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诺开车来公司接的陈长风,她穿着普通的卫衣和运动裤,戴了棒球帽和黑框平光眼镜,依旧是没化妆,看起来十分低调。
陈长风坐到副驾上开她玩笑:“跟女明星吃个饭真不容易,吃饭五分钟,乔装打扮俩小时。”
程诺推了推眼镜框,“那你以为呢,偷着乐吧。”
他没跟她说今天在公司听到的风言风语,因为知道这种话她只怕听得比自己更多,没必要再给她添堵。
她找的饭店,没有包间,环境倒是够幽暗,一个个卡座都有屏风隔开,吃起饭来还算私密。
他们没什么交流,只是静静对坐着吃东西,程诺真的只喝了一小锅粥,吃完就不再动碗筷了。
她等着陈长风吃好,撑着脑袋说困了。
陈长风问:“疫苗反应?”
程诺摇头:“可能昨天没休息好。”
回去换陈长风开车,他看程诺没精神,又不太想立马回家,接手方向盘以后导到一片海景观光区。
他车开得稳,程诺好像只有坐陈长风和她爸开的车才会睡得安心。
车里放着她喜欢的歌单,程诺睡了不知道多久,忽然睁开眼,入眼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盘山小路。
程诺吓一跳:“这是哪儿啊?”
陈长风声音听着也不是特别坚定,“去海边啊,这导航导的什么阴间路?”
程诺:“……你不说这句还没那么恐怖。”
陈长风大灯开着,只觉得这山路越开越荒凉,抬手把车门锁上了。
程诺:“你不知道年底的时候盗贼比较猖狂吗?这要是突然窜出来几个抢劫的,把我们车砸了怎么办?”
陈长风:“你别说了,我怕怕。”
刚说完,一只不知道什么鸟飞了过去,给本就鬼魅的夜色增添更多惊悚。
程诺:“赶紧开下去找道回家吧。”
陈长风不说话了,加一脚油门开出山路去,路过一个挺大的度假酒店,还安慰程诺:“你看,这不是荒山野岭,这真是景区,只是晚上比较吓人而已……”
再往后开,道路变得宽阔明亮,两个人的心情也没那么紧绷了。
程诺又忍不住念叨他:“你怎么想的,大半夜来看海。”
陈长风:“我这不是觉得在海边你会有故乡的感觉吗?大海啊大海,是我生长的地方~”
程诺听着他跑调的歌声,堵住耳朵:“别唱了,一会儿招来野狼了。”
陈长风立马噤声,感觉真有这种可能性。
他正经了几秒:“我刚才还在想,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了,我得把我银行卡密码告诉你,这样你下半辈子应该能衣食无忧了。”
程诺:“你现在也可以告诉我。”
陈长风分神看了她一眼:“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他为什么想让她有故乡的感觉呢,因为他还执念地觉得她在故乡的时候好像更容易喜欢他。
程诺:“你这是危险驾驶。”
陈长风便把车停靠在大路边,打开双闪。
这路上没什么车经过,色胆包天的人让暗夜都变成粉色星空。
程诺看他伸着脸等挨亲,心念一动,问了他一个问题:“地下情,你接受吗?”
陈长风的脸又靠过来几分:“地狱情都没问题。”
他没有正形,她笑得肚子疼。
她觉得他真是个傻子,她明明说的是气话,气他从来没正式正经的提出交往,拿没名没分的地下情暗讽,他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程诺逗他,尽管这可能把自己的真心也赔进去,“行,那今天就是咱们正式偷偷恋爱第一天。”
这么矛盾的两个词摆一块,陈长风居然没听出来有什么问题,兴高采烈地在手机备忘录里标记纪念日。
程诺瞄了一眼,他日程标题写的是“地下情与勇士”。
看起来还真是个很适合搞谍战工作的人才。
第34章 喜欢
关于正式告白这件事, 陈长风真的没意识到他之前那么多次说“喜欢”,在程诺眼里都不算数。
他以为自己每次都说得很认真,那就是告白了。
哪里知道美少女想要天空彩虹热气球外加土味情话一箩筐。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终于跟程诺在一起了的喜悦中, 甚至带了点害羞,也不向程诺索吻了,老老实实开车回家想让她好好休息, 怕她以为自己不尊重她,跟她谈恋爱只想着些肤浅的肌肤之亲。
虽然他确实是在想。
程诺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好像是开了一个玩笑, 却不小心说了真心话一样。
羞恼之外,还有些甜蜜的悸动。
第一样不同的就是他下车的时候来拉了她的手, 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整只手, 干燥温热。
也就车库那几步路,进了电梯陈长风就松开了她,把手插进裤兜里。
程诺的手上还留着他的温度, 她记不清上次他们俩手拉手走路是多大的事了,可能是上小学的时候过马路,又好像是初中时有次去爬山他在前面拉了她一段。
她站在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 发觉他比小时候高了好多, 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好像还没她高。
眼看着他的耳朵越来越红,程诺被陈长风忽然转头抱怨了句, “你不是不要公开的吗,干嘛一直偷看我!”
程诺哄他似的,对他笑笑:“喜欢你呀, 喜欢看你。”
这话“轰隆”一声在陈长风耳边炸响, 他的脖子这下也跟着红了,没想到程诺忽然就对他甜言蜜语, 糖衣炮弹轰的他丢盔弃甲,“那,那你这样,要是被人看出来了可不怪我。”
程诺觉得他这样挺有意思的,厚脸皮原来听不得情话,她随便说说他就手足无措――她还是更喜欢掌控节奏的感觉。
于是对于这份“地下情”,她忽然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她故意给他施加压力,“那不行,我管不住自己,你要帮我啊,反正如果我们的关系被人知道了的话,那就终止吧,我不想影响我的事业,也不想你家里人对我有看法。”
他们已经出了电梯,程诺给陈长风抛出个难题就不管了,直接穿过客厅往房间走。
也不给陈长风机会问清楚,那要到什么时机才能公开。
陈长风想追去问她的时候,被他爸先喊去了书房。
书房相比其他房间冷清一些,能让人理性思考。
但陈长风依旧在走神想着程诺。
陈世羽看着心不在焉的儿子,喝着茶让自己心平气和别骂脏话。
等陈长风偶然和他爸对视上了,他爸才开口:“大少爷,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陈长风:“呃,我没啊。”
陈世羽:“那你能跟我解释一下,造我和程诺的谣有什么良苦用心吗?”
陈长风想起来他吓唬那些人的时候随口说的他爸是程诺干爹的事,不想重复他们说的关于程诺的难听话,只对他爸笑着说了一句:“你就默认了呗,就当给她做个靠山,你以前不是也想过认她当干女儿吗?”
陈世羽换了一泡茶,不想跟他掰扯“干爹”这个称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负面绯闻,只说了和他有关的隐患,“她要真是跟我认了干亲,跟你算怎么回事,你们姐弟在一起说出去就好听了?”
陈长风心虚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啊?”
“……”陈世羽不知道,他只是假设,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他看着儿子不说话,陈长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再想想程诺的“威胁”,慌张地凑到他爸面前,“爸,你得给我保密,跟妈也不能说……不然我就告诉她你跟王秘书的事!”
陈世羽忍不住了:“放屁,我跟王秘书有什么事?”
陈长风:“对,我就跟我妈说,你跟王秘书什么事都没有。”
陈世羽拉开抽屉,要找他那根吃灰很久的戒尺。
陈长风耳聪目明,先一步用身体挡住他,服软认错,“爸,爸,我就是跟你解释一下我为什么那么说,干爹跟未来公公也没什么区别对吧,程诺不是你女儿也胜似你女儿了。您别动气,更别动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陈世羽踹了他一脚:“滚吧,谈个恋爱还贼头贼脑的,就这点出息。”
陈长风委屈,不过离开书房前再三求他爸保证,要替他保守秘密。
出了书房已经挺晚了,想到程诺今天不太舒服,他没有直接去她房间找她,先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睡了没?”
程诺隔了会儿才回他:“刚洗漱完。”
陈长风:“我去看看你?”
程诺:“不了吧,这么晚了。明天见。”
人就在不远的隔壁房间,陈长风克服了很久才止住了去见她的念头。
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第二天的天能早点亮。
可惜事与愿违,第二天阴天下雨,陈长风受天气影响没能早早起床,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比平时晚了半小时。
他火速爬起床,平时都要洗个澡再出去,今天只洗了脸就跑下楼吃饭。
却没有在饭桌上见到程诺。
陈长风问陈奕安:“浪花今天不吃早饭吗?”
陈奕安并不清楚,他抬头看向程诺房间,回忆了一下,“她是不是一早就出去了?我早上好像听到了门响。”
陈长风用嘴叼着烧饼给程诺发消息:“你去哪儿了啊?”
程诺没回他。
陈长风郁闷极了,他食不知味地吃了早饭,换了衣服离开家前还在看手机消息。
没回没回,小骗子失踪了。
这条期待的回复直到快中午了他才收到。
程诺无辜的语气说:“啊?我刚起床。”
怎么有人可以过得这么潇洒?怎么有人刚谈了恋爱还能睡得着觉的?
他气哼哼,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程诺还是觉得在外面吃不方便,回说就在家里吃吧。
陈长风正在外面开会,没再回她了,因为心里并不高兴。
他忍着,装着,完成了工作,吃完了晚饭,应付了家庭欢聚时光。
然后在程诺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跟过去,问出了自己心里憋着的疑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刚恋爱的尴尬期,总是患得患失,觉得她想要变卦。
程诺看了一眼门外,对他撅撅嘴,示意外面有人。
陈长风也回头看了一眼,是李皓行在操控赛车到处跑,吵死了,他觉得妈妈过分溺爱小弟了,他打算要替妈行道,把他的遥控车没收。
陈长风跟着李皓行跑到犄角旮旯的楼梯间,抄起他的大赛车义正言辞地命令他:“以后不许在家里玩,只能在院子里玩,不然会撞坏家具。”
李皓行平时都在院子里玩,他委屈:“外面在下雨。”
陈长风:“那就不要今天玩。”
李皓行:“我就想今天玩。”
陈长风:“你都十一岁了,要理解人不是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的。”
李皓行:“哦,就好像你想当我姐夫但不一定就能当成。”
陈长风:“嘿臭小子,我能和你一样吗,我已经是了。”
他得意忘形,嘴上没个把门的,在小弟面前放松了警惕。
李皓行张着嘴巴看他,忽然扭头要跑:“妈妈!妈!”
陈长风扔了赛车抱起他,试图对他进行催眠:“祖宗,祖宗别叫,嘘,我吹牛的,你忘掉忘掉,不许出去瞎说听见没?”
李皓行笑得像个小坏蛋,点点头:“我要玩赛车。”
陈长风立马把赛车放回他面前:“你玩。”
李皓行又提出要求:“给我买奥特曼。”
陈长风:“买,你去挑了发我。”
李皓行暂时还想不到其他想要的,但他知道自己拿捏到大哥的把柄了,只要他替大哥保密,大哥就得对他唯命是从。
他很满意,遥控着赛车跑开了。
陈长风赶鸡不成蚀把米,郁闷地去了程诺的房间。
程诺打开门看到他,刚要开口,他先发制人,“十分钟,我知道,我待一会儿就走。”
程诺想了想,“要不我去你房间吧。”
他房间玩的东西多,平时弟弟们也喜欢去他房间,这样看着还不突兀。
陈长风点点头,没敢把自己已经走漏风声的事告诉她。
程诺觉得他好像今天有点沉闷,想到刚才他问自己的那句话,即使是逗他玩,也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的,不想他胡思乱想。
她跟着他进了屋,就先说:“我没有后悔啊,为什么这么问?”
陈长风的房间有阳台,落地窗外面是依旧淅淅沥沥的雨水,无端带着些伤感。
他坐到阳台的摇椅上,看着雨帘,说:“我早上没见到你。”
程诺:“因为你睡懒觉了啊。”
陈长风:??谁睡得更懒啊?
程诺:“我今天起得可早了,以为你要去跑步,结果在客厅等了半天你都没起,我就去睡回笼觉了。”
是这样吗?
陈长风的不开心飞到九霄云外,立马就露出来笑脸,“哦,你找我有事吗?”
程诺看他满怀期待的表情,抬脚一下一下踩他摇椅的弯脚,让他来回摇摆。
隔着玻璃能听到雨声,隔着敞开的房门能看到走廊的情形――他们为了避嫌,没关门。
这一刻,走廊好像离他们很远,雨幕却好像离他们很近,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心意。
程诺踩停了摇椅,看着他的眼睛,“我以为是你找我有事呢。”
她说完,从阳台往屋里走,走到房间的正中央。陈长风的房间四四方方,这个位置空着没放置东西,从斜侧的门口路过也看不到这个角度。
陈长风跟着她走过去,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
两个人都没说话。
但是程诺冲他笑了。
陈长风像被按下开关,低下头凑到她嘴边,给她亲自己。
这个位置如此隐秘,又如此坦荡。
他们大胆地偷偷接吻,还想要欲盖弥彰地敞着房门证明清白,一分钟的亲密都像坐过山车一样惊心动魄。
程诺的手抓着他胳膊,在听到外面不知道哪里传过来的脚步声时松开了他,过了会儿发现是虚惊一场,探手去摸他心口的位置,感受到了擂鼓一样激烈的跳动。
他问她:“好玩吗?”
程诺点头。
陈长风却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具体是气什么他还没想清楚,但他选择先咬她一口解解气。
程诺皱着眉看自己手背上被咬出来的一圈牙印,嫌弃地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我要回去了。”
她真的说走就走,走到门口了被他一把拉住。陈长风觉得刚才证明清白的时间够长了,接下来可以是短暂的“不清白”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