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钗缘——鲜肉豆沙粽【完结】
时间:2024-01-03 21:30:49

  “由王妃您决定便是。”曲元德笑道:“只是我家殊儿眼看要定下亲事,再留在宫中做伴读就不大合适,还得烦劳王妃开尊口,讨她出宫。届时,等娘娘千秋宴,就让她正经出来。”
  “有甚么难?我早便有这个打算!”王妃连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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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曲府,在外充完家主的曲元德破天荒问了一句:“殊儿自己的婚事,你不问问她?”
  清懿沉默片刻:“他们是两情相悦,况且现下只是订婚,世子少说还得在外二三年。如今最要紧的是让椒椒出宫,她在里面我不放心。”
  曲元德:“你可想好了,和淮安王府沾边,就是同党争沾边。风口浪尖,兴许有旁人发现商道的端倪,再则,当今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他若生了疑心,我们便有杀身之祸,连带你那些工坊学堂都要遭殃。”
  室内突然安静,彼此沉吟不语。
  不知多久,清懿才道:“商道和工坊学堂,从来不是一码事。现下正是要划清界限的时刻。”
  曲元德皱眉:“你甚么意思?”
  “父亲还是少知道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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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清懿预备了明日送进宫的信件,刚睡下,外头突然传来呼喊,小厮火急火燎。
  “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四姑娘失踪了!”
  清懿豁然起身:“说清楚,怎么回事!”
  小厮气喘如牛:“宫里传信来,姑娘早起告了假,一整日都没出现,原以为回了家,查起来却没有出宫的记录。”
  “告知内廷了吗?派人找了吗?湖边,林子里,这些险处找了吗?”
  小厮忙道:“姑娘且安心,内廷宫人打捞了半日,没有不好的消息。只是内务府的嬷嬷搜查姑娘的寝殿,发现了她与男子的通信,嬷嬷上报到皇后娘娘处,只打发人传咱们家明日进宫,那内监连门都没进,撂下话便走了。”
  “男子的通信?”清懿第一反应是晏徽云,仔细琢磨却有异样,“若是世子的便罢了,若是旁人的……”
  彩袖快要急疯了,“那这就是个局!”
  清懿重重闭上眼,压下胸中的郁愤。
  “姑娘,现在怎么办?我们干等到天亮进宫吗?”
  “内廷宫婢训练有素,况且有索布德在,不可能不尽心。唯一可能是,椒椒不在宫里了。”
  清懿沉吟片刻,利落道:“彩袖,你现在安排三拨人,一拨去淮安王府报信,一拨去工坊告知碧儿,让她在外城寻人。第三拨带着我的信物去城郊农庄找塔吉古丽,就说我现在需要他们的帮助。”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本泛黄的书册,这是数年前的那个冬天,塔吉古丽亲自送到她手上的――记载袁兆在京中所有可利用的势力与资源。
  这几年里,无论再难,清懿也没想过翻开。
  只是这一次不同。
  她轻轻闭上眼,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一定要找到清殊。
第143章 蔚然
  ◎妹妹救人啦◎
  掀开遮住眼睛的黑布, 清殊发现她被运送到了一处陌生的宅院。
  院子不大,四五间小厢房围成一个院落,唯一的出口被守卫堵住, 几个扫洒婆子低着头忙碌,浑似没看见清殊这个大活人。清殊试图搭话, 却被婆子突然的动作吓到――她张口嘴, 目光沉沉盯着清殊, 而口腔黑洞洞的……俨然是被拔了舌。
  晏徽霖没有亲自跟来, 只派了那几个大汉运送清殊,他们把人撂下往厢房塞, 便将院门锁住,自顾自去外院喝酒。
  清殊默默观察四周, 试图寻找可以确定方位的标志, 可惜一无所获――天色已黑,只知从她被绑上车到现在, 路程约莫有四个时辰,许是离开了京城也未可知。
  婆子从厨下端来食盒,将菜饭摆在清殊面前, 示意她吃。
  “阿婆, 其他几间房都没有人吗?”
  清殊被安置在最里面的一间,看守最为严密。
  婆子打量她一眼,摇了摇头, 拎着食盒转身出去。
  斜对面的厢房突然亮起烛光,一直暗中警惕的清殊立刻起身往窗边走,试图看得更清楚――对面居然还有人住, 难道这里不止囚禁她一个人?!
  婆子去对面送完饭, 不多时便出来, 紧接着,一个女子跟在她身后,她的目光似有所觉,精准地看向窗边的清殊。
  “是你!”清殊微讶。
  女子脸庞微圆,颊边酒窝即便不笑也十分明显,这个特征使清殊瞬间便唤醒了回忆。
  多年前,项府曲水流觞宴中,在清殊姐妹俩被刁难时她曾仗义执言;盛家赏梅宴,独她不理会项连伊巧言令色。这是那个圆脸姑娘!
  姑娘面容大抵和从前一样,眼底却似一潭死水,全然没有当年那般的蓬勃朝气。
  “院子周边都是守卫,不止门口那几个,别费心逃出去,否则平白受皮肉之苦。”
  清殊拧眉:“姐姐可还记得我?你怎会在此地?你也是被他强行带来这里的吗?”
  如果没记错,圆脸姑娘出身尚可,父亲任南境九城巡抚,是项丞手底下很得重用的党羽。作为秦部堂的女儿怎会沦落至此?
  秦蔚然扯开一丝笑:“我记得你,曲家妹妹。我的事不提也罢,总之我已经认命,现在劝你也认。晏徽霖其人,虽披着人皮,行事却与畜生无异。他最喜欢啃硬骨头,越是高傲,他就越要打碎你的骨头;越是不屈,他便越要你屈服。如今见你新鲜,还愿意纵你脾气,往后腻了,自有吃不尽的苦头。倒不如一开始便顺从些,也好少受罪,别像我……”
  “你现在是……算他的外室?”清殊轻声问,“为什么呢?你父亲是堂堂九城总督,看在你父亲和项丞的面子上,他怎敢如此待你?既有了你,又为何不正经相待,反而娶了项连青?”
  秦蔚然突然闭眼,仰着头看了许久的天空才开口道:“就像今日掳走你一般,晏徽霖看上我,自有百种办法强占我。他并非鲁莽,而是知道我们这些女儿在父亲心中如草芥,是权衡利弊之后一定会被放弃的那一个,所以才敢下手。心比天高,性如烈火,他最爱折辱这样的人。”
  清殊望着她麻木而冷然的眼神,忽然就明白,傲骨不是一天折断的。
  秦蔚然出神地看着月亮。
  “如果不是你出现在这里,我都忘了自己还活着。”
  她什么时候认命的?也许是知道父母的选择之后。
  一面是与晏徽霖和项党撕破脸,强行讨回公道。可女儿的清白却回不来,日后连嫁人都难。在这个世道下,失贞就是女人最大的污点,足以伴随她一生。
  另一面是含糊过去,悄无声息地掀开这一页,假装听不见她的痛苦和挣扎,安慰她跟了晏徽霖日后或可共享荣华,以此维持秦家的体面与权势。
  于是,那道院门又加上了一道无形的锁,锁住她的后半生。
  自此,她再也没有逃过。
  清殊怔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只觉一阵无名的愤怒冲撞她的五脏六腑!
  世间的王法公道和正义,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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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徽霖是后半夜来的,门外稍许动静,清殊便猛然惊醒。
  “还没睡?难不成是等我?”晏徽霖慢条斯理地净手,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戏谑。
  清殊定定看着他,忽而冷笑,坦然走上前道:“是等你,等你给我个说法。先前我看霖二爷高低算个君子,行事比你那妹妹要强上许多,如今瞧着却是一丘之貉。”
  晏徽霖将擦手的帕子扔开,笑道:“你尽管说,惹怒我可没什么好处。”
  “是吗?那我还真想试试。”清殊丝毫不畏惧,直勾勾地盯着他,“敢问殿下,究竟是真对我有意,还是因为晏徽云中意我,所以你要抢过来?”
  晏徽霖笑容僵住片刻,眼底泄露一丝狠戾,很快又恢复原状,“若我说二者都有呢?”
  “那我越发瞧不上你。”清殊不屑地冷哼,“晏徽云虽也不是多么像样的人,可他出手大方,金银珠宝整箱整箱地往我家送,许我的是世子正妻之位。而殿下你,口口声声喜欢我,另娶他人为妻便罢了,屋里还养个小的。掳我来的手段不光明,住的地方也寒酸,您说说,哪样比得过人家?”
  姑娘伶牙俐齿,连讽刺的表情都带着俏,晏徽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刚伸手却被她躲开。
  “在做到这几点之前,别碰我。你要同晏徽云比,好歹要有拿得出手的,要不我凭什么跟你?你要是打着霸王硬上弓的主意,那以后你都睁着眼睡觉,否则我迟早都要弄死你。”
  晏徽霖被这样劈头盖脸地威胁,不怒反笑,欺身上前道:“说话这么硬气,是不是还想着晏徽云回来给你撑腰?打量我不敢真动你?那我告诉你,他兴许已经死了好些日子了,你再好生想想,要不要跟我?”
  他的目光犹如鹰隼,笑意里隐藏着探究,似乎在判断她的真实性情。
  听到晏徽云死亡的消息,清殊瞳孔短暂地收缩,旋即立刻隐藏在黑暗里,转而挑眉笑道:“没有晏徽云,还有晏徽容,再不济那么多王孙公子排着队等我,倒是殿下要好生想想,我这样的人,可不是你随意采摘的路边野花。想我跟你,就先把姓项的休了,再把你隔壁小的赶出去,我可容不得沙子。“
  晏徽霖仰头大笑:“好,好!当真是个泼辣的性子,可谁叫我就喜欢你这样呢。来人,吩咐下去,找人重新布置曲姑娘的屋子,衣裳首饰都挑最好的来。”
  “还有你这破屋子太小了,我要去院子里逛,带几个俊俏丫鬟来伺候我,拔舌的婆子看着都可怖!”
  “好,都依你!”
  院子很小,这边的动静很快便传出去。次日一早,秦蔚然竟主动等在清殊门口,开门见山道:“别真信他!项家是他最大的助力,他不可能为你休妻。你的那些缓兵之计,在他眼里不过是猫抓耗子的游戏,乐意哄你,装作上你的当罢了!”
  清殊淡淡道:“我知道他是逢场作戏,他是傲慢,因为用这样的方法成功过无数遍,便觉得这次也一样,所以不怕陪我玩。可我要的就是拖延时间,一刻钟也罢,一个时辰也好,能拖多久是多久。我得想办法逃出去。”
  秦蔚然:“逃出去又能怎样?!只要他放出风声毁你清誉,最后你都得乖乖回来!”
  清殊沉默片刻,忽然抬眸,“什么是清誉?是所谓女子的贞洁吗?不瞒你说,这次就算他不放出风声,我也会主动去告他!我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龌龊!”
  秦蔚然似乎被震住:“你疯了?!你的婚事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嫁人?!”
  清殊看她许久,目光软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蔚然姐姐,被侮辱被强迫不是女人的错,为了莫须有的清白,我们要含恨隐忍,甚至为作恶者辩护,这样的清白不是清白,是枷锁。”
  “其实我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昨天是侥幸逃脱,倘若我哪天真的失去所谓的贞洁,我也会好好活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只要能踏出这里一步,我都会堂堂正正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清殊声音渐渐沉静,“世人用贞节牌坊捆住女子,可从来如此的道理,就一定是对的吗?我有一口气在,就要发一次声,即便微弱如萤火,可我知道一定有人懂。”
  “蔚然姐姐,从前我见你是性情耿介,胸中有意气的女子。或许你听过太多要为大局着想,为名声体面考量的话。可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不是一块活牌坊,你要为自己活。”清殊轻声道,“如今只是你遇见的一道坎,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爬起来,往前走。”
  “可是……可是……”秦蔚然许久不曾流泪,可现下却突然泪流满面,“世人言语如刀……”
  女子生于此世,风刀霜剑严相逼。
  清殊顿了很久,为她递上一条手帕,“那就让刀剑先砍在我身上。”
第144章 状告
  ◎妹妹告状啦◎
  许是觉得两个弱女子怎么也掀不起风浪, 晏徽霖当真顺了清殊的意思,撤走了哑巴婆子,转手招来几个面嫩的丫鬟, 赌博吃酒的守卫也被勒令不许进入院内。
  清殊看在眼里,却并未掉以轻心。
  这里不知是哪个地界, 荒无人烟, 连吃食都是每隔几日从外面运来。马匹车辆等物都在院外, 清殊接触不到。
  倘若说晏徽霖的目的是囚禁她, 那为何不继续赶路,走得越远越好。她毕竟是朝廷命官的亲女, 按照这个距离,如果发动护城司地毯式搜索, 必定会找到她。
  除非, 晏徽霖另有所图,可他图的是什么呢?
  清殊在院子里踱步, 新来的丫鬟小心翼翼上前。
  “姑娘,请用茶。”
  “放那吧。”清殊漫不经心。
  丫鬟又重复:“姑娘,如今天冷, 趁热喝罢。”
  清殊顿了顿, 侧眸望去,只见是一个颇为眼熟的人。
  思索片刻,她用口型道:“青萝?”
  那个被项连伊迫害, 扔到乱葬岗,后被盯梢的赵鸳救下的丫头。
  转瞬间,清殊便明白, 是姐姐找到她了。可院中情形不明, 她只能派一个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丫头进来探探底。
  丫鬟恍若未闻, 一面搁置茶盏,一面用气音道:“今夜援兵至,要是场子乱起来,姑娘以保重自身为先。”
  清殊不动声色点头。
  一整个白日,清殊都在安静地思索。
  明日就是皇后千秋宴,如此敏感的时刻,晏徽霖会不会是想趁此机会让此事盖棺定论,纳她为妾。届时,即便晏徽云九死一生回京,也再无回旋的余地。
  倘若姐姐今夜起事,必定正面撞上回来的晏徽霖,他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思忖至此,清殊眼神渐冷。
  她不能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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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刚入夜,深山里便响起不知名鸟类的鸣叫。
  新来的丫鬟见主子们各自回了房,便凑做堆闲聊,好半晌,年长些的忽然道:“灶上可炖着东西?是不是糊了?”
  “厨下都干净了,不曾有东西。”
  “兴许是姐姐鼻子有毛病。”
  众人仍嘻嘻哈哈地小声调笑,她们都是年轻姑娘,又不知这是何地,只当是个银子多事少的肥差。
  又过了片刻,那股呛人的烟味越来越浓,直到天边隐隐泛红,才有人惊道:“是走水了!”
  着火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火势骇人,丫鬟们顿时炸开了锅,门外守卫轰然推门:“吵什么?!再吵就一刀抹了你脖子!去!到屋里看着两个主子,爷马上就到!”
  畏惧于利刃,丫鬟们畏畏缩缩,只好退到廊下,挨个去敲姑娘的房门。
  当是时,又有人喊道:“不好了!火烧到我们厨房了!”
  浓烟滚滚,大火顺着风向席卷而来,本就脆弱的小院半边都隐在火海中,丫鬟们顾不得守卫的威胁,四散逃命。
  守卫立时便将奔逃的一个丫鬟捅了对穿,鲜血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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