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隔了十几年了,陆小姐。”警官先生说,“我不认为她现在还活着,现在这年头,坐飞机坐高铁都需要身份信息,她一个已经死亡的人,如何在现在的社会生存下去呢?”
陆怡晴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听筒:“也许她不一定要用自己的身份活下去,她可以顶替他人的身份。”
警官先生的呼吸变慢了:“陆小姐,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我不太确定。”陆怡晴说,“毕竟那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我明白了。”警官先生说,“有任何新的线索的话,我还会再联系你的,陆小姐。”
他说着,挂断了电话。
陆怡晴暂时无事可做,于是她重新回到了大厅里。
那盘小点心虽然看起来很精致,但也许是太过甜腻了所以无人问津。
直到现在仍然孤零零地摆在桌子上。
陆怡晴走过去,又塞了一个。
完美的甜度。
此后,又有几个男人走过来询问她要不要跳舞,陆怡晴摇摇头,拒绝了。
其中有个人问:“为什么不来玩呢?是怕生吗?”
“不是。”陆怡晴说,“我不会跳舞。”
“我可以教你。”他看起来跃跃欲试。
陆怡晴说:“我上一个舞伴曾经被我踩出过脚趾骨折。”
这是实话。
不过那是在大学时候选修的国标舞课了。
那个男生对她开了一句关于高跟鞋的黄色笑话,而陆怡晴选择满足他。
七公分的高跟鞋。
可惜他后来就不说类似的笑话了,她的选修课也被迫重选了(换成了太极拳
陆怡晴有些遗憾。
……还以为他是真的想要被她踩。
那人听说了陆怡晴的辉煌战绩后,立刻转身走了,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陆怡晴于是继续吃点心,点心吃多了,有点噎。
有人在这个时候给她递了一杯果汁,鲜榨,很甜。
陆怡晴喝了,她转头看向来者,他用摩丝定了发型,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修长的手指上套着一个宝石尾戒。
此刻,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陆怡晴有些不明所以。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才意识到他是想要邀请自己跳舞。
“我会把你踩出脚趾骨折的。”陆怡晴在这方面向来都是十分坦诚,“我的国标舞挂科了。”
然而那只手没有退缩,陆怡晴沉默半晌,只好将手给出去。
下一步,他就带着她旋转进了往来的人群,他把控着她的每一步舞步,前进、后退、旋转、侧头,主导着她的每一步走向。
他没有说话,似乎也无需说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可以通过交汇的眼神、贴合的舞步、肢体接触的体温传达。
不得不说,他是一位十分优秀的老师。
陆怡晴专注地想,他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呢?
每一次旋转,她的目光都能瞥过眼前的人群。
这些人都是作为林家的亲朋好友来参加的这场派对,按理来说,他们应该都是来自上流社会的高层精英,或者出生于权贵人家。
但陆怡晴在这人潮之中辨认出了一点不和谐的地方。
还没等她细想,他突然一个倾身。
她顺势后仰,他俯身而下,整张脸猛地凑近,温热的呼吸拂上了她的面孔。
一舞终了。
也就是在音乐暂停的那一刻,陆怡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眼前的人瞬间没入一片黑暗。
头顶上的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灭掉了。
四周一片漆黑。
大厅传来一阵喧哗。
有人说:“是停电了吗?快去开启备用电源!”
陆怡晴借着舞伴的胳膊往后仰得更下,她看向窗外,外面狂风暴雨,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一道闪电在此刻狠狠地劈下,照亮了漆黑的大厅。
人群在这个时候骚动了起来,更多的人惊呼。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陆怡晴突然发现,大厅的落地窗本来都拉着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全部都拉开了。
此刻,其中一扇落地玻璃窗外垂着一个摇摇晃晃的、黑色的球体,上面似乎还拖着一块破布一样的东西。
窗玻璃上印着一行字体。
【ENVY】
嫉妒。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骤然照亮了整个大厅。
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尖叫。
落地玻璃窗外,悬挂着一颗头颅。
一颗戴着头纱的头颅。
是新娘的头颅。
与此同时,小袁老师感觉到她的舞伴一把摘下了面具。
他看着那颗头颅,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喊声。
他是新郎。
第60章 (修)
一阵骚动的人群中, 有人站了出来:“大家安静,安静!请各位不要害怕,我是本市的警察局局长, 请大家不要慌乱, 站在原地,等待备用电源的启用。”
陆怡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看来林家的人脉还挺广,连警察局的人都在。
他说着, 竭力抬高了声音:“这里有备用电源的, 对吗?谁去开启一下?”
“我去!”
堂姐在人群中出了声,她喊了两个人,急匆匆地离开了。
高跟鞋在安静的大厅里踩出一串清脆的响。
陆怡晴站在人群之中,凝视着那颗在风雨中摇晃的头颅。
她侧头, 看向了她的舞伴:“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房东说:“……不是。”
他顿了一下, 靠近她, 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气对她说。
“人群中有黑羊。”
陆怡晴蹲了一会儿, 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场参加假面舞会的人们就像一群洁白的羔羊,但有不合时宜的人混入了其中, 就像黑色的羊一样令人瞩目。
明明都是上流社会、高层精英, 所有人都西装革履, 珠宝华丽。
但陆怡晴却注意到,有一些人, 他们的手指上有厚重的茧, 得体的礼服下面有着紧绷的肌肉, 面具下的眼睛时刻都在警惕的光。
他们像一群机敏的饿狼一样环伺这里所有的人们。
他们是混入其中的黑羊。
他们有男有女, 高矮胖瘦不一, 但手上的粗糙伤口和茧子却是大相庭径。
陆怡晴观察过他们的茧的位置,不像是高强度工作或是小时候握笔磨出来的茧子。
拇指和食指的夹缝衔接处与食指左右两侧都有茧子, 那是长期握木仓、扣动扳机才能留下的痕迹。
但他们的气质绝对不像军人或者警察。
所以房东才会放弃了他的小语种备战考试,拉着她滑入舞池。
他需要确认。
而靠近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成为一只洁白的羔羊。
他一开始以为他们是长子或者长女请来的什么雇佣兵杀手,专门用来杀他的。
但是数量太多了,会不会有点“杀鸡焉用牛刀”的意思?
而陆怡晴想。
可是现在牧羊犬也在这里,那群黑羊为什么会这么肆无忌惮?
有趣。
“你觉得他们会是杀死新娘的凶手吗?”房东问。
陆怡晴摇了摇头:“不像。”
混入白羊中的黑羊只会想办法隐藏自己,用杀人来暴露身份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就算真的要杀,也不该是杀万众瞩目的新娘。
更何况,窗玻璃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嫉妒。
谁会嫉妒新娘?
陆怡晴和房东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立刻想到了今天在客居里撞见的那个哭泣的伴娘。
她和新郎有三年的情感纠葛,她会嫉妒新娘,杀死她。
头顶的灯光在这个时候亮起。
堂姐说:“好了好了,电来了。”
人们在这个时候看清了窗玻璃外的那颗人头。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地看向屋里。
人群爆发了一轮新的尖叫。
警察局长不得不焦头烂额地站起来维护秩序:“安静,安静,我现在先给局里打电话。”
有人尖叫:“山里根本没信号!”
“这里有座机!”局长说,“不要害怕!”
堂姐说:“没用,山路堵死了,就算打了电话你的人也进不来的。”
警察局长:“首先,让我们来调查一下公馆里的监控。”
堂姐又说:“没用,网断了。家里的监控设备都是联网的。”
警察局长:“……”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好吧,好吧,幸亏我今天还带了几个同事一起来的。”
他清了清嗓:“所有人,请暂时留在原地,我们将分组调查你们的不在场证明,请大家不要随意走动。啊,完了,没带工具,林姐这里有一次性手套和脚套吗?什么,吃炸鸡用的?那也行,那也行,总之我们先保护现场。”
他指挥着那几个同事,把在场的几十个人分开来,带去偏厅了解情况。
同时,他上楼去检查凶案发生的现场,半晌,他面色凝重地下来了。
“最后一个见过新娘的人是谁?”
陆怡晴举了举手:“是我。”
警察局长问:“请问你是?”
陆怡晴说:“我是新来的伴娘。”
警察局长将她带进了偏厅:“嗯,陆小姐,你看上去不怎么慌乱嘛。”
陆怡晴很淡定:“以前经历过这种事。”
“哦,看来是有一定经验了。”他点点头,没想过多寒暄,只是审视着她,“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新娘是什么时候?”
陆怡晴把之前在二楼的所见所闻跟他说了一遍。
警察局长听了她的话,皱了皱眉:“这个新娘的表现不太正常。”
说话间,一个女人敲了敲门匆忙进来,她附在局长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警察局长听完,他的眉头皱得更深:“陆小姐,你说,你是一个小时左右前去敲的新娘的门?”
陆怡晴点了点头。
“可是我的法医同事告诉我,她通过简单的判断,新娘的死亡时间至少超过六小时,虽然没有工具,估算不准,但尸体的变化不会有差——死者是不会骗人的。”
警察局长沉声开了口,然后他看向了陆怡晴,目光锐利。
“可是,根据我的分析,你也没有必要骗人,因为你没有犯罪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
他手下的实习生居然还怀疑过陆怡晴,傻了么?
又不是每个美女都会觊觎别人家的河童男朋友。
她们都没有撒谎。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陆小姐,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请你不要害怕。我有一个猜测,你去开门的时候,新娘或许就已经死了。”警察局长分析道,“凶手抱着新娘的尸体或者头颅,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关掉了房间的灯,用浓调香水掩盖了屋子里的血腥味。”
他看着陆怡晴。
“他假装新娘还活着,骗过了你。”
她去开门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具尸体。
而陆怡晴摸到的戴着蕾丝手套的温热的手,是凶手的手。
陆怡晴毫不意外。
她开门的时候,新娘在那段时间就没有眨过眼。
她当然是已经死了,眼部肌肉都已经僵硬了。
当时没说出来,只是担心小袁老师会吓得当场昏过去。
那样会很麻烦。
法医小姐经过简单的检查说新娘死亡的六个小时前大约是中午接近下午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内有很多人接触过新娘。
包括新郎,堂姐,林家长女,跟妆师以及等等闲杂人员。
因为需要彩排婚礼,所以大家在忙忙碌碌。
而根据推算,新娘的头颅被挂上窗户大约也就是晚上派对开始的那段时间。
因为派对开始前,有人在窗边看过风景,那个时候没有头颅。
她的脑袋是在派对开始后才被挂上去的。
而那段时间里,见过新娘的人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譬如新郎,他那时全程都在和小袁老师跳舞,没空去挂一个头颅。
“窗户上面有Evny的字体。”他摸着下巴,“有人嫉妒新娘,会是谁呢?陆小姐,你会知道相关的内情之类的吗?”
陆怡晴想了想,说:“我们今天在客居看到了伴娘。”
警察局长听完了她的证词。
“所以,你是说,那个伴娘和新郎有三年的感情纠葛,所以她很有可能出于杀死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