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怡晴沉默了,年轻警官咳嗽了一声:“别的不说,就算她是铅球队的,能徒手把冰锥扎进人体还要穿透不止一层的衣服也是很难的。”
魔术师:“那……”
陆怡晴:“举重队的也不行。”
魔术师:“……好吧。”
就在这个时候,陆怡晴突然听到身后的玻璃窗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她回过头,发现是暴怒。
她正抱着那只兔子玩偶,用一枚子弹壳轻轻地敲打着窗户。
陆怡晴戴着耳麦,不方便讲话,于是她微微侧过身体,在窗户上哈了一口气,写下一个问号。
暴怒刚想说话,远处的警笛声已经响起来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因为有警方在这里的定位,所以他们会到的比救护车早一点。
暴怒皱了一下眉,这意味着她很快就要离开了。
于是陆怡晴向她指了指记者女士刚刚走出的房间的那个方向,暴怒眨了一下眼睛。
她几乎是心领神会地猫着腰,借着体型的优势把自己藏进了阴影里。
窗户的视角有限,她很快就消失在了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与此同时,一声枪声自不远处响起。
伴随而来是玻璃碎裂的响声,以及是汽车报警的警报声。
陆怡晴问:“发生什么事了,警官?”
年轻警官迅速地回复:“外面有人开了枪,不知道是谁,但是子弹击穿了我们所在的这栋无人别墅的窗玻璃,上面有个花盆也顺势掉下来了,砸中了车。”
他那厢眼睛快过大脑,已经迅速地拉开车门,和几位同事破门而入。
几乎是同一时间,警笛声已在门外响起,警察到了。
警察局的同事在耳麦里简短地报告:“我们到了。”
别墅外响起了敲门声。
陆怡晴顺手给他们开了门,外面的警察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严肃地向她点了点头:“借过,女士。”
陆怡晴拉开门后,趁机闪身到门外,装作透气的样子。
实则是借着外面被园丁修缮过的树木作掩护,寻找暴怒的身影。
她很快就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过来了。
看上去气定神闲的。
陆怡晴问:“是你开的枪?”
暴怒点了一下头:“他们需要一个闯入的理由,我就顺水推舟。”
她点了点耳朵上的耳麦,她同样在监听,警方的一举一动她也尽收眼底。
陆怡晴继续问:“为什么?”
她意识到了什么,心底有不太好的预感。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她了。”暴怒缓慢地抬起眼睛,“就在那个房间。”
陆怡晴先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记者女士之前进入的那个房间,随后她就意识到了她说的是谁。
“是……安夫人吗?”
暴怒点了一下头。
“不止她,还有很多人也在里面。那窗帘只拉开了一条小缝,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所以我只能很潦草地看了一眼,就急忙躲开,没怎么看清。”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语气愈发坚定。
“但我很确定,那就是她。”
第155章
她不会看错。
她绝对地确信安夫人就在那里。
有无数次, 她想要拔出枪给她来一发正义的审判。
但她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
她躲藏在这么多人之后,她如果不能一击必中,那么后续带来的麻烦就会变得无穷无尽。
“你该感谢我。”暴怒盯着她, “我少有这么理智的时候。”
顿了一下。
“不过, 我想等会儿那群条子应该有理由正大光明地调查她了。”
陆怡晴难得好脾气地弯起眼睛,笑颜如花:“那就谢谢你啦。”
暴怒继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不要笑了, 怪恶心的。”
她顿了一下。
“你笑得是很好看, 但还是怪恶心的。”
陆怡晴有些遗憾地收起嘴角。
真是,难得有这样的兴致。
“如果有一天,你能哭给我看的话,那你还是可以打电话给我。”暴怒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我有点想看。”
不过估计有生之年都等不到。
陆怡晴眨了眨眼睛:“我一定会的。话说, 你来这里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暴怒嗤了一声, 将一枚弹壳放进她的手里。
陆怡晴想起来, 她来找她的时候,就用这玩意儿敲过窗户。
她仔细地打量着这枚弹壳, 型号和暴怒的那把枪并不符合。
“哪里来的?”
“在你们离开的时候, 我抽空跟着两位警察去医院看了那个小店长。”暴怒意味不明地笑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遭受到了袭击。”
陆怡晴手里的动作一顿:“袭击?”
“有人在医院外面开了枪, 大概率是冲她来的。”暴怒说, “大概是在那个开放公园的瞭望塔上, 等他们到的时候, 只在塔下发现了几枚弹壳。我偷偷藏起来一枚。”
陆怡晴问:“她也中枪了?”
暴怒说:“是的, 但是不严重,只是肩膀受伤。”
陆怡晴把玩着那枚弹壳, 没有作声。
“当然了,这次枪击案发生了一件更有趣的事:那位枪手开了很多枪——但只有一发击中了那个小店长。另外几枪全都打在了外墙上。”暴怒语带嘲讽,“仿佛他是拆中了个什么新手大礼包,第一枪打中人是系统的福利机制。”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所以,你觉得是那个杀手的警告?还是什么别的用意?”
“也许。”暴怒嗤了一声,“说不定是‘嫉妒’觉得她表现得太差劲了,所以小小地警告她一下?”
陆怡晴语速缓慢:“他不太像是这么急躁的人。”
“谁知道呢?”暴怒说,“反正这次枪击很成功,那开放公园没什么人,没有目击证人。至于这把枪,虽然警方可以弹道分析,但我觉得,既然都敢出来杀人了,这枪十有八九是黑市的‘零元购’流通出来的,查不出什么。”
陆怡晴静默半晌,把派对上拿到的那张照片给暴怒看。
暴怒顺手接过:“这是什么?伴手礼?”
看完照片后,她啧了一声。
“年轻人就是玩得大。”
然后,她的目光慢慢地凝住了。
“这个女人,她身上的纹身有点意思。”
陆怡晴垂下眼帘,暴怒趁着这个时候,从兔子玩偶的肚子里摸出一只烟盒,点了根烟抽了一口。
然后借着香烟那点火星子,靠近照片,把女人肩膀上的那个纹身点给她看。
刚刚陆怡晴注意力全都放在满派对地找可疑人物,以及琢磨照片背后的这几句话上,反而忽略了照片本身的构图。
现在暴怒点出来了,陆怡晴才发现照片上的女人肩膀上有一个小小的纹身,因为照片的光影和动作的关系,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得出。
那是一个很小的纹身,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暴怒用夹烟的手指点着那个纹身说:“我在安夫人的身上,也见到过一个纹身图案。并不是一模一样,但是现在看来,我觉得很有意思——她身上的那个纹身图案,是一座无面的神像;而这个女孩身上的纹身图案,你看像不像一张面纱?”
她一边说着,一边调整了照片的角度,让画里的人正立了过来。
陆怡晴看了过去,果然很像。
暴怒侧过脸,吐出了一个烟圈,继而道。
“而这两样东西组合在一起,不就是游轮的教堂里见到的那座神像吗?”
“我说,这照片里的女人该不会是安夫人的私生女吧?”暴怒一边抽烟一边很突然地笑起来,直笑得整个人都因为烟呛进肺里而咳嗽了起来,“我跟了她这么久,就没见过她怀孕的样子,她又不像是会去代.孕的样子。这女人该不会是被安夫人洗了脑,死心塌地地上赶着做人家的便宜干女儿吧?”
如果是那样,可就太好笑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暴怒乐不可支地继续说,“她成了女同性恋。”
陆怡晴看着她:“你好像很高兴。”
“我吗?”暴怒指了指自己,“我?”
她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她用力地拉住了陆怡晴的衣领,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近到陆怡晴可以看清她又长又卷的睫毛,还有花瓣一样粉润的唇。
忽略她嘴里叼着的香烟,大约有百分之七十的女性看到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宝贝会扑上来抱一抱她。
“看着我,陆小姐,你真的我会很高兴吗?我他妈的跟了这个女人这么久,结果却仍然得不到她的半点信任!没有人,我是说,没有人!他妈的!能从她那里分到半点信任!半点感情!这个女人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大好人!乐于助人!乐善好施!但实质上,她并不相信我,她只是觉得我是一个好用的棋子!一次性的那种!”
“我他妈的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去说服自己,这个女人不是可信之人!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说服自己违背她——去救下魔术师——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想的是什么吗?我想的是,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只这么一件,她应该是不会责怪我的!可结果呢?结果是什么?!他妈的她就毫不犹豫地要杀了我!”
“所有试图去亲近她、去忠诚她的人!都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我是什么?表面上我是组织的‘暴怒’,但本质的我——忒弥斯小姐!你比我更清楚!我他妈的是一条狗!一条可以指哪咬哪,最后不要了就可以随意丢弃的狗!”
说到最后,她讽刺地一笑。
“的确,我是在笑。我笑我自己,我也笑照片里的这个蠢女人!她就像从前的我,一直在上安夫人的大头当!”
她当初在组织的定位就是借用自己原身的优势充当玩物和杀手。
在某些时候成为一些有着变态爱好的寡头的情妇,拉拢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法养成自己的人脉。
所有人只是表面上对她尊重。
背后却只有取笑与蔑视。
她向来清楚这一点。
于是她能肆无忌惮地清理掉那些不听话的异类。
直到今天。
她也成为了他人眼中的异类。
她攥住陆怡晴的手微微发白,陆怡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盛怒。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吐出的每一个字母和音节都饱含怒火。
仿佛被烈焰灼烧过的荆棘。
她盯着陆怡晴半晌,末了,松开手。
转而弹了弹烟灰。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你是真的和她很像。”暴怒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正如‘色.欲’所言的那样,你们都是表面上温温柔柔,但本质都是一座冰山。”
说到最后,她有些沮丧地掐灭香烟。
“真不敢相信我在冰川上撞了两次南墙,说真的,我要是泰坦尼克号,我早就沉了。”
陆怡晴沉默地听她说完,开始从自己的兜里掏啊掏的,最后,她在暴怒的注视下掏出一瓶果味的漱口水,一瓶花香调的香水小样,还有一盒薄荷润喉糖。
“把你身上的烟味散一散,顺道,抽烟对喉咙不好。”
“………………”
暴怒盯着她看了半晌,咳了一声。
“我要更正我的说法,陆怡晴,你比她更奇怪一点。”
然后她拿走了那盒润喉糖,满脸怀疑地晃了晃:“你没在里面下毒吧?”
陆怡晴坦然道:“放了大约20g的甜菊糖。”
纯薄荷味的,那能吃吗?
暴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骂了一声。
“你还不如给我下毒!”
然后她毫不客气地摸走了那三样东西,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下一秒,陆怡晴身后的门被拉开了。
一位警员走出来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陆小姐,你在外面呆了那么久,在干什么?”
他在别墅里处理事况的时候也能看到陆怡晴的背影,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呆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