫉妒得发了疯,以为他(画家)是依靠传教传得好才爬到这个位置的——他的女儿就是这样死的,被他故意冷落在家里,用邪.教仪式活活烧死——以期望能够入安夫人的眼——说到底,他也是个赌徒而已。”
安夫人这种女人,向来最喜欢的是有用之人,其次才是忠诚。
否则,她也不会容忍暴怒如此之久。
“这个地方不仅仅是用来杀你,还是用来杀我的地方。”电影制片人轻轻地啧了一声,“她对我动了杀心,我也是不得不正当防卫。”
陆怡晴问:“她知道你就是色.欲吗?”
电影纸片人说:“那大概是不知道的。”
陆怡晴又问:“那她知道,这些尸体照片都是你交易给他的吗?”
电影制片人静默了片刻,意味不明地笑了:“陆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怡晴说:“我只是好奇而已。”
既然嫉妒只负责计算机一类的技术,那这个人应该会很注意自己的安全。
拍摄照片不仅仅会暴露被拍摄者的信息,也会暴露拍摄者的信息。
用什么器材拍摄的、什么时候拍摄的、通过光影、构图甚至能分辨得更为细致。
“好吧,好吧,你猜得很对,那些照片的确是我给他的。”电影制片人说,“你还记得一个姓‘张’的女人吗?唔,我对你们的语言不是很熟悉,是张,对吧?”
——是氛围组美女。
陆怡晴当然不会忘。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她除了和傲慢、贪婪有联系之外,和你也有联系?”
“答对了。”电影制片人说,“傲慢让她传教,贪婪给她毒.品,至于我,我只是需要一点点照片来扩充我的人脉。”
他略带可惜地看着已经抽搐起来的首席执行官,不知道还有没有救,不过他已经目睹了这一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可惜了。”
陆怡晴道:“影视城皮条客,名不虚传。”
电影制片人大笑了起来:“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陆小姐。”
顿了顿,他含笑道。
“你瞧,我们是各取所需而已,她们需要我的名气来成为一线明星,而我需要她们的美貌和□□来为我扩充人脉资源,互惠互利而已,不是吗?”
他并没有错。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在出卖自己。
只不过那些打工人出卖自己的健康和时间来换取金钱,而这些女人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前程。
本质上来说,两者是一样的。
她,她们,何必装得像个贞节烈女呢?
他轻蔑地想。
真是可笑。
更何况——
这个世界本就充满欲.望。
人性如此,世界如此。
七宗罪正是从人性中诞生。
他只不过是在帮助他们直面内心的欲.望。
最原始的欲.望,最野蛮的欲.望,想要繁.殖的欲.望,诞生生命的欲.望。
陆怡晴看了看他身边的小演员,问:“你也是吗?”
小演员安静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不然你以为她一个素人,凭什么能出演我的电影?”电影制片人反问她,“我看起来很像一位慈善家吗?”
他满意地摩挲着掌心下面的肩膀,感受着传来的热度,微微一笑。
说到这里,他又略带可惜地看了看陆怡晴。
“其实你也很漂亮,有点浪费。”
陆怡晴说:“我也当你是在夸我了。”
“啊,既然这样,不如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陆小姐。”电影制片人说,“你这些随身携带的武器,格斗的技术,还有那些机警的警惕心,都是怎么学来的?你在福利院里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啊?”
难不成是哆来咪福利院风水太好,所以人才辈出?
顿了一下,他看着她。
“当然,我也知道,你们国家现在有禁枪令,但是二十多年前管控并没有这么严格,枪械纷乱是常有的事,但那个时候的你应该只是一个小婴儿,你是如何学会开枪的呢?”
他的眼里充满了求知欲。
“我对你很好奇,陆小姐。”
陆怡晴眨了眨眼睛:“你好奇这个?”
“当然,当然。”电影制片人说,“我还很好奇你的情绪管理之类的,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大约无法做到像你这么冷静。”
她沉吟片刻,给出答案:“看电视的时候学的。”
所以现在的电视加了很多限制级,都是为了避免小孩子学坏。
可惜电影制片人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他微微一笑。
“陆小姐,其实你发现没有?你和安夫人很像,都很擅长情绪管理,并不外露,不过她比你温柔,比你更懂人心。”
说到这里,电影制片人笑了,“在七宗罪之中,其实傲慢是最德不配位的那一个,当然,我指的是你的男朋友,至于暴怒推断说有初代傲慢这种东西,毕竟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佐证——我想你应该意识到,他除了对那些小姑娘下下手,传传教,洗洗脑,也没有其他的本事——他能够爬到现在的这个位置,完全是他和安夫人很像。”
陆怡晴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画家,发现他似乎也很温柔,温润如玉的一个男孩子,脾气很好,也没有见过他发火的样子。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呢?”陆怡晴问。
“我当然是更好奇安夫人身上的秘密。”电影制片人说,“毕竟你死了,哦不,是即将死亡了,我当然还是更关心活着的对手——我一直都很好奇,她当年为什么要不远万里地来你们国家出资建造孤儿院,做慈善,乐此不疲,明明很多国家还要更为落后,比你们更需要她的帮助,还有她的丈夫,她为什么要选择你们国家的人结婚,结了三次,又杀了三次——别这么看着我,外人看来是车祸,但我们组织内部可不会这么想。”
他有条有理地把安夫人身上的疑点列举出来,然后陷入了沉思。
“当然了,我会去找到属于我的答案,至于你——”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
“再见了,陆小姐。”
他即将离开的时候,陆怡晴突然叫住了他。
“傲慢死于傲慢,贪婪死于贪婪,那么你呢,色.欲?”
“谢谢你的关心。”他并不生气,只是礼貌地道谢,“我会注意安全的。”
说完,他就和小演员一起离开了这里。
临行前,他好心地(也可能是幸灾乐祸)看着她:“哦对了,这门我就不锁了,可以给你留着透透气。如果陆小姐害怕,还可以和路过的蚂蚁聊聊天。”
陆怡晴也没生气,她礼貌地道谢:“那就谢谢你了。”
*
离开那间房间后,电影制片人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往前走着。
这栋大楼已经废弃了很久了,他走到下一层楼梯的时候,看了一眼被绑在门框边上的暴怒。
他微笑道:“不好意思,成年人的手铐对于你来说有点小,所以我们才选择了用绳子。”
暴怒冷笑道:“没能尽早发现你,是我的损失。”
“当然,我向来警惕心很高。”电影制片人微笑道。
暴怒看着他:“你以为你很聪明吗?”
“哦,那倒没有。只不过成年人的脑袋的确比发育不良的要好用。”
他状似和蔼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没有管暴怒目眦欲裂的眼神。
“知道那间房间里面关着谁吗?”
暴怒的表情更为愤怒:“你放了他们,否则我会杀了你!”
“啧啧,你不会以为,真的扮演一个小孩子就能得到所谓的关心和爱吧?”电影制片人嗤笑道,“说实话,你的演技很拙劣,我名下有那么多演员,你连烂苹果奖都拿不到啊。”
他蹲下来,和她平视。
“你以为,他们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还会对你那么好吗?”
暴怒突然安静了下来。
直戳死穴,正中靶心。
她知道真相大白的后果,很早就知道。
结局就是被当做怪物、被当作异类,被驱逐、被赶走。
“怪物就是怪物。”他状似怜悯地看着她,“你又是何苦呢?”
伪装被撕开,还是怪物。
“所以,我好心地帮你一把。”电影制片人冲她眨了眨眼睛,“永远不让他们知道这个秘密就行了。”
他说着,将房间门旁的一桶汽油打开,然后顺势踢倒。
汽油汩汩地顺着门缝往里面流淌。
“好啦。”他拍拍手,然后冲暴怒挥了挥手,“你也再见了。”
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细长的蜡烛,小心翼翼地点燃,然后倒放在沾着汽油的地面上。
等他离开这栋大楼,蜡烛也就差不多能够到底了。
说完,他也不管暴怒歇斯底里的咒骂,转身和小演员继续往下走。
在走出这栋大楼的时候,他突然站住了,然后看向了身边的小演员。
“你到现在都没有开枪,是在等什么呢?”
他一边笑着,一边拔出枪对准了她。
“在等一个我不会发现的时机吗?可惜,我早就已经发现了。”
小演员站住了,她看着他:“先生?”
电影制片人冲她眨了眨眼睛:“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他身上放的监听器,并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每一次都会放。
包括他作为皮条客把那些演员送给各个行业的大佬的时候,他也会在她们身上放一个。
他喜欢把控一切,掌握所有人的欲.望,听到表面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精英在暗地里也会流露出和动物一样的声音。
他喜欢这个。
色.欲。
他为了诠释这个代号而生。
他为这个肉.欲.横.流的世界献上祝福。
“至于你的身上,当然也有一个。”电影制片人不怒反笑,“亲爱的,我对你不好么?你要这么背叛我?”
小演员安静了片刻,抬眼看他:“我没有背叛你。”
电影制片人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从头到尾,她与之结盟的,都不是他。
是画家的养母。
她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她也曾经有过一个妈妈。
她们是一对残缺的母女,在遇到彼此后才变得完整。
画家养母要丈夫为了自己的女儿的死亡而付出代价,而她亦是。
她本该可以被领养,可以有一个妈妈,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
可最后,她在福利院等啊等,却没有等到她来接她。
她在高楼之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