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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二,楼叔、陈姐和司机、帮佣过来拜年,楼叔一人给了两个红包,说一个是先生给的,另一个是太太给的。
李羡再次感叹这里行事风格的妥帖体面。
初三初四这两天,李羡接连睡到日上三竿,陈平见怪不怪,等她什么时候醒了,自己下楼,问她要不要吃早餐,还是等等午餐。
“等午餐吧,陈姐。”李羡含笑,她慢悠悠走去窗边,抱起懒洋洋晒太阳的Phantom,“咪咪,你吃饭了吗?”
Phantom两只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肚子这么鼓,吃过了吧。”李羡自顾自说。
Phantom:......
李羡挠它的下巴,手感松软像太阳晒过的棉被。她转头问陈平,“陈姐,谁给Phantom起的名字呀?”
“应该是诺诺吧。Phantom来的时候她也在。”
小孩子起的,怪不得有点中二。
李羡将Phantom抱去拐角,趁没人看见,亲了亲它的脑袋,Phantom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还是那副高傲蔑视众生的表情,懒得挣扎。
手腕微凉,李羡从手臂和Phantom脖颈之间摸到金属铭牌,上面刻着它的名字,还有个小小的XXL。
“咪咪是大码猫猫?”李羡忍不住笑。
Phantom灵巧地钻过她的手臂,一跃跳下地板,伸懒腰。
李羡看着它脖颈晃晃悠悠的铭牌,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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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是孟家老爷子八十八岁寿宴,孟恪提前一天回国,落地已是夜里九点多。
山脚下是连城中心商务区,夜景照明串联数个商圈,霓虹灯辉煌,璀璨如星河。
山上夜里寂静,几栋别墅灯火流明,忽远忽近。
汽车驶入庭院,司机下车,将后座车门拉开,孟恪躬身下车。
进门时正巧碰见陈平在收拾纸箱。
“先生回来了。”陈平笑道。
孟恪说:“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陈平说。
见孟恪看着自己手里拆开铺平的箱子,陈平解释说:“都是快递箱,放着碍事,我叠一下丢出去。”
“现棠的快递?”
“是的,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网购。她刚才在楼下等你呢,有点困了,先上去了,我去叫她一声?”
“不用。我上去。”孟恪说。
陈平:“那我去把这些丢掉。”
孟恪颔首。
陈平抱起一摞纸箱,朝后门走去。
开关门时带起的一阵风,从没收拾完的纸箱中吹出一张纸片,打圈飘转,落到孟恪皮鞋旁。
他停下脚步,俯身拾起。
商品清单:
银色锆石钛钢链条项链 9.9元
猫眼石手串 7.9元
银色锆石耳圈 15.9元
.......
孟恪纸片横折一次,塞回纸箱。
楼上卧室没人,套间小书房门框映出光亮。
这房间原本是要做衣帽间的,后因空间不大改成书房,放了套桌椅书架,孟恪不大使用,房间也就闲置下来,只有陈姐打扫卫生时会过来。
李羡格外偏爱这小房间,椅子上添了软垫,桌上增加台灯和笔筒,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窝在椅子上看电脑屏幕,手臂支在扶手上,拄着脸颊,全神贯注。
“......给我定的罪名就是薅社会主义羊毛。”东北老太太爽脆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来。
李羡摊开手捂住嘴巴,忍俊不禁。
笑着笑着,就注意到门口站了个人,她一惊,捂住心口。
孟恪扬眉,似乎有些无辜。
她咳了声,站起身,扣上电脑,“你回来了......”
“嗯。”孟恪看向她的电脑,“等很久了?”
李羡略尴尬,“没多久。陈姐说你七点多降落,飞机延误了吗?”
“阿姆斯特丹大雪,延误两个小时。”
“哦。”李羡点头,将刚才仓皇起身,斜抵在腿上椅子向后推了推。
她的长发随手扎了个马尾,低低落在颈后,光洁耳廓露出来,耳垂两颗银色耳饰,锆石闪烁,脖颈上一根银色项链,粉紫两颗水晶珠作吊坠。
“一个人在家还适应么。”孟恪将目光移到她脸上。
李羡正在整理桌上散乱的资料,她抬头看他一眼,沉默两三秒,微笑,“挺好的。你呢,出了什么急事吗?”
“欧洲市场的几个子公司出了点问题。”孟恪言简意赅。
能让他年初一匆忙动身的问题,恐怕不是小事,但他现在站在这,虽有疲惫,没有让人察觉任何一丝慌乱,仿佛只是经历了一场长途旅行。
李羡将桌面收拾干净,走了出来,“都还顺利吧,明天就是爷爷寿宴。”
“嗯,不耽误。”孟恪说。
孟恪准备洗漱,李羡去衣帽间换睡衣。她刚脱了衣服,听见脚步声,扯着衣摆往身上套,手臂急匆匆往外伸,差点把衣服撑裂。没来得及松口气,听见来拿衣服的孟恪疑惑道:“怎么没收拾。”
衣帽间空处放了个两个衣架,平时陈姐会把准备好的衣服挂这里,孟恪和李羡也会把穿过一次但不需要立即清洗的衣服挂上面,每次不过几件。
今天这里挂了李羡的许多衣服,五颜六色,裙裤衫交织。
李羡扶着玻璃门,只当没听见。头顶亮白色筒灯光线灼灼的,晒得她脸颊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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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孟家老爷子八十八岁寿宴,山顶别墅热闹非凡。
孟家交游深广,政商各界名流来贺寿。工作原因,李羡认识其中一些人,不过以前他们在台上为主,她在台下是客,今天颠倒过来了。
她无意出风头,专挑人少的地方去,偶尔遇到熟人,停下来寒暄两句。
“小李老师?”身后一道欢喜的年长女性声。
李羡回头,发现是个戴着细框眼镜,文质彬彬的阿姨,“朱老师?”
“是我是我。这么巧,你是跟单位来的?”朱丽坤走近了,打量她,“今天真漂亮。”
李羡含蓄地笑了笑,“您今天也特别精神。”
“你那个,那个充电宝还在我那呢!”朱丽坤说,“当时太着急了,没注意,真不好意思啊。”
年前那件事,充电宝也算推波助澜,但是怎么也赖不到朱老师头上。李羡说:“没关系,朱老师,不是什么要紧事。”
朱丽坤说:“正好充电宝我一直放在单位,我看有没有人能跑一趟吧。”
李羡连说不急,“等我上班后过去取吧,电视台离报社不太算远。”
“小李老师。”朱丽坤笑眼和善地看着她,“我听你的声音条件不错,怎么没想着来台里工作呢?”
“其实考虑过。”李羡微赧,“只是当时先拿到了报社的offer。”
“报社工作怎么样,福利还满意吗?”朱丽坤试探。
李羡有些心跳加速。
朱丽坤见她明白,继续说:“前段时间你采访吴芃那个稿子我看了,写的不错。台里有几档节目,都不错,需要有经验的记者,你看要不要考虑一下,来台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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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寿宴还是普通聚会,本质都是社交场合。入场后不久,各界人士自动按照社会地位与身份,划分不同区域。
李羡自然跟一群显贵的小姐太太混在一起。
八角的双层水晶灯泠泠照射下来,女人们耳垂、手腕、脖颈上珠宝光芒四射,却又不是故意显摆出来的高调款式。那就太俗了。
桌上精致的餐点没什么人动,茶酒换了一杯又一杯,有人坐着演奏钢琴,乐曲悠扬。
男人们在房间另一侧聊天,孟恪不站中心位,却从来没离开过中心。他单手抄兜,另只手拿了杯红酒,游刃有余地应对跟各式人马,很有绅士气度。
李羡看了看手机消息,趁没人注意,披了件毯子,从厅里脱身。
今日大雾,山顶尤其浓,一眼望出去,数座白房子仿佛快白雾溶化了。
李羡裹紧毛毯,等带朱丽坤口中那个正巧来山下办事、可以给她捎充电宝的人。
来人穿了件黑色冲锋衣,发型是利落的短圆寸,五官带着北方男人特有的硬朗锋利。
李羡看见他,先是迟疑,又有些难以置信。
“羡羡,好久不见。”李戍朝抬手,晃了晃手里的充电宝。
直到他开口说话,李羡脸上才浮现惊喜神色,“戍朝哥,怎么是你,这么巧。”
楼上宴会还在继续,酬酢之间语笑喧哗。
孟恪回头看了眼沙发方向,“太太呢?”
身旁服务生说太太刚才下楼接人去了。
第18章
“我也没想到这么巧。朱老师是我师傅。”李戍朝将充电宝递给她, “她说年前在桐城跟你借的,你现在在做记者?”
李羡接过充电宝,“嗯, 在川阳日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进了电视台?”
李戍朝:“去年毕业就过来了。现在在朱老师手下打下手。”
李羡嘁他,“你都硕士毕业了, 打什么下手。”
“毕竟刚入行。”
“做技术吗?那朱老师怎么会是你师傅。”
李戍朝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圆寸显得人有点痞气, “开个玩笑。朱老师在群里问,我看充电宝的标签上有你的名字,就过来了。”
李羡揶揄道:“现在重名的那么多。”
“不。我有种预感, 就是你。不是也就算了。”他顿了顿, “反正得过来一趟。”
李羡看着他的脸, 虽然大她几岁,他一直带着少年的桀骜, 眼神如灼灼烈日。
她将手从披肩底下伸出来,指了指外面的柏油路,“我怎么看你是从那里跑过来的?没有接驳车?”
匀称白皙的手,无名指指腹钻戒闪耀。
李戍朝笑了笑,敛去那点热烈,恢复拽哥本性, “跑上来的呗。门口有保安拦着不让开进来,让我跟主人联系, 又让我等接驳车。”
他打量李羡:“你最近, 还好吧?”
李羡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珠圆玉润吧。”
李戍朝牵嘴角笑起来。
李羡:“外面这么冷, 进去坐坐吧?”
李戍朝摇头,“今天还有事, 就算了。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饭。”
“那太巧了,你‘师傅’向我抛出橄榄枝,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是同事了。”
“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李戍朝跟她摆手,李羡也摆手,转身准备走了,李戍朝叫住她,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袋,“同事非要我捎一份糖炒栗子,结果她提前下班,不要了。借花献佛。”
李羡接过,还是温热的,“谢了。下次我请你吃饭。”
李戍朝潇洒地挥了挥胳膊,走上法桐夹道的柏油路。
李羡悄悄溜回楼上,去客房找到自己的包,将包装袋折好,塞进包里,又理了理衣裙,走回充斥笑闹声的宴会厅。
寿宴下午一点开始,正式结束是晚上八点多。
李羡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回到家强撑最后一点力气卸了首饰和妆容,转身进了小书房,关上门,瘫倒在椅子上。
闭上眼睛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墙上挂钟的分针才走过两格。
李羡深呼吸,恢复精力。
她站起身,注意到窗外露台有人影,推门出去,被冬日凛风刮得一个寒颤,孟恪回头,“去穿件外套。”
李羡穿了件厚羽绒服,趿着拖鞋嗒嗒地折回去,走近了才发现孟恪在抽烟,夜色凛冽,他唇边仿佛绽开一朵橙红色明亮的花,片刻又熄灭。
孟恪将烟夹入指间,“就站那吧,别过来了。”
他身边的烟雾还没散,李羡原地站住,轻轻挨着一旁的木栅栏,“生意不顺利吗?”
孟恪没有立即回答,她看见他唇边又绽开两朵橙红明花,映出点下颌轮廓。
“最近事情太多。”他嗓音沉哑,像揉皱的微苦的雪茄烟丝,“本来初三应该带你回曾家看看的。”
李羡微怔,迟疑地摇头说:“......没事,我跟曾爷爷说了,他说等你空了再过去。”
这几天他不在家,她本来想回李家看看,又觉得曾家不高兴。
她不想单独回去面对那么多人,只单独跟曾家的爷爷联系,拜了年,对方说收到年礼了,听说孟恪临时飞去法国,表示理解。
“嗯。等闲下来,我去登门道歉。”孟恪说。
“好。”李羡深深点头。
她拉链拉到顶,将一半脸庞埋进去,两手抄兜,靠在栏杆上,朝外望去。这方向正对山下灯火璀璨如星河的城市夜景。
“你的朋友们呢?”
“嗯?”
“年前我出差前你说要带我去见面。”
孟恪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是否真的有这件事。
“不着急,有机会再说。”他早没了那时的心思。
他自然有他的傲气,被拒绝就懒得再抛橄榄枝,李羡应声,并不纠结。
“我今天发现一件事。”她说。
“什么?”
“今天我什么也没做,好多人过来奉承我。她们可能不知道,这没什么用。”后一句她语气轻快,飞快掠过,却发现孟恪偏过头来看自己,她用手背蹭了下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