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钗缘——鲜肉豆沙粽【完结】
时间:2024-01-03 21:30:49

  衣如其名,薄如蝉翼,美如华妆。最重要的是,成本价低,平头百姓咬咬牙也能买一件回家过年。
  此衣一出,京城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蝉翼裙,织锦堂门槛都被踩破了几次。
  只是,碧儿盒子里的这几件,样式却新奇,不似寻常的成衣款式。
  “窄袖立领,我瞧着不像中原样式,倒像北燕胡服。”清懿打量了片刻,问道:“这又是椒椒设计的?”
  碧儿笑道:“姑娘慧眼,正是按照四姑娘的设计稿做出的头一批裙子。彩袖姐姐特意让我送来给她打个样儿,要是有这样的新衣裳,姑娘自然没有不满意的。”
  清懿摇头失笑,“这丫头惯是会打扮的,前儿个我便瞧着她有几件冬衣古怪,可是那时就改成胡服样式了?”
  彩袖接口道:”不错,说到这个还有桩趣事。她如今在学里称王称霸,人家瞧她穿着窄袖裙也争相效仿,央着家里做。可人家家里并不曾瞧见这样式,哪里做的来?问到她头上,她便要做这桩买卖,十两银子一件,限售五件。她狮子大开口,竟也有冤大头乐意买单,巴巴交了定金。”
  清懿忍俊不禁,追问道:“她哪里会做衣裳,人家交钱,她不给货,岂不着恼?”
  彩袖忍不住笑出声,笑够了才道:“正是呢,先头她自个儿的衣裳就是随便裁的,也没个章程,这下交不出货,她就给人正正经经地写一张贴子,叫甚么预售卡。说是某月某日可以凭着此贴去织锦堂领衣裳。这不,碧儿送来的这几套就是要交出去的衣裳。我问她怎么这样糊弄人,她还摇头晃脑,说甚么饥饿营销。”
  众人俱都笑了,笑过之后,嗅觉敏锐的却品查到了其中的不一般。
  “还真别说,四姑娘这个法子甚妙,蝉翼裙虽网罗了平头百姓,高门却自持身份不大肯光顾织锦堂。咱们虽是主要做平头百姓的生意,薄利多销。可高门世家的钱到底是好赚些。她以自己在学堂的影响,带起这股浪潮,又来这手饥饿营销,或可让高门贵女动心思。”碧儿若有所思道,“毕竟,自从与北燕通商后,高门都爱北边的新奇东西,这法子大有可行。”
  效仿北燕风格的服饰能有此等效应,也全仰赖五年间的时局变化。
  五年前,长孙迁卖国案最终大事化小,只判处长孙迁满门抄斩,幕后党羽却一根毫毛也没掉。这其中有圣人的种种考量。
  如果将真相昭告天下,一则有失民心,二则损伤天家威信,三则治标不治本,并不能根除项党,也不能维持朝堂稳定。
  自然,这并不意味着项党在圣人的纵容下可以为所欲为。
  某种程度上说,这样可怕的包容,更是一种震慑。
  于是接下来的几年,项党夹着尾巴做人,朝野上下竟然难得平静。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国库日渐充盈。
  只是,隐患也如影随形。
  当年因边关兵力严重缺失,主帅晏千峰被围困在敌境数月才突围成功,虽保住性命,却身受重伤,再也无法上战场。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北燕趁机发动奇袭,连劫边境三城,大军一路挺进雁门关。因朝中无将,圣人只能派使臣前往北燕和谈,最终划定以雁门关为界,往北三城割让给北燕,中间设立互市,从此两朝止战通商。
  在百姓看来,不打仗是好事,他们并不知十万大军的真相,反而对暂时的和平抱有热切的期待。在高门眼里,这是圣人以退为进,想借此削弱项党势力。原来北燕商路只此一家,现在彻底开放,自然谁都想分一杯羹,只看谁抢占先机。数年间,北地商行愈发壮大,其中又以凤菱庄为魁首,据说这家商行的主事人是个女子,人称菱娘。
  菱娘对于外界来说十分神秘,对于流风院而言却再熟悉不过。
  “嗯,这样的衣裳我瞧着不止咱们喜欢,北燕王庭想买的也大有人在。赶明儿传个信给红菱,让凤菱庄明面儿上来同织锦堂做买卖,将这衣裳卖到北边儿去。”清懿顺着碧儿的话补充道。
  碧儿笑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办。”
  “不忙。”清懿摆摆手道,“说起做衣裳,我倒想起一件更要紧的事。现下立春,学里的孩子们想必都像椒椒似的长了个子。卖出去的缓一缓,头一批先紧着她们做。”
  碧儿连忙应下,尚未记妥,清懿又道:“正好,也把女子工坊所有人的工服通通换新,再把膳坊新出的点心各自分下去,当作立春节礼。”
  碧儿:“哎。”
  眼看着事情一件接一件停不下来,翠烟脸色一沉,不悦道:“姑娘!再说下去你还要不要出门了?说了不必操心,怎的就是停不下来?咱们女子工坊样样俱全,都按你定的条例运作。论好处,满武朝也寻不出第二个这样的菩萨东家了,走吧走吧,车已经备好,四姑娘要下学了。”
  清懿扶额轻笑,叹了口气道:“唉,真真是改不了这毛病了。走,看椒椒去。”
  作者有话说:
  猜的好,妹妹没出来(滑跪)
  下一章保证出来!
第90章 美人
  ◎妹妹变成姐姐啦◎
  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
  这边厢,贤雅院里乱成一团。
  个子瘦小的姑娘哭得抽抽噎噎,说不出囫囵话。
  四五个半大的姑娘拱着她往屋里走, 个个神情激昂,满脸义愤填膺。
  “雅君莫怕!凭他甚么来头, 既然敢对你出言不逊, 便不是君子。走, 咱们去找贤雅院的曲四姑娘!她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正是这个理儿!走!咱们去找殊儿姐姐!”
  这群姑娘年纪约莫八九岁, 是兰心蕙质二院的学生。与贤雅院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师姐们比,她们尚带着几分稚气。
  也许是在气头上的缘故, 小姑娘们步履匆匆,气势汹汹, 推开院门就往屋里闯, 直把窗边某个正在打瞌睡的人惊得一哆嗦,然后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
  几个老熟人纷纷回头看热闹, 又以许馥春笑得最为大声:“殊儿,来活儿了!”
  一同睡觉的盛尧被动静吵醒,见此情景顿时不困了, 乐道:“诶, 殊姐,妹妹们又来了。上回是要你那狗爬字签名儿,这回是要甚么?”
  “姐姐姐, 姐你个铲铲。”少女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先前睡觉压出的红印子在白皙的脸上十分明显,她却不甚在意, 只单手托着腮, 另一只手挥了挥, 出声道:“这儿呢,找我做甚?”
  打头的小姑娘循声望去,眼前一亮,激动的蹦了一下,“曲四姐姐!”
  这一声便如洪水开闸,剩下的纷纷喊。
  “殊儿姐姐!”“清殊姐姐!”……
  间或几个贤雅院的捏着嗓子模仿,“曲四姐姐~”
  盛尧压低声音,忍笑道:“听取姐声一片啊。”
  清殊:“……”
  “好了好了,妹妹们且住了,说事罢。”清殊一个头两个大,赶忙摆摆手示意她们把热情收敛一点,“这姑娘怎么了?谁给欺负了?”
  抽抽噎噎的小姑娘哭得脸通红,被传说中的大姐头问话,说不清紧张还是激动,越发吐不出半个字。
  她这模样怪可怜见,像是真受了莫大的委屈。
  看热闹的贤雅院姐姐们面面相觑,不由得收起了打趣的心思。
  现如今,女学的风气越发敞亮,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事情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姑娘哭成这副模样,莫非真有人敢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持强凌弱?
  她们有这疑心倒也不奇怪,毕竟自清殊入学那年起,兰心院众人升学到哪院,就将这股爽快亮堂的风气带到哪院。直到今年她们成了贤雅院的大师姐,整个女学都为之一变。小妹妹们皆以贤雅院姐姐马首是瞻,其中又以清殊最为令人信服。
  当然,这样的敬佩也不是没来由的。
  早在几年前,女学里还是泾渭分明,你有你的派系,我有我的群体,暗地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多了去。甚么寒门士族,左/党/右/派,清流浊流,管它有的没的,总要效仿官场的乌七八糟分出小团体。有些姑娘上一年学,旁的没学到,心眼子长了八百个。
  就在女学内部面和心不和的关头,适逢学堂搬迁,男女两座学堂都要从国公府迁移到盛府,重新分配院子。
  虽然能来学堂的都是有来头的贵子贵女,但是女子终究是女子,即便有个贵字,那也是男子在前,女子在后。于分配学院之事上,主事者自然而然地默认由男院先挑。事情如果到这里那也没甚么,可是后来男院的学生们嚷嚷不公平,说是男子人多,与女子平分地盘,未免吃亏,应当再把女学割让一半出去,还要占据景致最好的梅园!
  此话一出,女学上下难得情绪统一,都被气得不轻。她们也是家里千宠万爱长大的娇小姐,说好梅园一院占一半,她们守着规矩不争抢也就罢了,还能由得旁人占?
  姑娘们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偏偏没人愿意当出头鸟去和男院闹。分院子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边儿的师长默契不开口,毕竟她们只是名头上的老师,真遇到事,却也不敢乱插手这群公子小姐们的斗争,谁知道会不会因此得罪某家高官。
  在各怀鬼胎的当口,谁也没想到,淑德三院率先造反了!
  一群丁点儿大的小姑娘乌泱泱举着条幅堵在梅园里,上书“打倒男院,还我梅园”。她们连着三日霸占着梅园学屋,不许男学生们进去上课。
  年纪大点的男子自恃身份,不好同小孩儿们计较。年纪小的气得牙痒痒,又不敢同一群姑娘们动手,只能干瞪着眼打嘴仗。
  谁知打嘴仗也打不过,其中那个曲家小姑娘尤为厉害,往那一站就能半个时辰不带歇息地细数男院罪过,说到最后,男学生们都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可……可是,我们男子就是比你们人多,难道不该占更多的地盘吗?”有男学生辩道。
  只见小姑娘微微一笑,哼了一声道:“亏你有脸说这话,你是比我们多交了银子还是怎么的,张口就来?你人多就能占更多的地儿?那你何不去问问你家几口人,城郊庄子上又有几口人,他们人多,你把你家让给他们住岂不美哉?甚么?不愿意?那我们也不愿意!”
  “那……那我们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你们以后都是要嫁人的,读书也无用,争这些有甚么意思?”他不服。
  “啧啧啧。”小姑娘嫌弃地摇摇头,上下打量他一番,鄙夷道:“你既能说出这等话,那便说明你的书也读到狗肚子里了,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你满脑子蠢禄,当真是没有读透四书。再者,我们女子读书同你们是一样的道理,你们有的本事我们就未必没有,你不服,大可挑几个人来比试比试!”
  就这样,男女两院稀里糊涂地就开始了比试。清殊临时学了几句文话唬人,真比起来还是不中用的。不过她也不发愁,直接在女学里广招英才。也许是共同抗敌激起了大家的好胜心,竟然空前团结,没多久便召集了各领域的佼佼者。
  从四书五经到琴棋书画,从经史典籍到九章算术,两拨人从早比到晚,各有输赢。临到决胜的关头,男学生们居然作弊请来了高等院里的师兄,这下可把清殊气坏了,扭头就亮出了王牌――助教师姐裴萱卓!
  比到最后,男学生们心服口服,尤其那位师兄,临走前看向裴萱卓的目光带着几分敬佩和惋惜。
  敬佩的是她的才华,惋惜的是她身为女子。
  反观女学这边,得胜归来的姑娘们可谓兴高采烈,就差鞭炮齐鸣以贺此等喜事!平日里不相往来的几个小团体嘻嘻哈哈笑成一团,等反应过来对方是谁,才讪讪脸红。然后彼此相视一笑,再没有隔阂。小团体融合成了大团体。
  而功臣清殊却并不知自己这只蝴蝶煽动了翅膀,带来了何等变化。她正忙着抄书背课文,并在裴萱卓面前诚恳认错:“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背书,背得滚瓜烂熟,不至于到比试的时候要拉裴姐姐找场子!”
  裴萱卓又好气又好笑,“你最好真的会背!”
  清殊扮了个鬼脸:“嘻嘻。”
  不管清殊自个儿怎么想,总之众人已经潜移默化地把她当作领头羊,等到她后知后觉,已经晚了。
  今天你扯我头花,明天我踩你绣鞋,只要是争不出高低的事,都要找到清殊这里来评理。年复一年,等到清殊升到了贤雅院,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女学大姐头。那些刚入学的兰心院小妹妹,因久仰曲四姑娘的传说,最爱跟在后面姐姐长,姐姐短,贤雅院的老同窗们没少为此打趣清殊。
  “妹妹,不急。慢些说不打紧。”许馥春的嘴皮子搁清殊身上是利害,眼下对待哭抽抽的小姑娘却换了一副面孔,温柔得很,“来,把眼泪擦干净。”
  打头的小姑娘很有几分义气在身上,她急急道:“哎呀,姐姐,不如让我替雅君说!是这样的……”
  然后她噼里啪啦不带喘气地将前因后果描述清楚。
  简单来说,就是这位叫雅君的姑娘被隔壁院里嘴贱的男同学调戏了。
  调戏二字可大可小,在重礼法的时代,即便学堂的环境相较从前宽松了许多,但在男女之防上还是需得守着分寸。真要有男学生敢侮辱清白人家的女孩,那他的仕途声名也就葬送了。除非这人就是个狗胆包天的登徒子,否则断不会急色到这种地步。
  许馥春追问道:“再说清楚些,是怎么调戏她了?”
  小姑娘气得手舞足蹈:“雅君去梅园采花,并不知男院也在那处上画艺课。雅君误闯他们的凉亭,那登徒子故意用花枝掀开她的帷帽,还嘲笑她脸上长了痣,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引得一班的男学生都在笑她!”
  一旁的孟雅君哭得更凶了,她哽咽了好久,才颤着声道:“元霜,不说了。”
  柳元霜顿时哑火,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心中不由得为好友憋屈。
  “那小王八羔子是姓甚么?谁家的?”盛尧抱臂站着,一脸不爽。
  “盛姐姐,他是竹修院的,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姓,但是只要再见他一次就能认出来!”柳元霜愤愤握拳,转念又想到甚么,声音低了下去,“只是,我听说竹修院里那个领头的是平国公府的小少爷,叫程钰。也是个极霸道护短的人,姐姐们惹上他会不会有麻烦?”
  程钰?
  此话一出,贤雅院众人神情很是微妙。
  许馥春挑了挑眉,干咳两声,憋着笑道:“既然是程钰,来找你们殊姐再合适不过了,由她替你们出头,保管对面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柳元霜为首的一众小姑娘立刻两眼放光,看向清殊。
  连带着孟雅君都投来怯怯的眼神。
  她已经是知道爱惜美貌的小姑娘,遇到这事心里别提有多难过,那一声声无知却充满恶意的耻笑,快变成她无法跨过的阴影。
  众人目光汇聚之地,清殊终于放下托腮的手,递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小姑娘,耐心等她擦干眼泪后,又轻抬小姑娘的下巴,凝神细看。
  孟雅君不大敢直视她的目光,更不想让自己的脸暴露在旁人的视线里。因为眼前的姐姐美丽得让人自惭形秽,低到尘埃里。就在一颗心七上八下无比忐忑的时刻,她听见熟悉的声音笑道,“听他们浑说呢,你那是美人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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