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怡晴问:“那你能查到那个十四年前死去的‘暴食’的妻子,她是哪一天被定义为‘死亡’的吗?”
警官先生顿了一下:“……也是在二十年前。”
前后间隔不超过一个月。
陆怡晴有了几分把握,她把院长女儿的话告诉了他,并问:“你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吗?”
“你的意思是,‘暴食’的妻子代替了长女?”警官先生问,“你确定吗?我是说,她们的身高体重是差不多,二十年前也有过人冒名顶替参加高考的类似事件,不过,她可是财阀集团的长女啊。”
陆怡晴摩挲了一下听筒:“只是有这个猜测而已,我想问一下,她身上会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可以证明她吗?”
“……没有。”警官先生说,“虽然当时发布过寻人启事,但是像胎记、纹身这种的东西,就算有,大概也被去除了,不太可能会被保留下来。”
至于其他地方,也许也可以整容。
“那么,像鞋码尺寸这种不能更改的东西呢?”陆怡晴问。
警官先生道:“……谁家寻人启事登这个?公民信息也不会登这个。哦,倒是她们出生的时候的脚印纸倒是有,要发给你吗?”
他半开玩笑地问。
谁知道陆怡晴郑重地点了点头:“请发给我。”
警官先生沉默了一下,说:“你那里没有网。”
陆怡晴说:“我会想办法。”
她找了房东,问了一下这里能不能用别的办法发图。
他看上去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失控,他重新恢复了冷言冷语,面无表情的模样。
房东想了想,道:“公馆有传真机,也在一楼,可以用。”
毕竟他们有的时候在这里度假,也会遇到要办公的情况。
陆怡晴转告了警官先生,他很快就把那两张照片传给了陆怡晴。
陆怡晴对比着两个照片上的小脚丫,它们似乎没什么不同。
小小的一个,红色的,印在发黄的纸页上。
房东问:“你在看什么?”
陆怡晴道:“在看脚印。”
也没什么不一样。
陆怡晴想了想,随手把它们叠起来,塞进了口袋里。
她做完这一切,刚想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了警报声,还有人群骚动的声音。
“不要慌。”她听到客厅外的长女说,“肯定又是监测的医用设备坏掉了,没关系,过两天就空运过来了。”
监测警报响了好一会儿。
以至于院长女儿不得不开口:“怎么这么久都没关掉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想上去看看,这声音听着让人心慌。”
警察局长同意了,院长女儿陪着长女上去了,半晌,顶楼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尖叫。
警察局长听到了,立刻带着两个人上去了。
房东浑水摸鱼,也跟着上去了,他也是林家的人,警察局长没有理由拒绝。
陆怡晴看到他的袖管里有银色的光一闪而过。
但没过多久,他又重新下来了,脚步听上去如此轻快。
他面无表情地告诉陆怡晴:“他死了。”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谁?”
“我希望死的那个人。”房东说。
他弯起唇,甚至打开了手机给陆怡晴看相册的照片。
是一张自拍。
警察局长大概是正忙着勘探现场,没有空管他。
照片上的他头一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
他身后的背景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枯瘦,干瘪,脆弱不堪。
是老会长。
他此刻正躺在床上,脸上还戴着吸氧面罩,床头上有血红色的字体。
【LUST】
——色.欲。
他身边的长子和医疗团队在此刻都不见了踪影。
现场有很多照片像花车上的糖果撒在了他的身上、床上。
有几张照片能看得出来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她们正对着镜头,也在微笑。
第63章
陆怡晴接过了他的手机, 看着上面的照片,放大,可惜像素不够, 她无法看清她们的面容。
只是——
她很好奇:“老会长身边的医疗团队, 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身体出现异常情况吗?”
房东说:“出事的时候,他们都处于昏迷的状态,法医小姐说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 很有可能是被人下药导致的昏迷。”
“所以, 是有人下药给他的医疗团队,然后趁着医用设备报警的时候杀死了他?”陆怡晴问。
房东弯了一下唇,是个很微小的弧度,但陆怡晴看到了。
“他是因为呼吸机断电, 缺氧而死的。”
陆怡晴稍微想了想, 大概能明白。
大概是之前就有人故意弄坏了呼吸机, 想让人以为不管什么时候报警老会长都是安然无恙。
然后在这个合适的时间点把迷药放进所有医护人员和长子的饭菜里, 趁着他们昏迷的时候给呼吸机断电,就算有警报声, 人们也会因为习以为常且有医疗人员在而不会立刻赶到。
于是就能让老会长漫长而痛苦地窒息而死。
想必他死之前并不安详, 家属也很悲伤。
悲伤到嘴角疯狂上扬。
只是不知道, 那个拔掉电源的人是谁?
法医小姐确认过他们都处于昏迷状态,那么应该所有人都在真正的昏迷。
这段时间, 除了没昏迷的人, 其他人都在大厅, 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 他毕竟是米蓝集团的老会长, 具体要不要接受解剖,还需要商议。
更何况, 闹出谋杀这样的命案,一定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集团权力变动的交接,媒体新闻的闻风而动,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影响也都是不可估量的。
他的死亡像一只蝴蝶,轻轻地扇动了翅膀。
然后就会引来一阵风暴。
房东语气淡淡的:“他之前就开始身体不好了,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公馆疗养。”
他顿了一下。
“算算时间的话,是从园艺社女孩出事后开始的。”
陆怡晴若有所思。
本来以为警察局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但是警察局长最后还是喊住了她,客气地询问是否可以谈一谈。
陆怡晴同意了。
他把这场谈话安排在了偏厅,给陆怡晴端了一杯咖啡。
他很直接,开门见山。
“陆小姐,你觉得老会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怡晴眨了一下眼睛:“我从未接触过他,谈何评价他这个人呢?”
浏览器一搜就能搜出他的生平简介和毕生荣誉,如果他实在想要知道,问长子和长女应该会更快一点。
警察局长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陆小姐你不明白案件的经过,老会长去世了,去世的时候,他的床上到处都是女孩子的照片,床头还写着LUST——我想你会知道它的意思,是色.欲。”
说到这里,他沉默半晌,道。
“那位姓钱的老师说,她有两个学生,被社团老师带到了游泳社里,借机给老院长——也就是她的父亲性.侵,奈何警方那里掌握的证据不足,活着的那个女孩子在遭到侵犯的时候全程昏迷,胚胎组织也早已被流产,无法留下任何有力的证据指控他,所以老院长被保释了出来。”
“她现在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才开始恍然大悟。因为性侵的对象很有可能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父亲的多年挚友——老会长。”
警察局长表情严肃。
“她说床头上的LUST可以证明,但我觉得那只是凶手的一面之词而已,算不得证据,不过——”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陆怡晴。
“为了确保没有流言蜚语传出去,我觉得还是应该像陆小姐你求证一下。”
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属实,简直就是在往这个国家乃至于这个社会都扔下了一颗巨大的雷。
简直难以想象社会的头条新闻该如何编造那些标题了。
陆怡晴垂下眼睛,开始往自己的咖啡杯里放糖块。
一颗,两颗,三颗——
“陆小姐,够了。”
警察局长很清楚,当人们在面对问话时摆出这种无聊的小动作时,就意味着他们不感兴趣,或者态度消极。
陆怡晴没有接他的茬,她在他的注视下放了六颗糖进去,搅拌均匀,然后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
警察局长:“……”
然后她搁下了杯子,轻声道:“我很好奇,如果你知道老会长真的是那个喜欢侵犯女孩的罪犯,你会怎么做?”
警察局长顿了一下,语气坚定:“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会把真相告知公众。”
陆怡晴弯了一下唇:“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警察局长为什么会出现在别人家的婚礼上呢?”
警察局长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问这个问题,随后道:“因为老会长曾经给当地的警察局捐赠过警车,我们很感谢他,这次媛小姐邀请我们来参加婚礼,我们就过来了。”
陆怡晴审视着面前的警察局长。
他和他的警员们的工作水平能力很高,可以称得上是警察中的精英。
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稳定人群、排查关系、锁定相关证人、获得相应的口供、判断死者的死法和死亡时间、甚至是很快地就能还原当时的凶案手法。
他们训练有素,他们经验丰富。
于是陆怡晴也有了一个疑点。
为什么林家要邀请他们来参加派对?
那群黑羊,可疑的婚礼,到处都是疑点。
难道藏在其中的凶手胆子有这么大,胆敢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作案?
话说回来,警察知道那群黑羊的存在吗?
“那些照片里,有新娘吗?”她问。
警察局长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用戴着塑料手套的手,从一个文件袋里取出了那些照片。
“她在。”
陆怡晴看着那些照片,她想伸手,被警察局长阻止了:“我来。”
不要破坏证物。
陆怡晴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照片上的女孩,她们青春活泼,都有一颗虎牙,眼睛亮亮的,眉眼相似的柔和婉约。
最后一张照片,是房东的妈妈。
但不同于那张斑驳的、到处都是白痕的老照片,这张显然是单人照。
她穿着蓝色的裙子,脖子上挂着同配色的项链。
准确地来说,是O字链。
上面拴着一颗欧泊。
陆怡晴感到脖子上的项链隐隐发烫了起来。
画家给她的那条项链,现在出现在了房东妈妈的脖子上。
“因为陆小姐是无关人员。”警察局长说,“且我个人觉得你的心理素质比较好,所以才告诉你的。”
陆怡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说:“钱老师说的都是真的,但完整的证据链,我想你们调查起来会很困难。”
警察局长沉默着点了点头:“多谢你。”
陆怡晴忽而弯了一下唇:“其实局长不妨猜一猜,下一个死去的人会是谁?”
局长有些惊愕还有些生气:“……陆小姐!”
陆怡晴歪了一下头。
“其实在这之前,已经有两起罪案关联过‘七宗罪’了。”
警察局长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陆小姐,我想知道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信息?”
于是陆怡晴把之前两桩案子说了一遍,然后竖起三根手指。
“还有两宗罪——只是我不知道警官先生的父母到底犯下了什么罪。”
警察局长沉默了一下:“你和隔壁市的警察也有交流?他很信任你吗?”
陆怡晴笑了一下:“你可以给他打电话。”
她报出了警官先生的手机号码。
警察局长想了想,谨慎地站起身打了个电话核实。
过后,他回来了:“我认识他,之前跨省追过好几个诈骗犯,我们合作过。”
陆怡晴哇哦了一声:“真巧。”
“既然他信任你,陆小姐,那么我想我也可以信任你。”警察局长说,“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